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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纪婉兰断然否认,垂眼道:“男人三妻四妾自是平常,况且那女子相貌美艳性情纯良,世子宠爱她也在情理之中。婉兰知晓这个道理,所以不会怨恨世子,更不会怪大哥你。”
纪玄微看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有些生气,说话带上怒气:“你能忍我可不会忍。你是未来左家主母,岂容区区贱妾爬到头上去?今日她敢恃宠生娇在陛下面前出风头,明日她就敢谋夺你正妻之位!以往我就是太迁就你,由着你性子留在家里,如今我看这婚事拖不得了,今晚我就请旨让你二人成婚。”
纪玄微携怒拂袖而去,纪婉兰脚下踉跄几欲晕倒,腕上那道疤痕又隐隐作痛起来。她妄图永远躲在方寸绣阁、独自舔伤的梦,终于断了。
话说情岫随着左虓出了景灵宫没多久,卫昇便从后面追了上来,出口喊住左虓。
“表弟,我有事和你商量。”
左虓回头见他一脸肃然,知晓定是要事,于是对情岫说:“你先回去等我。”
亲眼目睹情岫远去,左虓方才回头问卫昇:“殿下何事?”
刚才一事虽有惊无险,可也给卫昇提了个醒,他眉心始终挂着凝重,道:“那人身在上京却能安排今日这场,看来你我身边探子不少。不止这次,上回你出京的消息是怎样走漏出去的,恐怕也跟这些细作有关。此事马虎不得,你想法子把人都揪出来,再找个原由处置了才行。”
左虓颔首:“嗯,我知道了。”
两人又说了一阵,恰逢微风拂来,身后石径两侧的芦草窸窸窣窣的。
左虓笑道:“瞧瞧,刚才那么多人盼着都不吹风,这会儿倒吹个没完没了了。”
卫昇眼角瞥见草丛后面的一抹粉黄,突然提起左纪两家的婚事来:“你打算多久娶纪婉兰?别人等你三年多,已经成老姑娘了。”
风停了,草也不动了,四周寂然一片。
听到这个左虓就胸口憋得慌,他不耐烦道:“该娶的时候就娶了,等过段日子再说。”
扑腾一下,突然脚边蹿出一只兔子,雪白的身子擦过左虓袍角,一下就跑前面去了。
“九虎相公……”
随即情岫居然从草丛里站了起来,表情愣愣的,眼眶已经隐隐泛红,泪珠子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
她哭咽着质问:“你是不是要娶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幕终于到了,酒壶惨了。。。
39 第三九章 蜀葵笺,递休书
情岫在回照月轩的路上看见一只白兔蹲在草丛里,白毛如雪,三瓣小嘴动得飞快,模样可爱极了。
“兔兔……”
她怜爱之心顿起,笑着就去扑兔子。白兔胆小羞怯,刻意和她捉迷藏似的,小腿蹬开在草丛里钻来钻去,情岫一路尾随,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刚才的地方,无意间听到左虓和卫昇的对话。
左虓未料她去而复返,刚巧不巧还听见了刚才的话。他一时之间反应不及,明明很想解释清楚,却不知从何开口。湣鹩幸恢皇制∷暮砹跤跋乱徽耪α痴诩シ硭谋氨伞
她的目光是那么坦荡锐利,就这么直直盯着他,眼波流露坚不可摧的信任。左虓只觉自己好像是一件最肮脏的物什,突然就暴露在茫茫天地之下,被迫接受烈日的审判。
羞愧。
是的,除了羞愧,左虓胸中只余歉疚。他原以为可以一直维持住这样的假象,把那些不堪和为难都掩盖在光鲜美艳的外表之下。他以为只要把婚事一直往下拖,就能拖至寻找到两全其美解决办法的那一日。
可惜他太过高估自己的能力,也太过低估人心的丑恶**。
“你怎么在这里?”
半晌,左虓从嗓子眼儿迸出的竟然是这么一句淡而无味的话语。
情岫眸中含泪,根本不理他的询问,只是一味坚持刚才的询问:“九虎相公,你是不是要娶别人了?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左虓走近给她揩掉脸颊上的泪痕,垂眸轻声道:“你想哪儿去了。我怎么会不要你,别瞎说。”
“那为什么喂喂喂会问你多久娶别的姑娘!”情岫抽噎一下,抬起头来看着左虓,泪珠儿未干,眼里还亮晶晶的,“还有你刚才说该娶的时候就娶了,这是什么意思?”
连番质问,问得左虓毫无招架之力,哑口无言。
卫昇一直在旁看二人对质,他摇开青竹纸扇不紧不慢地扇着,淡出两人的纷争之外,一袭悠然。
不过这份悠然中,却隐藏了一丝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渴望。
卫昇并不认为此事是他有意的陷害,他觉得反正迟早都要露馅儿,不如现在就把事情说开,探一探对方的底线。再者,他私下也想看看左虓能为情岫做到哪一步,又或者,情岫会不会为了左虓而让步?
长在禁宫二十余年,卫昇从不相信所谓的深情厚意。他倒要探究一番这对没有利益联合的配偶,到底能携手走出多远?
“你心虚不敢说话!”
左虓一味的沉默只能让情岫猜疑更甚,她发气捶了左虓胸口一拳,说话带上哭腔:“九虎相公是混蛋!”
左虓依旧一声不吭,任她打骂也不还手,甚至还紧紧抱住她箍进怀里。他只希望时光能够永久镌刻在昨天,这样他们之间就只有美好,没有猜忌隐瞒,没有血淋淋的真相。
情岫被他勒得都喘不过气了,挣扎着要离开:“你都不敢回答我,我才不要你抱!你放开!放开……”
正在左虓进退两难的境地,卫昇突然说话了。
“其实,在表弟娶妻和宠爱你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冲突。”卫昇眼神柔和,嘴角噙笑,“只要表弟心里有你,多一个妻子或者少一个妻子又有什么关系?你可以就当她是一件摆设,放在家里而已。你若不喜欢,甚至还可以不和她来往。何况这门婚事早在表弟娶你之前就定下了,若论先来后到,你还要排在后面。现在别人不计较你横刀夺爱已属难得,你反倒怨恨别人要抢走你相公,这可有些说不过去。”
情岫闻言一怔,难以置信地望向左虓:“真的?”
事已至此,左虓再作推脱已是不能,他低低垂首,涩然承认:“是……”
“那你为什么从来都没说过?”情岫失望至极,嗓音陡然尖锐起来,泪水夺眶而出。
左虓急忙解释:“我说了!成亲之前我就对你叔叔说了,是他不在意,叫我以后莫要在你面前提起……小禽兽,这门婚事不是我的主意,我也不喜欢纪婉兰,我就喜欢你……但是现在退亲不大可能,很多事太复杂,两三句也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就不要说了!”情岫哭着推开左虓,“你总是骗我!以前你明明答应了我不吃肉,可却偷偷割伤了斑斑喝它的血。还有你明明说过只和我一个人好的,现在又要娶别的姑娘……娶就娶!反正我以后都不喜欢你了!”
她赌气地扔下一句恶狠狠的话,嘤嘤哭着就跑开了。左虓见势不妙赶紧去追,眨眼间两人一前一后就跑远了。
卫昇在原地站了片刻,看见脚边的白兔便把它抱了起来,揽在怀里轻轻摸着一对长耳朵。
他对着兔子自言自语:“别看你平时温顺,殊不知有句话叫兔子急了也咬人,呵呵,这回恐怕有人会伤得不轻咯……”
情岫哭着跑回照月轩,**正在院子里煮茶,见状一惊:“夫人您怎么了?!”
情岫只顾哭不说话,“咚咚咚”跑上阁楼把房门一关,插上门栓。
很快左虓满脸焦急地回来了,旋风般冲上阁楼,不料吃了个闭门羹。
他只好在外面喊人:“宝贝儿开开门,你听我给你说。”
房内传来细微的哭咽声,情岫趴在床上,枕着个云霞色缎面大软枕一直哭,泪水哗哗打湿了枕头,晕染出一大片水渍。
左虓听见心疼极了,几乎是用乞求的口气说道:“宝贝儿你别这样,让我进去好不好?求你了……”
他在外面一直喊,直到喊得唇裂声哑也不走。情岫本想一个人静一静,可被他闹得也没个安生,顿时气了,抓起枕头就往门上砸去。
“不准喊我宝贝儿!大骗子!”
很快左虓应声:“是是是!不喊宝贝儿,那我还喊你小禽兽。小禽兽你开开门,让我进去跟你解释好不好?你别哭了,有气就撒我身上,打我骂我都行……你开门,开门我让你打,随便打!”
“我才不稀罕打你!手痛!”
情岫从床上坐起来,抬起手背揩掉泪水,语气横横的:“也不准喊我小禽兽,你才是禽兽……不对!你禽兽不如!”
左虓一开始担心她被气狠了做出什么傻事,这会儿见她还愿意跟自己斗嘴,心里一阵窃喜。不过他还是用可怜兮兮的口气说道:“那我叫你什么?跟叔叔一样唤你咻咻好不好?”
“这个更不准叫。”情岫不高兴了,嘴巴撅得老高,“我喜欢的人才能叫我咻咻,现在我讨厌你,不许你这样叫我。”
“那……”左虓挠挠头,小心翼翼地问:“娘子大人行不行?”
“噗……”
楼底下偷听的**明玉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儿来。情岫在房里也听见了,顿时也有些想笑,可又觉得不合时宜,硬生生憋住笑意,只是嘴角往上弯了弯。
左虓现在无暇顾及是否出丑了,他把额头抵在门上,扯着门把手耍无赖:“娘子大人您行行好,让我进去吧……为夫知错了,任打任罚,绝不还手,毫无怨言……”
情岫渐渐地不哭了,坐在房里听着左虓的声声哀告,心里并非没有动摇。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很在意左虓是否要娶别的女子,其实从他们回到侯府的第一天,定远侯的一顿棍子就让她知道了左虓的婚事是不能由自己做主的。何况还有老夫人的种种教导劝诫,外加卫昇有意无意的暗示提醒,也让她知晓了身处侯门的不易。
她所失望伤心的,是左虓瞒住这件事不给她说。他难道不信任她吗?不然为什么他不愿与她商量?他是否就想等到新妇入门再临时知会她一句,让她做一个蒙在鼓里的傻瓜?
情岫介怀的,是左虓不肯把心事和她分担。做夫妻不是应该像叔叔婶婶那样,毫无欺瞒相互坦诚么?她觉得左虓轻慢了自己,他好似认为她只能同甘,不可共苦。
她不是小孩子了,她都可以生娃娃做娘亲了,她能够跟心爱的人共同进退。
可惜左虓并不这么想。
情岫不觉幽幽一叹,眼睛扫过黄梨木画桌上的笔墨,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娘子大人,你睡着了?”
左虓看喊了半晌都无人应声,把耳朵贴在门上也听不见任何声音,里面静悄悄的。他抿唇想了想,赶紧折身下了楼,在楼梯口逮住偷听许久的一干丫鬟。
众人惶恐正要下跪请罪,左虓把手一挥。
“得了得了,本世子现在没工夫搭理你们。谁去给我搬个梯子来,正门进不去,那就爬窗户。”
**带着大家赶紧去找梯子,左虓又重新上了楼,轻轻叩门。
“宝贝儿?小禽兽?”
咯吱一下,关了一下午的房门居然开了,眼睛又红又肿的情岫走了出来,手里捏了一张纸笺,边角上印有一朵压制的花样,是蜀葵。
左虓大喜过望,赶紧腆笑着上去牵她的手。谁知情岫后退一步避开,冷冷扫了他一眼,把纸笺往他面前一递。
“给你的。”
左虓纳闷接过:“是什么?哎呀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