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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知此事因果,心中暗自冷笑,依然令人赏了李公公,恭谨送出了府。
秦谨奇道:“这怎的说?又赏咱们家了?”
秦彻微笑,向我说道:“只怕是前线的消息到了。皇上病重,朝中本就暗潮汹涌,哪里来搁得住边关
告急?那高监军……”
“死了。温良绍冒死解围,只抢出了他被斩作两段的尸体。”
我淡淡地笑了笑,“的确来了小股柔然兵马,秦哲聪明,生生地把他们引到了高监军驻扎的地方。—
—也是他自己作死,想借了粮草来扼住秦家兵的脖颈,不想那也是柔然人最想要的。”
秦谨急道:“那现在那些粮草呢?”
“自是无恙。”
我伸了个懒腰,叹道,“不过柔然人安静了那么久,也该有所动作吧?”
这次只是柔然人小试牛刀,秦家军得了我的密令,只引他们去高监军处,并未让他们吃大亏,想来下
面还会在边镇有所行动。
正沉吟时,二哥秦彻忽道:“晚晚,你也老大不小了,换了别人家的女孩儿,你这么大连娃娃都好几
个了。既然下面可能还要去边关,不如赶在这段日子,先把婚事办了吧!”
我怔了怔,说道:“司徒凌前儿也跟我提过……等隔段日子便预备罢!”
“别隔段日子了!”
秦彻皱眉道,“我看着这几日便把日子定下来吧,每次拖着,每次都有事端,还不知会拖到哪年哪月
去!”
“二哥,我和司徒凌的确事多,何尝故意拖了?”
“你还要怎样拖?本来冬日里便可把喜事办了,皇上说一句寻不着可靠又贴心的人为公主送嫁,你凑
什么热闹跑去说为皇上分忧?险些搭上自己,又乐着了端木皇后。她可不正盼着咱们两家结不成亲呢!”
我原待等小谨年龄再大些……”
迷雾深,不记桃源路(六)
“你等原是不妨,但你总不能让司徒凌跟着你等了一年又一年吧?何况嫁人的是秦家小姐,秦家三公
子一样可以策马出征,小谨根本不需要急着接手秦家军。再者,旁人见两家结亲,你和司徒凌已是郎舅,
那些混帐闲话只怕还要少些。
我无可辩驳,叹道:“那么,凭二哥作主,将日子定下来吧!”
秦彻点头,却笑道:“也没什么要预备的。你在外面征战,愚兄别的不能帮忙,家里还能安排得妥帖
。你出嫁的妆奁早已备好,绝对配得过南安侯夫人的身份了。”
我随口应了,心下越是烦乱,已抬步出了屋子。
也许隔不了多久,淳于望带了相思离去,而我在多了个公侯夫人的名号后,也得重披战甲,远赴边关
了。
从此金戈铁马,风餐露宿,秦氏的铁血传统将从我这里继续延承下去……
这辈子,也便那样在血与火之中,在征伐与厮杀之间慢慢地消磨过去。
连这段日子和淳于望或相思的相处,也早晚会在遮天蔽日的血雨腥风中淡去,直至淡得杳无踪迹,便
如……淳于望和盈盈那段被湮灭了的情缘一般。
如此想着时,忽然便有些胆战心惊。
明明我并不是盈盈,明明我确认我从不曾和淳于望结过夫妻,可某些电光石火间,我又分明地感觉出
我和他的亲近?
我甚至并不排斥和他的亲密。
当日恨之入骨,可如今想起来,竟无法因为他曾经的无礼和羞。辱而再次置他于死地。
难道,我还真的曾是盈盈?
我的记忆力真的那么差,生生地把三年岁月忘到了九霄云外?
我的确是个懒得回忆的人。
十八岁以前,山中的日子是如此枯燥,日复一日,无非练剑,读书,聆听师父讲解,练剑,读书,聆
听师父讲解……除了少年时和司徒凌、司徒永偷跑出去胡闹的时节,那生活已经乏味的几年如一日。
后来,司徒凌走了,司徒永似乎也不大来了。
我甚至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只记得那年忽然在山中生了场大病,等恢复过来时,已经身在北都秦府。
其时司徒凌恰在都中,时常过来探我,司徒永尚是不引人注目更不受宠爱的皇子,更是无所顾忌地留
宿在秦府陪伴我。
那时的司徒凌还无太大实权,司徒永也未曾娶华曦,两人在山中朝夕相处,虽是性情各异,倒也如亲
兄弟般和睦友爱,即便回了北都,一样的谈笑无忌,从无嫌隙。
倒是我自己和他们分开一段时间,总好似生分了些。
再后来,入军营,上沙场,经风霜,历劫难……相见日稀。
特别是我从柔然军营挣扎回来后,他们各自威权日重,偶尔朝中相遇,竟是形同陌路,凭我再怎么从
中斡旋,也无法解开两人心中猜忌。
终于,三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连同彼此相扶相依时的快活欢笑,渐渐模糊甚至消失在记忆中,只在午
夜梦回时,或偶尔有所感触时,才会回忆起三人并行时那澄蓝的天空,滴翠的青山,还有少男少女们清朗
的说笑。
淳于望一直认定我就是盈盈,他昨天所说的那些,也的确有些细节与我吻合,星星点点的熟稔感更是
让我心惊,只是细细琢磨时,却又缈无痕迹。
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思忖越多,越是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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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既全权交予秦彻去办,定的也快了。
他不顾自己腿脚不便,亲去南安侯府一遭,回来时竟是司徒凌亲自送到府中的。
他的神色依然沉静,只是双眸甚是闪亮,见我迎上前,更是眉目生辉,向来冷肃的身影平添几分温柔
。
秦彻笑道:“已经请人卜算过,下月十八便是好日,大吉,宜嫁娶,因此已定了下来。”
我有些傻眼,“这……这么快?”
司徒凌握紧我的手,却是浅淡而笑,“晚晚,边关不靖,可能很快又有征战。若不紧着些,再打上几
年仗,或许你还年轻貌美,我却得齿摇发落了!”
我呆了呆,瞪他一眼道:“你才比我大几岁呢,说得这么夸张!”
他一笑,挽紧我并不辩解。
我已说了让秦彻做主,此事便不好反悔。
说来司徒凌位高权重,英挺俊秀,天下什么样的绝色女子娶不得,偏偏吊死在我这株不肯安分的歪脖
子树上,也许真是我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了。
只是想着还有一个月不到便是婚期时,我委实地心慌意乱,远远见着侄女秦素素牵了相思的手过来寻
我,忙道:“你先和二哥说话罢!”
甩脱了司徒凌的手奔向相思时,只觉司徒凌身体一僵,而秦彻已在笑道:“穿了十几年男装,到底还
是个女儿家,论到这婚嫁大事,总是害羞……”
害羞……
这两个字,和我已经很久没有关系了吧?
可我和司徒凌本是从小儿订下的亲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是同门学艺,彼此感情深厚,他待我更
是无可挑剔,为何我心中总是隐隐地抗拒着这门亲事?
既是日子定下来,府中便忙碌起来。
虽说妆奁箱笼各色齐备,可秦彻见我怏怏不乐,又叫人添了许多东西,还吩咐四季衣裳再添八套,俱
要目前时兴出挑的样式。
残梦碎,细雨湿流光(一)
可我终日男装,便是嫁入南安侯府,司徒凌也不会强要我穿上那些繁琐华丽的绮绣衣裳充什么雍容贵妇,再不
晓得预备那许多东西做什么。
听说南安侯府也万般看重这次联姻,流水般的银子花出去,凡是世间所有的珍贵物事,也便流水般涌入了
府中。
芮帝司徒焕闻知婚期已定,两家都赐了不少钱物,以示皇恩浩荡。
我入宫或去衙门公干时,凭他怎样各怀心思,那些同朝为官的朋友或敌人,无不向我笑脸相迎,恭贺亲妹
出嫁之喜。
家中忙乱之际,我悄悄让沈小枫日夜留心着淳于望那边动静,连太医开出的药都让她照看着,需要甚么珍
贵难得的药材,一般药铺难以寻觅到的,都令人及时送过去,另又预备了百年老参、上好血燕等滋补之物一并
送去让他调理,如此几日,便听说淳于望退了烧,咯血也止了,想来已大有好转。
相思却不知我和她已分离在即,见府中忙乱,纳闷问我:“娘亲,他们都在说大小姐快要成亲了。舅舅家
的大小姐,是谁呀?”
我吱唔道:“就是……就是我们秦家的小姐。”
“小姐……”
相思便指住自己鼻子,说道,“我在父王那里是小郡主,在这里是相思小姐。我就是秦家小姐吗?在预备
我的亲事吗?”
我给她的奇思妙想惊得目瞪口呆,好久才能道:“你不是秦家的小姐,你姓淳于。淳于相思,是淳于家的
女儿。”
相思想起来了,便有些得意,叉着小腰笑道:“没错,父亲说过我姓淳于。淳于,是我们大梁的国姓!”
我忙掩她嘴,后悔不该提什么姓不姓的,哄她道:“可舅舅家都是姓秦的,你说姓淳于,舅舅必定不高兴
,你还是别在旁人面前说姓什么罢。”
相思警惕地两边看看,故作老成地点点头,又道:“我明白了。秦家的小姐,一定是素素姐姐了。素素姐
姐要成亲了?”
我头都疼了起来,说道:“小孩子家,别问这许多事!”
相思见我没否认,立时自认猜对了,神情更见得意,哪里肯不问?
她居然追问道:“成亲是不是嫁人?就像娘亲嫁给父王一样,然后生出一个我来?”
我的一个头已经涨作两个大,忙扯过她的小手,说道:“你不是要学剑么?走,我已经让人帮你重雕了把
桃木小剑,可漂亮了……娘亲用那个教你剑法。”
相思顿时高兴起来,笑道:“好啊,好啊!我也学剑法,以后谁敢欺负娘亲,我也去砍他们,我砍砍砍…
…”
她早成亲生小孩子之类的深奥问题抛到了脑后,在我前面奔跑着,扬着手臂做出砍人的姿势来,顽劣却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