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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今她竟然为了一个物件就跟我红了脸,成亲这么些年,我们为什么都吵过,唯独那些个外室,我便是让人给送走了,处置了,他也没跟我闹过,今日就为了那么一个物件就这般对我。这不是把那个小贱2F人,放在心上了吗?我……我……我真怕他将我给休了!”
梅素素眼底闪过一丝欣喜,脸上却是关怀备至道:
“这不可能吧,不过一个物件罢了。夫人要知道,男人呐,最是要面子了,兴许今日你是在丫头们面前下了都督的面子呢?你回头软着些,都督定会回心转意的。”
“真的吗?”
赵夫人止住了哭泣,希夷的看着梅素素。
梅素素重重的点头,笑道:
“夫人跟都督那么多年的夫妻,一定知道都督的喜好不是?顺着都督的脾气来便是了,外头那个权当看不见,夫人贤惠大度一些,都督不会将夫人如何的。”
梅素素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赵夫人想起了方尚书的夫人,那般贤惠大度的一个女子,方尚书远离京城还让方尚书带了两个姨娘,身边伺候的丫鬟也都是水灵灵的,也难怪方尚书与方夫人相敬如宾了。
如此,赵夫人就打定了主意,跟梅素素请教起来如何温柔小意起来,梅素素立时闹了个大红脸,嗔怪的瞪了赵夫人一眼:
“夫人这话问的,我怎么会知道?”
赵夫人说完话就知道自己说错了,梅素素一个未谈婚论嫁的大姑娘如何懂得那些,赵夫人歉意的笑笑,拉着梅素素的手就将自己手腕上莹润的翡翠镯子套上去了:
“是我说错话了,这个你拿去戴,可别嫌弃。”
“这怎么可以?”
梅素素受宠若惊的跳了起来,慌忙将镯子摘下,要递回给赵夫人。
赵夫人坚决不收,又道:
“你别推来推去的了,赏你的就是你的了,再这般下去,若是掉到地上不小心摔了可就可惜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梅素素也只好将镯子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福了一福,道:
“多谢夫人赏。”
跟赵都督当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当年也很是有温柔小意的时候,只是这么多年来,那般温柔的可心的女子被生活琐事一点点的都消磨干净了,赵夫人也从一个爽利的大家小姐变成了刻薄善妒的泼妇。
既然有人点醒了她,赵夫人要做贤惠还是可以的,虽然心中不愿给赵都督纳妾,也做不到,可是“温柔小意”四个字她还是做得来的。
可是赵都督显然不领情,自己住在外书房,任凭赵夫人如何过来嘘寒问暖,也只是看在这么多年夫妻的份儿上不会给赵夫人难看,只是却也不肯回内院歇息。
如此过了两三日,赵夫人最后一点儿耐心也消磨光了。
这一日。
沈齐氏要为几日后的婚宴上街定一些东西。
原本这些东西是不需要在外面定的,家里都准备好了的,可是也不知怎么了,最近家里的老鼠特别多,尤其是厨房,那备下的一些食材被老鼠啃了不少。
如今府里人手少,谁都在忙,唯独沈齐氏无所事事,遂带了雀儿出门采买东西。
到了东市,买了一车东西,比以往多付了三五倍的价钱,沈齐氏看着那车东西直皱眉头:
“民众内迁,整顿水军是好事儿,可是这里到底都还留着一些民众,却无人想想留守民众的日子怎么过。”
雀儿不明白道: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沈齐氏叹道:
“不光跟我们有关系,还跟水军有关。每日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军营中也一样,民众都走了,留下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虽则可以靠给军营那边做些活计贴补家用,可是日常用品上哪儿买去?谁来榨油?谁来做油盐酱醋的倒卖?难不成去别的城镇采买?这沿海民众内迁,最近的城镇也要一天的路程,这不是要将留守民众活活饿死吗?”
雀儿倒是会举一反三:
“那么小姐的意思是,泉州城要将民众的生活负担起来吗?”
沈齐氏摇头又点头:
“总有那懂得这些东西的人,官府那边上点心,将这些整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横竖留下来的都是无所事事的人,找些事情做还不容易发生内乱。”
雀儿用心记下,而后崇拜的看着沈齐氏:
“小姐真聪明!”
沈齐氏笑笑,看看前方不远的马车,又看一眼身边拉了一车货物的简陋马车。今日出门多跟了一辆马车,为的就是拉这么些东西,她又叹道:
“人都没什么东西吃了,老鼠也出来了,日后这……瘟疫啊……”
沈齐氏幽幽叹了一句,这次雀儿倒是不用沈齐氏提点就明白过来,她低声道:
“奴婢跟人说去灭老鼠去。”
“好。”
沈齐氏点了头,雀儿笑容满面的应了,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赶车的车夫,微微点了下头。
又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马车前,沈齐氏拎起裙子就要踏上脚踏,却似有所感的转头往一旁简陋的小巷子里看去,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瑟缩在墙角,从她这个角度却是什么都看不到,只是沈齐氏似有所感般收回了脚,转身就往小巷子里而去。
雀儿赶紧跟上,又对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也拎起手里的鞭子跟在了沈齐氏身后。
沈齐氏走到少年身边低头细细看去,这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身量刚刚开始成长,只是骨架纤细的厉害,身上只一件细葛布中衣。
葛布,“女子终岁乃成一匹,以衣其夫而已。其重三四两者,未字少女乃能织,已字则不能,故名女儿葛”,又因“采必以女,一女之力,日采只得数两。丝缕以针不以手,细入毫芒,视若无有。卷其一端,可以出入笔管。以银条纱衫之,霏微荡漾,有如蜩蝉之翼”而异常珍贵。
这一身白色葛布中衣如今却是沾染着鲜血,破碎的挂在那纤弱的身子上,少年的脸埋在双臂之间,看不到脸,沈齐氏便弯下腰去打算拉开少年的胳膊看一看这人长得什么样子。
雀儿警惕的上前一步拉住沈齐氏挡在她身前,道:
“小姐,我们该回家了。”
车夫也道:
“小姐,外面不宜久留。”
沈齐氏对车夫摆了摆手,拨开雀儿往前踏出一步弯腰去拉少年的胳膊,一用力,那少年极力反抗,身子蜷缩的更紧了,一双手死死抱着头部不撒手,沈齐氏对雀儿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用力将少年的手给拉了开来。
那是一张那么隽秀的面庞,纵然现下的处境这般,却已然眉目清冷,在沈齐氏拉开他的手的一瞬间,就那么轻轻的扫过沈齐氏的脸庞,然后双目毫无焦距的看向自己眼前的一片土地。
沈齐氏看到这个少年,心中极为欢喜,有件事她一直头疼如何去办,没想到今日这个大好机会竟会这样送上门来!
沈齐氏看着少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趋于平静,柔和: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跟我走好不好?”
听闻沈齐氏要带这个人走,雀儿与车夫对视一眼,两人都有心阻止沈齐氏,不过再一想,眼前这个节骨眼上,她应该不至于横生什么枝节才是。车夫仔仔细细地将少年全身上下打量个遍,最终才对雀儿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少年别过脸去,既然手被拔开了,他也不再抱着头了,索性双手抱着小腿,仍旧让自己呈蜷缩状态,这是怕自己再挨打吗?
沈齐氏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声音更为温柔低缓的开口道:
“你受伤了,再这么下去会死的,跟我走好不好?我不能保证你什么,可是我可以让你活下去。”
活下去?
少年的嘴角扯了一下,眼珠子也动了一下。
沈齐氏心中一动,干脆在少年面前蹲了下来,紧紧看着少年的眼睛,再接再厉道:
“我府上正好缺人服侍,你就跟我回去吧。你放心,我不过是找个人在二门上传话。”
少年眼底闪过一丝讥讽,原本有些动容的神态又恢复到之前的摸样。
沈齐氏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转头看了一眼雀儿,她垂在背后用浅蓝发带松松束住的辫子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到肩膀,细细密密的发尾在少年眼前晃着。
少年忽然道:
“好。”
“嗯?”
沈齐氏微微一愣,转头去看少年,那辫子便顺势垂在了沈齐氏的胸前。少年紧紧盯着沈齐氏的辫子,声音低低嘶哑的又说了一遍:
“好。”
看着少年的目光落在自己胸前,沈齐氏面色烧红的起身往后退了两步,不明白这少年怎么用那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不过人她却是一定要带回去的,她便对车夫道:
“麻烦你将他扶上后面的马车。”
“是。”
车夫也注意到少年的异样,遂对沈齐氏的决定有了一分赞同。
沈齐氏说完就带着雀儿往马车走去,辫子在耳边有些扎,她随手将辫子一顺,往背后一扔,浅蓝的发带带着乌黑的头发在空中滑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轻轻服帖的落在素白的衣裳上,越发显得头发那般乌黑油亮。
文章正文 第一零五章 请柬
少年收回看着沈齐氏的目光,在车夫冷冷的注视下站了起来。
他身上挂着的布条似的中衣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了里面千疮百孔的皮肤,车夫看他这个摸样皱了皱眉头,便将自己身上的短打褂子脱了下来扔到他身上:
“穿上。”
车夫说话冷淡,带着几分不满,似是很不情愿服侍这个满身伤痕的臭小子。
少年摩挲了一下手上的褂子,很普通的细棉布,正是一般家中下人穿的,除了稍微新一些外,倒也没什么打眼的地方。少年低低道了谢,跟着车夫到了路旁拉着蔬果粮食的车,坐在了车辕上。
前面的马车上,雀儿看着天色,忧心道:
“小姐,今儿个怕是错过了呢。”
沈齐氏想了想,道:
“今日本就是打算将帖子给他,一会儿回府后让管家去送就好。”
雀儿不明白的看着沈齐氏,问道:
“小姐不亲手给他吗?今日出来不就为着这个吗?”
沈齐氏轻轻一笑,将车角上的小壁橱的抽屉拉开来,里面躺着一张大红描龙画风的洒金请帖,正中间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字“百年好合”,将请柬打开来,里面是端端正正的簪花小楷,隽秀,飘逸。
淡淡的花香气从夹在请柬中的一片花瓣上散发出来,那花朵是浅淡的蓝色,看形状竟是莲花样子,上面以行书写了一行诗句,却是那“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沈齐氏将请柬合上,随手扔给雀儿:
“回去找一个盒子好生装起来,就送到市舶司后面的三十号。”
“不送到市舶司去?”
雀儿小心翼翼的将请柬里面的花瓣摆正,又闻了闻上面淡雅的香气。
沈齐氏看着那片花瓣清冷一笑:
“市舶司里有赵夫人在,这请柬就算是送到赵都督手上,也会少些什么。而且那天赵夫人若是来了,会坏事的。”
雀儿闻言将请柬合上,问道:
“可否需要我们帮忙?”
沈齐氏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