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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晚·帝宫九重天-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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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皇后眸中蕴了泪,兀自狠毒地剜向我,刚收回的手掌正在屈起,越纂越紧,若是有点身手,该跳起身一拳打过来了。
      她恨恨道:“贱人,这里不用你假惺惺!你就慢慢帮着司徒凌对付我们吧!等对付完了我们,我便不信,司徒凌容得你秦家继续手握重兵,藐视皇权!当年我再三劝先帝设法削减秦家和南安侯的兵权,可惜他一味心慈手软,才容得你们坐大至此!”
      司徒永无奈道:“母后,以往之事,不用再提。”
      我却容不得这女人还能欺凌到我头上,只微笑道:“皇后这话果真正气凛然,可为什么偏要把先帝想成昏君?若他不让近支皇亲逐渐掌握兵权,如今这大芮的国号,恐怕得改为西凉了吧?”
      端木皇后冷笑道:“可笑,我并无子嗣,唯一还能留在身畔的华曦嫁的是他的太子,他为何要疑忌我?端木氏能掌兵权,何尝不是因为他想培养自己的亲信和当时的明家、秦家抗衡?秦家再怎么厉害,再怎么劳苦功高,终究是臣子而已。凭什么连皇帝都无法调动秦家兵马?秦家见自己无力抗衡了,转而和司徒凌联手,权力大得几乎可以操纵废立之事,这又是哪门子的忠君爱国?”
      我笑道:“秦家操纵废立之事?皇后娘娘说笑了吧?囚禁太子、秘不发丧,意图立一个白痴皇子为帝,到底是谁在操纵废立之事?正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端木皇后一怔,抬头看了一眼司徒永,声音略有缓和,“我从无伤害永儿之意,只是我也见不得他和先帝一样对秦家百般纵容,养虎成患。青成他们的确有意另选新君,若不是我坚决反对,也不致拖了两天都委决不下,白白给了你们反噬的机会。”
      “也就是说,连皇后都已做不了端木榢的主了?到时大芮之主是个白痴,禅位端木家族里的贤能之人,更是名正言顺,皇后又用什么来阻止?身为皇亲的司徒凌又怎能不阻止?端木氏最想要的只是边陲一隅的西凉故国,根本不在乎大芮子民的生死和大芮的山河稳固,只怕当时已经做好了血流成河尸积成山的打算,用以铺就通往故国的道路吧?”
      “我端木氏已被你和司徒凌灭族,你还敢过来挑拨我们和皇上?”

      端木皇后脸色煞白,要站起身来与我理论,却又舍不得放开怀中死去的女儿,转头向嫦曦看一眼,泪水已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她口中的“我们”自然是指她和端木华曦。
      端木氏以谋逆之名彻底败落,她和端木华曦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全仗了司徒永的护持才勉强保全。可司徒永多有顾忌,至今未能封她太后尊号。本该顺理成章当上皇后的太子妃,直至中秋后才册封为贤妃,且仪式甚是草草。
      司徒永素来不在女色上用心,居东宫时便无甚姬妾,待登基后也只封了三四个美人,充作后宫。向来和他举案齐眉和和乐乐的,只有端木华曦一个。若不是我坚决反对,他断不肯这般委屈他的结发妻子。
      端木华曦的确温驯贤良,此刻还牵了端木皇后衣襟,忍了泪低劝道:“母后,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还是料理妹妹的后事要紧。”
      端木皇后厉声道:“后事?我也不知后事该如何!这天底下,还有比你妹妹死得更冤更惨的吗?有吗?”
      她声色俱厉,像是在对端木华曦说,一双冰冷美丽的眸子却紧紧盯着司徒永。
      司徒永垂头看着她妹妹渐渐冷硬的美丽躯体,神情凄恻,再不答话。
      我瞧不得她这般咄咄逼人的态势,冷笑道:“怎么没有?我的侄儿刚刚出世就被人当着他父母亲人的面,撕作碎片,尸骨无存!你女儿好歹享了十六年的富贵荣华,最终用命殉了她所享的这场荣华,又有什么冤的?都来不及睁眼看一眼自己的父母便化为齑粉。。。。。。皇后,你也是母亲,你可想过那婴孩的痛楚?你可想过那父母的痛楚?若我现在把你女儿当了你的面撕作碎片,你又当如何?你会不会如我这般,生生地活烹仇人全家?”
      端木皇后始则木然,渐转作惊惧,颤抖着将死去的嫦曦抱得更紧,盯着我嘴唇动了几下,大约想起我种种狠毒手段,竟然没敢再说下去。
      这时却闻司徒永喝道:“秦晚,你住口,朕知道你为秦家人抱屈,可你并不是不懂得其中的利害。端木家被族灭又如何,你家死了几个人又如何,既然想要滔天权势,自然要预备好交出身家性命!败了就是败了,输了就是输了,何必怨天尤人?都认命吧!”
      他说得严厉,却分明有劝双方捐弃前嫌之意。
      但细想他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便是端木皇后,也有她的立场和她的身不由已。
      我一低头,说道:“皇上教训的是。臣太执念了!请皇上节哀,臣先行告退。”

      司徒永道:“朕也需先回武英殿一趟。华曦,好生看顾母后。”
      端木华曦应了,含了泪低声劝端木皇后放下嫦曦。
      而端木皇后置若罔闻,如偶人般坐着,脸色苍白如纸,却依然有一层令人心动的玉色,天姿国色不逊二八少女。
      她那个骄纵尊贵、聪慧多情、暗藏心机的女儿,已经完全僵冷了。
      凤凰命格,母仪天下,终是一场虚妄,一场笑话。
      母亲如此,女儿亦如此。
      跟在司徒永身后走出绛雪宫,便有太监陪着一个太医候在一边。
      司徒永顿住身,太医便上前叩头回道:“禀皇上,蔷薇有某种致幻药物,久闻可令人心生幻觉,举止失措。”
      “如果本就神志不清,闻了这个会如何?”
      “会更加迷糊。”
      “如果心情抑郁呢?”
      “当会加倍抑郁。”
      “若有自尽之心呢?”
      “只怕。。。。。。。即刻便付诸实施了!”
      司徒永神色不变,挥手令太医退下,然后向我说道:“你听到了?”
      我叹道:“公主本已存了死志,再用这药物,根本是多此一举。”
      “我们见她如此惨烈的自杀法子,自然晓得她存了死志,之前又有谁知道她的念头?偏偏有人只看到她开始恢复神志,生怕她还能去和亲,迫不及待又开始下手。”
      他抬臂,银线蟠龙团花白缎袖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清淡却阔长的弧度,指向四面的重重楼阁、巍峨殿宇,缓缓道:“晚晚,你可看到了?四处都是他为我设下的天罗地网。”
      冷风吹来,我打了个寒噤,却觉这外面的血腥味似乎比那躺着具尸体的华美宫殿更浓郁,胸口更觉翻涌得厉害,低头便干呕了一声。
      司徒永凝眸,垂头问:“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答道:“没事,只是忽然觉得。。。。。。也许我们从出世起就注定了陷在这个令人作呕的怪圈里。”
      他静默片刻,说道:“我本可逃开,可是为了一个人,我自己走进来了。等我想逃时,已经逃不开了!”
      “为了。。。。。。谁?” 


      他盯着我,然后淡淡地笑了笑,“还能为了谁,当然是。。。。。。华曦,被父皇召入北都作晋王时,
      我本想先做个闲散王爷,待有了机会即刻逃之夭夭,谁晓得一遇见她,忽然就心动了——我原以
      为只会对子牙山上欺负我的小师姐心动。”
      我盯着他在秋风下俊秀却萧索的清瘦面庞,一时也不晓得该不该信他,只得道:“贤妃性情温顺
      贤良,的确配得到皇上宠爱。”
      他便握了我手腕,柔声道:“我在意的人,想来你也会另眼想待,晚晚,她们母女。。。。。。已经什
      么都没有了!”
      原来是怕我对端木华曦或端木皇后不利。
      站在风口里,其实冷得厉害,我忍不住扭过头去,又是两声干呕,身体便微微有些发颤。
      他的手掌一动,手指搭到了我脉门上。
      这些年他总爱觅些名医捣鼓医药,也便略通些医理,我由他搭着脉,笑道:“放心,也没什么大
      病。只是今年屡受磨难,身体着实亏下来了!”
      他的眼底却渐渐复杂,烦乱焦躁之色几度闪过,终究却静静地松开我的手,低声道:“嗯,的确
      没什么事。回去好好养着,也不用每日过来上朝,有事遣人入宫说一声便是。”
      他说毕,转头往武英殿方向走去。
      我忙唤道:“皇上!”
      他顿住身。
      我上前一步,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尊重事实:“听晚晚一句劝,静候时机,不要轻举妄
      动。”
      他没有答话,甚至没有转身看我一眼。
      我继续道:“若你输了,败了,秦家很快也会败落。定王会对我好,但不会容秦家军只掌握在秦
      家人手里。”
      “朕也不会!”他忽然打断我,“父皇一生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宽仁,因秦家的扶立而重用秦
      有,以致秦家手中兵马越发稳固,将士只知有秦初、秦惊涛、秦晚,当真成了秦家之军!因宠爱
      皇后而重用端木氏,明知其跋扈而不忍惩治,以致端木青成等人心生妄念,只想复他们的西凉国
      !因担心端木氏养虎为患,又重用大芮皇亲司徒凌,几番大战树立了自己的皇子无法企及的军中
      地位,没有令将士杯酒释兵权的魄力和威信,却轻易下放兵权,是何等昏庸之举!等我成了太子
      时,连他自己都开始处处受掣肘,令出而不能行!若朕能凡事自主,第一个要做的,便是收你秦
      晚兵权,保你一世富贵。”

      我半晌作声不得。
      他回眸,静静地望着我,声音柔和下来,“所以不论谁成谁败,你都得交出兵权,说来都是高帝
      是在草原留下的习气,为保持将士们的凝聚力,知支兵马往往长久听令于一名主将,以至发展到
      后来,每朝都有拥兵自得的将领,要么君主生疑心,要么要将生乱心,屡有刀兵之祸。秦家并无
      野心,只要所事者为明君,只需忠君爱国,何惧无法保全富贵?又何必紧握兵权惹君主疑心?”
      我不料这往日只会任性打闹的少年如今竞能想得那样深远,瞠目良久才笑道:“那么,我现在便
      把十五万将士交给皇上,如何?”
      司徒永眸光一寂,随即苦笑:“除非我想天下大乱,而你存心想毁了自己的铁血军团。”
      我的身份尴尬,司徒永多了十五万兵马,却未必能手这十五万蓦然易主后无所适从的兵马,即便
      能用,即便能和司徒凌放手一搏,他们不是端木青成,都不在意国内掀起一场大战,劳民伤财之
      余还给南梁可乘之机。迫不得已时真的交手,先给推到风口浪尖的,必定是他们无法掌控的十五
      万秦家军。
      我叹道:“皇上,权衡之下,我们都不能轻举妄动呢!”
      他亦是一叹,又拉着我手腕,轻轻握了两个,沉吟片刻,自己摇了摇头,说道:“晚晚,我会谨
      慎,你安心养着,无论出了什么事,照顾好自己就行。”
      他怅然再看我一眼,转身离去。
      背影在晚秋落叶中如此萧索沉寂,全无往日的潇洒不羁。
      我想起他在春天时还曾和我说,总有一天,他会想娶我,敢娶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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