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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东西在哪儿?”顾无心不理会他,直接开口。
“义父。”苏暖打断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冷声提醒道,“我的血……快流尽了。”
“你……”
苏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顾无心最终败下阵来,他狠狠的松开手,而苏暖一离开他的钳制,身子就摇晃了起来,差点倒下去,不过他最终仍是立着,用一双瞧不透的眼睛盯着顾无心。
“哼。”顾无心拂袖而走,两步之遥便接近了右思,他扭头看了一眼苏暖,只见他向来稳如泰山的面容也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紧张,不由得冷笑起来。
他伸手握住右思的肩膀,制住她由于痛苦而颤抖的身体,将另一只手摊开成掌,运功将真气逼了上来,不过片刻,面颊便红润了起来,银色的头发也由于气劲在空中舞动了起来。丝丝白雾从他身体间逸了出来。顾无心收了功,用手掌捏住右思的脸颊,微微偏过头,将脑袋凑了过去。
身后果不其然传来了令人悦耳的声音,顾无心满面笑意的扭过头,不出意料的看见苏暖喷出了一口血。
“吾儿,这是怎么了?”他明知故问。
苏暖沉着脸看他,道:“不许碰她。”
“这可真叫我为难,如今七情草尽毁,七情蛊的主人也已自爆身亡,而我当年为了活下来,使用了大量的七情草,药性都沉寂在了体内,若要替她解,就只有这个法子了啊。”顾无心无奈的道。
“义父都一把年纪了,还爱开这种玩笑。”苏暖捂着胸口,恨声道。
“哈哈哈哈。”顾无心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来,你总是一副不动声色,冷静淡然的模样,为父自是想多了解你一下的。”
“你看够了?”苏暖略带气恼的模样令顾无心很是满足。
“也许吧。”顾无心眯起眼睛,道,“那我继续了?”
苏暖握紧了拳头,终是不情愿的别过脸。
顾无心再度靠近右思,他用半边身子挡住苏暖的目光,将脑袋凑了上去,最终只是将口中所含真气缓缓渡了过去,丝毫没有碰到她。如今他已这把岁数,对这种小姑娘却是没什么兴趣了。不过能令身后的小子大惊失色,还是很令他愉悦。
不过片刻,顾无心便松开了右思,而右思也软软的躺在了地上,似是失去了知觉。
“她此番沉睡,不过是身体的自我保护,待她醒来,大抵便会回复如初。”顾无心察觉到了苏暖探究的目光,主动替他解惑。
苏暖似是松了一口气,他极缓慢的移动到右思身边,顾无心也并未拦他,只是毫不放松的瞅着他。
苏暖握起右思的手,搭上她的脉,闭目凝神,俄顷,轻轻的睁开了眼睛。
“顾大侠,真是有劳了。”他微微弯起了眼睛。
“现在可以说了吧?”顾无心威胁似的立在右思不远处,“我能救她,自然也能杀她。”
“自然。”苏暖正要开口,却被突然出现的一人打断了话语。
“真是好生热闹。”门口那人娇笑不已,“这不是顾大侠么?想必是想要这个吧?”她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中的东西。
一时间,大厅里骤然安静了下来,只余急促的呼吸声。
58顺者昌,者逆者床
“谁准你来的?”苏暖声音很轻,却挟着寒气。
“这位姑娘真是识大体。”顾无心瞧着神色大变的苏暖;用眼神示意仍在大厅的几大掌门。
“尊主;你可别再说话了,瞧这血流的。”平等目光略沉;嘴角仍是上扬;道;“都瞧个清楚;你们要的可在我手上呢。”
薄薄的小册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赫然正是平等惯常拿的那本生死簿。
“平等。”苏暖勉强开口;“如今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这个不能给任何人。”
“尊主,你别逞强。”平等扬了扬手中的生死簿;“生死存亡之际;这个还有什么重要的?给他们便是。”
“不行。”苏暖咬牙道,便要强行提气。
见苏暖如此焦虑,顾无心不再犹豫,身形宛若一只矫健的鹰,便朝平等飞扑而去。
“哎呀,顾大侠,您还真是性急,为老不尊呢。”平等面庞娇艳,身躯敏捷,略一拧身,便朝夜色中掠去。
顾无心冷哼一声,并不去追,他知晓只要苏暖还在这里,她定然还会回来。他止了步子,便回身朝苏暖走去,蓦然脸色一变。
只见苏暖微微扯开嘴角,轻微的机括声响起,忽然便带着右思凭空消失了。
顾无心来不及惊怒,立刻一阵风般的冲了过去,地面平缓无痕,只余苏暖留下的血迹。
“这不可能。”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强压着惊慌,在四处寻找着机关的痕迹,其余几人瞧见状况突发,也面面相觑,急忙走上前来,与顾无心一道,搜索着地面。可惜地面平缓,空无一物,有没有机关凸起,一瞧便知。
顾无心以手抚额,森然道:“即便寻不着机关,他们消失之处,也定然就在这附近,你我合力,一起将这处给轰碎了。”
……
“尊主。”平等上前,欲要搀扶苏暖,却被他摆摆手,阻在了原地。
“无碍。”苏暖白着一张脸,方才吃了止血药,伤口亦做了简单处理,气色比之方才好了许多。
“尊主不是早就知道了右姐姐的事,怎么还一时大意被她伤着了。”平等略带恼怒道。
“倒不是躲不开,而是躲不得,若是被老狐狸发现了,小思的解药就拿不到了。”
“你……真是的。”平等一边替他上药,一边道,“我知道薛亥诊出问题了,你也知道右姐姐记忆混乱的事,可是你也犯不着拿自己冒险啊,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这解法只有顾无心一人使得,他向来谨慎,我也只能铤而走险,若不是看到我如此,他断然不会说出解法。小思只会越来越危险。”苏暖望着熟睡的右思,眼睛也变得温柔,“如今她好了,我便放心了。”
“不过,这老狐狸当真狡猾,若不是得知你武功尽失,定然不会出现的。”
“他向来如此,即便这样,仍是挑了这样的时候,确实不好对付呢。”苏暖说着,目光却流连在姑娘的睡颜上。
“尊主,今个儿月色不同以往,你的寒症……”平等声音愈来愈低。
“平等。”苏暖转过头来,笑容里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我好了。”
“寒症发作起来……”平等正低头说着,蓦然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道,“什么?”
“我好了。”苏暖再度道。
“好了?真的么?”平等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怎么好的?这是怎么回事?”
“那次在洛城,由于公子颜的设计,寒症发作之日强行催发内力,本身就犯了大忌,而右思一曲弑神却解了我的寒症,令本该发作一天一夜的寒症只过了几个时辰便好了,本是件好事,可是却也引出了大麻烦,自此之后,我的功力便一天一天的消散了。”苏暖的指尖抚上了右思的脸颊,他顿了顿,道,“消散了之后,该发作的寒症却也未曾发作过了。而过了些日子,功力又一点一点的恢复了,只是为了骗老狐狸出来,我并未说出而已。”
“那我就放心了。”平等擦拭了一下眼角。
“傻丫头。”苏暖笑了笑,道,“顾无心为了那个东西,挖地三尺都一定会找到的,你带着右思找到轮转,你们先行离去吧。”
“我不走。”平等转过身背对着他。
“为何不走?留下来也只会给我添乱罢了,顾无心老奸巨猾,若是被他擒住,反而来威胁我,那又该如何?”苏暖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我不会被他抓到……”平等小声道,“我不走。”
“替我照顾她。”苏暖仔细的看着平等,道,“你应该知道,她若是醒来了,会有多痛苦。”
平等沉默不语。
“去吧,找到轮转,替我照顾好她。”苏暖倾听着外面的声响,道,“时间不多了。”
平等猛地一跺脚,红着眼眶跑了出去。
……
右思只觉得头痛异常,身体仿佛被打碎了又糅合在一起,记忆一时一时的紊乱,有时雾有时雨,有时烧灼有时又冰冷。
脑袋渐渐不那么疼了,记忆也愈发清晰了起来,有些沉睡已久,被压抑篡改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这衣服好看么,左小骞?”她扭过头,对着身旁的苏暖,甜甜的笑着。
“这是什么?我说不喜欢就不喜欢,看见就头疼的厉害,快点扔掉。”她一巴掌挥掉苏暖捧着的碗碟。
“咦,你不吃这道菜么?左小骞你不是最爱吃这个么?”她诧异的道,对着面无血色的苏暖挑起眉毛。
“左小骞……”
“左小骞……”
“左小骞……”
“左小骞……啊,抱歉,我又喊错了,对不起啊。”
不能回想,右思蜷缩在一起,眼泪涌出眼眶。
烛火微摇,人影缠绵。
她的喘息声混合着他流汗的胸膛,她闭上眼睛,害羞的不敢与他对视,她禁不住叫出声。
“唔……左……”话音未落,身上的人蓦然止了动作,她正要瞧他的脸色,红烛却在一瞬间熄了。
右思将自己抱的更紧些,她不想再想了,那些记忆却毫不留情的挤进她的脑海,一刻不停。她这才想起他没来由的冷淡,才想起他不住的问她是否选错了人,那些沉默残忍的日子,她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苏……暖,苏……暖。她断断续续的从唇齿间咬出这两个字,仿佛这两个字才能带她走出这无法脱困的境地。
而此刻,最残忍的梦境才缓缓拉开帷幕。
记忆中的那把刀仍旧滴着新鲜的血液,苏暖哀伤的样子映在刀锋上,右思的心揪了起来,她觉得自己无法呼吸,那把刀似乎也捅进了自己的心窝。
右思被不断涌上的记忆逼的几乎要疯了,她从来不知道,她竟亏欠他至此。他从来没有说过,甚至没有抱怨责怪她一句,只是用他的方式默默的守护她。
苏……暖,苏……暖,苏……暖。右思一字一顿的念着,寒意却怎样也无法驱散。记忆的丝帛将她愈缠愈紧,空气亦渐渐稀薄,右思每一次挣扎,眼前都会浮现出苏暖鲜血淋漓的样子,于是她不敢再挣扎。
右思的意识仿佛飘去了很远的地方,口鼻之中亦无法汲取到新鲜的空气,窒息的紧迫感攫住了她的心脏,她的四肢仿佛被抽走了根骨,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
右思只觉得自己坠入了无尽的深渊,光线在她眼前消失殆尽,最后一刻,她想,那个人,大概又要伤心了。
蓦然,一片柔软又带着温热的气息席卷上她的身体,无边的暖意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她忽然觉得没那么冷了,意识也渐渐的恢复了一些,但是身体还是不受自己的控制,稍稍定神,就听见一声轻叹。
“右姐姐,听我说说话吧。”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可名状的哀伤。
似乎是个年轻女子,右思想了想,才想起这人正是平等,可惜她无法开口亦无法动弹,就听见她似是无奈的又叹了一口气。
“右姐姐,你说我家尊主是个什么样的人?顾无心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平等似是在问她,却不等她回答,又自顾自的道,“在世人眼中,我家尊主是个忘恩负义、满手血腥、自以为是、弑父杀兄的白眼狼,而顾无心是古道热肠、侠义为怀的大侠士,你也是这样认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