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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舍不得了?”师叔居然笑得出来!还笑得那么纯粹温润!
我无比委屈地点点头,心中生出一种花自飘零水自流的悲怆情愫来。
“毕竟你也算从小在这里长大,如今要走,记得和平日几个要好的朋友道别。”师叔依旧笑着,并且自然地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猛地抬头,看向素来纯良无害的师叔,咬牙道:“你故意耍我——”
“还不是你成天胡思乱想的结果,心里有疑问也不知道开口问。我要走,还能不带着你个小鬼头么?”师叔那双琥珀般的明眸变成两道弯月,挂着宠溺的笑意,那只原本在我头上的手顺势刮过我的鼻尖。
我被师叔一句话堵得开不了口,心中万般不爽!什么小鬼头!也不想想,下午说我是大姑娘来着的是谁!!
“好了,是这样。
我朝近年恢复恩科,我原本就准备入京参加明年的春试,只是恰好今日师兄,也就是你的好师父那边来了消息,说是已在江南安顿好,还特地给你找了间书院念书,所以想接你过去。
我眼看天气快要入秋,便寻思着先送你去江南,等过了年再入京应试。”
“春试能吃么?你去做什么!”
我其实是知道春试这种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东西的,我也知道凭师叔的本事,一朝高中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一天就快来了。
我又想起师父的话,他说师叔是天生的操劳命,绝不会龙游浅滩。若是将来师叔能看透繁芜,尚可有机会善终,若是执念过深,怕是再无逍遥之日。
师叔莞尔,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你呀,从小到大除了这句‘能吃么’,可还有些旁的话?”
“春试就这么重要?”
我心里总有些憋屈,师叔这般天人之姿,操劳什子心!天下人自有天下人的命运,管这么些作甚!于是我又开口,“合则离,成则毁,廉则挫,尊则议,有则为亏,贤则谋,不肖则欺,胡可得而必乎哉。你还是不要去吧,行吗?”
“平日教你孔孟,你都不放在心上,原是这老庄更配你胃口些。”师叔仍是温柔如水的表情,言笑晏晏,“你可知老子也说,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是以圣人被褐怀玉。”
师叔看起来那么淡定自若,宛如清亮的皎月,就是如此出尘的人也会在乎自己的价值难以被人了解吗?
我一时无语,心中隐隐有些难过。
“老庄之言固然有理,有时仍不免多了些消极偏颇之处。将来有机会,我慢慢讲给你听。”
“哎——”我不言,却叹了口气。
“你还小,叹什么气。”师叔好笑地摇了摇头,满目宠溺。
“还不是感叹我太小!”我一个白眼回敬过去,师叔总说我还小,看我就和看小猫小狗没差!瞬间,我计上心头,撒娇道:“师叔——”
师叔果然一愣,不明所以地好笑道:“今日你倒忽然明白规矩,不一口一个无隔了?”
“师叔——”我无视师叔的表情,格外无辜又甜糯糯地喊了一声,眼睛睁大了满是委屈。
“怎么了?”师叔关切地问道。
“我还小,不想一个人睡——”我幽幽然地开口,仿佛眼泪下一刻就要流下来。
顿时,师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接着一阵红,他果断一句:“不行。”
“为什么?师叔前天还哄书儿睡觉的!师叔今天不喜欢书儿了吗?师叔不要书儿了吗?师叔,我害怕——”说时迟那时快,我的脸已经梨花带雨。
我这一口一个“师叔”喊得自己都心软了,师叔哪里招架得住,不一会儿,一方干净的帕子已然覆上我的脸颊,格外轻柔地擦拭起眼泪来。
“师叔怎么会不要书儿呢,只是书儿你大了——”师叔意识到自己的话前后矛盾。前一刻还在嫌我小,这会儿又说我长大了,可不就是自相矛盾吗?
我不听师叔的话,哭得更凶了!师叔,你还是乖乖落入了我设下的圈套吧~~
“好好好,师叔答应书儿就是了,别哭了啊,还当自己是五岁的孩子吗?让你手下那些虾兵蟹将瞧见了,你这山大王还怎么当啊?”师叔哄着我,直接戳到我死要面子这一软肋。
见我眼泪止住,师叔随手替我掖了掖被子:“你先睡,我收拾完东西便过来——”
……
隔着薄薄的棉被,我依偎在师叔的臂弯里,那股淡淡的书墨香气闯入鼻翼令我安心,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让我平静。我偷偷仰头,发觉师叔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般颤动,是那样优雅而迷人。我情不自禁地悄悄伸出手指想去触碰,未想被师叔一把捉住,师叔未睁眼,只那似睡非睡的声音迷迷糊糊地传来:“书儿,再闹便自己睡去。”
说完,他一个翻身又收紧了手臂,我一下子被师叔的手臂固定在怀里,师叔的鼻息如同灼热的幽兰香气悉数落在我的脸上,两人近得只要我稍一抬头鼻尖就能碰到师叔那优美诱人的薄唇。
我立马缩起来,不再动弹。大概是感觉到我终于安分下来,师叔的嘴角满意地笑了笑,犹如夜晚盛开的昙花,带着格外奇异美妙的芬芳。
师叔很快便睡着了,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可是我居然失眠了,似乎有一只小猫不停地挠着我的心,天气不热我却觉得浑身都出了层薄汗,怎样都不舒服。
迷迷糊糊地,梦里全是小时候与师叔初见时的场景——
……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师叔奇怪地盯着我:“书儿,怎么眼睛这么肿?”
“昨晚没睡好呗——”我无力地扒拉着早饭。
“没睡好?怎么会?身体又不舒服了?”师叔放下碗筷,伸手便来探我的额头。
不知怎的,我下意识地偏了一下头,瞬间尴尬地想找个地洞钻下去,我怎么可能告诉他说:我是因为一晚上对你抱着非分之想才睡不着的呢!!!
“又自个儿跟自个儿闹什么别扭呢?”师叔见我闪避,倒也没说什么,只顺势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我,我——我想吃地瓜——”
刚说完,我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师叔被我逗笑,还笑得直摇头,捧着碗迟迟不能下筷。
慕容无隔!到底是有多好笑!!!
☆、恰豆蔻兮别有心思1。0
又过了五天,行李全部打点好,我便神清气爽且乐颠颠地跟着师叔踏上了出蜀前往江南的路。
我绝对不会忘记离开那天村口站满了三姑六婆,大妈大娘的情景!她们拉着师叔白嫩修长的小手一个劲儿地塞荷包、衣服、鞋子、干粮……时不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往师叔身上招呼!
居然,居然还有一大胆的小姑娘羞答答地往师叔怀里塞了一条红绳!红绳!你以为你是月老啊!还送红绳!你全家都红绳!!!
好不容易冲出重围,我总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摆脱了这帮高龄妇女,师叔算是跨国人生一道艰难的坎儿了!
入秋之后,天渐渐凉了。出了蜀地才知道那的确是个安乐避世的好地方,九曲蜀道阻隔的不仅是世事纷争,更是阻隔了险恶的人心。
往江南赶路的途中,我长了不少见闻,也听到许多关于今年西南大旱的消息,据说已有不少难民北上或是东迁。越往江南去,师叔的眉头便皱得越紧,我常问他怎么了,他却总是笑着摇摇头,不作答。
由于我带着游山玩水的心情,一路上从未安分,哪里有热闹便往哪里凑,非要把一路上的名川大山、名胜古迹看个遍。师叔拗不过我,这便导致入冬之时我们还未抵达江南。
这三个月的游山玩水,是我活了这么多年以来最快活的,美景在前,美人在侧,夫复何求啊!
我忽然很怕抵达江南,因为在我眼中,山便是山,水便是水。可在师叔眼中,那山不是山,那水也不仅仅是水。
无边的山水景色在他眼里仿佛饱含着一种情愫,慢慢将原本轻盈谪仙般的他填满,他的笑容依旧如清风朗月,可他的每一步都变得比前一步更加沉重踏实。
师叔曾说的那句“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是以圣人被褐怀玉。”,我如今仿佛有些懂,却又更加不懂了。直到很久之后,我问起师父,师父才意味深长地告诉我,师叔眼中的东西叫做抱负。只是可惜,我与师父从未曾有过,也无从真正了解。
原本不日便可抵达钱塘,谁知在会稽山遇上今冬第一场雪,雪虽不大倒也细密,故而师叔便决定在会稽山逗留几日,待雪后放晴再赶往钱塘西湖找师父。
冒着细雪登上会稽山之时,我留意到师叔的嘴角总带着会心的笑容,他身披银白的裘袄,与天地山川靠得那样近,仿佛眨眼间便要消失在这纯白的细雪之中。
我不自觉地伸手用力抓住师叔的衣角。师叔转过头来看我,温柔地替我戴好披风的帽子:“累了吗?”说着便伸出手将我的左手握住,牵着我前行,“抓紧我,快到山顶了。”
师叔果然还心疼我是个孩子,殊不知是我此刻也在心疼他。
“好漂亮!”登顶之时,我惊呼。
师叔如玉山般极目远眺,一时忘了松开我的手。我抬眼去看他,他眼眸中的欣喜几乎要灼瞎我的眼!
“书儿,晋人王子敬云:从山□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若秋冬之际,尤为难怀!好一个‘秋冬之际尤为难怀’!”
我不敢开口,生怕一开口坏了眼前的景致。在我眼里,会稽风光再美,又怎比得上此时此刻师叔如同赤子般绝美纯净的容颜!
“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师叔自顾自地说着,他的声音比丝竹之声更加悦耳,心情的朗澄,使山川影映在一派光明洁净之中,“非唯使人情开涤,亦觉日月清朗。”
“我也爱晋人,他们尽脱礼法束缚,意趣超越,表里澄澈,一片空明。”我淘气地摇头晃脑,如背书般开口,“师叔既爱晋人,不如归去。”
“书儿,你可记得昔日我教你读书,王右军与谢太傅共登冶城,谢悠然远想,有高世之志。荀中郎登北固望海云:‘虽未睹三山,便自使人有凌云意!’。”
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
我一时间似乎明白了,只有谢太傅那般的风流人物才是配得师叔的敬仰。我不顾寒冷,伸手去接漫天细雪,其实,令我迷醉的不是纯白的飞雪,而是来自左手的师叔的温度。
师叔俯身温柔地笑眼看着我玩雪。
我仰头傻傻咧嘴一笑,在师叔琥珀色的眼眸中看到穿着一身火红披风的自己。漫天飞雪之中,这般鲜艳的红色映在师叔眸中似要燃烧起来,喷薄而出。
从会稽山回客栈的路上,我们不幸遇到了流匪。
风雪之中,几个彪形大汉正追着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子。
那母子的双脚被冻得铁紫,好几处地方冻得都裂开了,甚是凄惨。即便跌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他们仍拼死逃命。
“臭娘儿们,给老子站住——”
“居然敢逃!看我待会儿怎么对付你!”
……
眼看这对母子就要跑到我与师叔藏身的山岩后,我怎么能坐视不理!不然师父平日教得行侠仗义都作废了吗!岂有此理!
正当我要跳出去,师叔已然冲过去一把将那对母子接在怀里——
哼!看在你们母子可怜,我先不计较你们占用我师叔怀抱这件事!
我在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