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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晚·帝宫九重天-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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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传来淳于望的惊叫,杯盏落地声中,软绵绵的身体已被他抱起。

          “晚晚,晚晚!你哪里不舒服?”

          
      我咬紧牙,不肯发出呻。吟,却觉额上的汗水越渗越多,连眼睫都已被滑落的汗水濡湿,糊住了视线,连近在咫尺的淳于望都看不清楚,只听他的声音很是仓皇,甚至近乎惊恐。

          刀绞般的疼痛终于有些舒缓,可身下却越发地湿热黏腻。

          虽然我从未有过身孕,但到底闯南走北那么多年,见识过太多惨绝人寰的事,再不是不解事的无知少女,心下立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淳于望不惜代价要保住的孩子只怕已经没有了……

          
      可我实在不想在这即将离开的紧要关头刺激他,遂将衾被往上扯了扯,勉强道:“没什么,只是突然头疼得厉害,这会儿已经好了。殿下请回吧,我睡一觉便没事了。”

          “哦!”

          他松开我,将信将疑地盯着我。

          我无力地卧于枕上,闭上眼紧绞着贴着面颊的软枕,只觉片刻后软枕亦被汗水浸湿了。手臂虽在不觉间用力,但肩部伤处和腹内绞痛比起来几可忽略。

          淳于望并没有走,我只盼着剧痛尽快过去,也没法再去理会他在考虑什么。

          冰凉的唇边忽然一热,我睁开眼时,却是淳于望的手指从我唇上掠过。白皙修长的手指,立时染上一抹殷红。

          我用手一抹,才发现是唇边被咬出了血。

          “我……没事……”

          我振足了精神,说了这一句,声音却是哑哑的,有克制不住的痛楚低。吟堪堪就要逸出。

          淳于望忽然伸出手,去拉我身上的衾被;我待要捉紧那被头时,手上却毫无力道,只觉身上一凉,衾被已给他轻而易举的扯开。

          他的眸光骤然收缩,然后惊痛地剜向我。

          素色的底裙已经洇染了大片鲜红,浓艳不祥的鲜红晃得眼睛又酸又疼,暖腥的鲜血气息却让胃部一抽搐,差点又吐出来。

          如同被突然拉开一般,衾被又被迅速盖上。

          淳于望奔到门口,声音尖锐得已经变了调:“快,快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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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大夫被轸王近卫从床上拖起来,飞奔了一个多时辰山路赶过来时,我已经不再流血,疼痛也渐渐止了,只是卧在床上昏昏沉沉,连软玉过来给我擦洗换衣时脑中亦是半明半晦,似已没了知觉,偏偏对眼前情形了如指掌。

          淳于望一直没有离开卧房半步。最初的惊怒之后,他出乎意料地沉默。

          冷眼看着我从最初的勉力挣扎,到疲倦失力,到任人摆布,他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像一尊精致的玉石雕像,僵硬而冰冷。

          大夫过来一把脉,脸色就变了,屈身跪到淳于望跟前,说道:“公子,夫人……小产了!”

          淳于望双目微阖,低声道:“想法保住孩子。”

          “已……已经小产了!”

          “没了?”

          “没了……”

          “几天前你听过脉,当时情况怎样?”

          “当时……虽有些伤病在身,但胎儿还算正常。”

          “这才几天工夫!”

          淳于望一掌击在桌上,喝道,“这才几天工夫,就莫名其妙小产了?”

          “公子息怒!”

          大夫战战兢兢地回答,觑了一眼淳于望的脸色,道,“看夫人症状,来势甚是凶猛,敢问……是否误服了什么易致小产的食物或药物?”

          淳于望脸色极难看,慢慢将目光转向软玉,“她最近都吃什么了?”

          
      软玉吓得赶忙跪下回道:“殿下,这几日夫人虽未和殿下一起用膳,但她和小郡主的膳食,与殿下所用膳食完全一样,都是寻常清淡菜式,并无不妥。夫人害喜,闻着药味便作呕,因此连治伤的药都没吃过。”

          “真没吃别的?”

          “没有,没有……”

          软玉答着,忐忑抬起头,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我。 
 



   11   罗网重,不堪风雨骤

          淳于望不是在问她,而是在问我。

          我神智已清醒些,何尝不在懊恼这突如其来的小产耽误了我恢复元气,更可能引来淳于望的警惕,让我下一步的行动举步维艰。

          而他果然已在猜疑我了。

          我不想和他闹翻,支起身勉强笑道:“殿下也太看得起我。我便是想堕胎,防守这样严密,我又到哪里寻堕胎药?”肋

          
      淳于望神色甚是冷淡,缓缓道:“这里未必防守严密,但的确地处偏僻,并不容易找,可你的同伴不是一样轻轻松松就找上门来了?何况,你怎么解释,怎么偏偏在你的同伴向你发出讯号时突然就小产了?”

          
      我苦笑道:“难道你认为那讯号是要我服下堕胎药的?可那讯号已经出现过一次,你也曾听到过,再也不是秘密,他们有那么傻,还用这样的讯号来通知我,白白引你疑心吗?”

          “那讯号的确不能算是秘密。但山林幽深,用我们所不懂得的暗号通知你后,只要事先找好退路,他们有的是机会从容退走。”

          他盯着我,“你猜到我会疑心,却没猜到我会守在这里。承受着堕胎之痛,还要在我跟前装做若无其事,也真辛苦你了!”

          
      我才知我苦熬着不肯吱声,恰让他更料定了我心怀鬼胎,遂幽幽叹道:“殿下,若我有心打胎,为何又和你订下十月之约?我虽未必有多愿意为你生儿育女,可我到底还有些自知之明。身在异国,武功被制,一身伤病,我又能逃到哪里去?”镬

          “哦?”

          他唇角挑起的弧度不知是讥嘲还是冷笑。

          
      “听你这么说着,倒似真的对我有几分情意了?秦晚,从你被我擒来算起,到如今也有两个多月了吧?倒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委屈求全,因为我的孩子受了这半夜的苦楚,不但没有脾气,还肯这般好言解释,呆会倒要出去瞧瞧,是不是日头从西边出来了!”

          我呆了呆。

          而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虽然是和往日一样的素白衣衫,此刻却和他的面容一样,如覆了一层霜雪,冷得碜人。

          我太心急摆脱目前的困境,不去和他争执,反让他更加疑心了。

          手臂在床沿支撑得太久,开始酸麻颤抖。

          我无力地仆倒在衾被中,叹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落胎并非我的本意。若你不信,大可布下天罗地网,把晚间给我讯号的同党抓过来问问去。”

          淳于望道:“你放心,我会查清的!若你真能狠心对自己的骨肉下毒手,我绝不饶你!”

          我蜷紧打着战的身子,点头道:“好罢,若查到与我有关,你再来和我清算吧!这会儿我又累又饿,能不能先给我弄些吃的来?”

          他不答,拂袖走了出去。

          我说了这许多话,委实疲乏之极,再也无力细想今夜之事的种种蹊跷,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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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没能睡多久,便被软玉叫起,却是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膳,闻着虽不够鲜香,却以燕窝、人参等物辅以补血固元的药材熬成。

          我浑身酸软乏力,脑中亦是浑沌,深知这突如其来的落胎的确让我大伤元气,勉强坐起身喝了,正待卧下睡去时,外面忽然一阵骚乱。

          叱喝声,惨叫声,兵刃交击声,还伴着……相思的哭叫声?

          
      软玉似乎也吃惊,匆忙走出去看时,但听哗啦一声,窗扇蓦地洞开,冷风过处,一名黑衣蒙面人跃入,直奔床前,一把将我从床上拽起,叫道:“秦姑娘,南安侯令我等救你出去。”

          南安侯?司徒凌?

          前来江南的不是太子司徒永吗?

          司徒凌怎么也会赶过来?

          我来不及细想,已被那人驮到背上,飞快从窗边跃出。

          软玉见状,连忙向外喊道:“不好啦,快来人,快来人……有人劫走了夫人!”

          我只穿了一件单薄小衣,被那人背到窗外,迎面扑来的寒意几乎冻得我屏住呼吸。

          东方的天空已透出一抹亮色,隐见山底的绿意盈然,想来不消片刻,这天就该大亮了。

          到底是哪个不晓事的在安排这次行动?

          时间、时机完全不对,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也不占,说是自寻死路倒有些像。

          就是能勉强逃出去,我拖着这样虚弱的身体奔波,冻也要给冻死了!

          一眼瞥到原先守在后窗的近卫倒在地上,身上却看不出伤痕,好似是中了甚么迷药;而屋中的软玉还在惊慌求救,总算没有立刻追出来。

          我心有疑虑,低声问背我的那人:“南安侯何在?这次行动的首领是谁?”

          那人答道:“呆会姑娘就知道了!”

          这口吻很是敷衍。

          而司徒凌的部属无人不知我和他从小亲厚,加上我素来冷肃,见了我无不屏声静气,敬惧有加,几时有过这样无礼的部属?

          握紧了拳,我冷冷道:“你是什么人?放下我!”

          那人似乎怔了怔,脚步顿了下来。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相思的啼哭,竟让我听得心里一抽,急转头回望时,晨雾迷蒙的山林中,另一个方向正有两三道人影飞奔而来。

          
      背着我的那人已在高喊道:“秦姑娘有令,若轸王府的人敢追,立刻砍掉他们小郡主的手!一个人追砍一只手,两个人追砍一双手!淳于望如果不怕他宝贝女儿变成人彘,只管追!” 

         他的声音极宏亮,又立于山中,只怕整个山谷都能听到他在叫喊,要把淳于望的宝贝女儿砍成人髭!

          我大惊,急喝道:“闭嘴!你究竟是什么人?”

          说话间,那边三人已经赶了过来,其中一人怀抱里,正搂着挣手挣脚的相思。肋

          她散着黑发,也像刚被人从暖暖的被窝里抱出,小小脸儿尽是睡梦中被惊醒的惶惧,但身上倒是裹了件厚厚的裘衣,一时应该不会冻着。

          她年纪幼小,本就给吓得眼泪汪汪,忽转头看到我,立刻哭叫得更加凄惨:“娘亲,娘亲!有坏人,坏人抓了我!”

          
      我挣扎着想要推搡背我的那人,无奈身体虚弱之极,手足间全无力道,凭我怎样,也无法挣动半分,反是用尽了力道,眼前阵阵地昏暗着,好像随时都可能晕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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