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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屋外传来人声,有人敲门,是傅松的声音:“沈姑娘,可睡下了?”
茉莉一惊,和床上的曦展对望一眼,心里有些惊惶。曦展几乎是立刻就镇定下来,奈何此刻是凤凰形状,而且所中之毒未解,不能开口说话。听外面声音,明显是一群人,曦展从枕上抬起颈项,略微有些焦急的轻啄着床边悬挂的双鱼木刻穗子。
茉莉抬眼一看,也是冰雪聪明,反应了过来:“鱼?玉?那块玉?”
曦展点点头,茉莉从袖中把那块玉符拿出来,曦展马上将玉符衔在朱红的喙中。
又传来敲门的声音,茉莉镇定下心神,看看床上无比虚弱的曦展,突然间有了勇气,拿过床边搭的外袍披上,去开门。
曦展衔定了那块玉符,静静的伏在床上,清澈的眼中潜伏着戒备与警觉,蓄势待发。
“傅……公子,敢问深夜前来有何要事?”茉莉站在门口,看见屋外站了一小队京畿卫的兵士,傅松站在最前面。如今深更半夜,又有这么多外人在场,所以傅松方才唤她“沈姑娘”。
“沈姑娘,今夜京畿卫奉旨查宵禁,我们巡逻到此,见你屋中还有灯光,便过来瞧瞧。”傅松照实说着。今日有些异常,九门多了许多驻防的士兵,对出城之人盘查严密,各门隐隐竟有锦衣卫之人暗中监察;入夜后,又接到圣旨,命不当值的京畿卫查宵禁,普通士兵蒙在鼓里,傅松却隐隐猜出,要出什么大事情了。
“谢谢公子挂心,我今晚因要做针线,所以睡迟了。时辰已晚,请各位回吧。”茉莉客气的下了逐客令,士兵们也都没有疑惑,女子一人独居,本就应避嫌,更何况是这种时辰。
“那是什么!”一个眼尖的士兵突然伸手指着梧桐树下。众人围上去,只见一片长长的草叶上,有两片圆圆、暗色的斑痕。傅松上前仔细一看,面色有些变了:“是血!
“三位请!”茉莉福了福身,侧身让傅松和两名士兵进屋。在梧桐树下发现的血迹,想必是小四的。小四谨慎得很,虽然受了伤,但简单包扎过,一路都未曾留下什么痕迹。那血迹……估计是看曦展停在她这里,小四稍有些惊惶,鲜血浸透包扎的布滴下,他没有注意到。不能不让傅松进来搜查,但毕竟是女子居处,只进来了三个人。
三人走进茉莉的小屋,眼睛一扫,已经把整个小屋收入眼底了。左边和右边用一幅竹帘隔开,左边是炊具桌椅,布置整洁大方,右边是床帏与火炕,火炕上放着几盆花木,床帐撩起,并没有什么异常。
“得罪了。”傅松朝茉莉拱拱手,打起竹帘走进右边的卧室,茉莉跟着进去,那两名兵士留在左间,谨慎的审视着屋内的东西,若有怀疑,则伸手去翻一翻,并不粗暴。
“傅大哥,今晚……是怎么了?”茉莉走到傅松身边,低声问着,心知今晚异状和曦展有关,打听一下消息也好。
“今夜情况有些异常,只怕京中要出大变故。”傅松也极低声的说着:“你自己小心,那血迹……”
“我在屋里也没听到什么声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那血迹要真是什么坏人的,他过我门而不入,估计也扯不到我身上来。”茉莉低声说。
“你说的是,还是谨慎一些的好。”傅松说着,伸手佯翻了几样东西,往床边走去,茉莉急忙跟上。
曦展静静伏在床上,傅松却视而未见。
傅松一手向床上探去,险些碰到曦展头上羽冠,茉莉倒抽一口气,随即又放下心来。
“茉莉,另有一事,我想让你知晓。”傅松也不离开床边,背对竹帘外那两名兵士,小声说道:“我母亲昨日又要遣人去为我提亲,被我挡了回去。”
茉莉暗暗心急,随口说道:“傅大哥这般年纪人材,也早该成家了。”
“母亲想让我娶我顶头上司的千金,崇文门校尉的女儿,可我不愿意……茉莉,我……”
“傅大哥,咱们这样……不大好吧。”茉莉小声说道,示意他看那两个军士。傅松转身看去,那两个手下已经搜查完毕了,正看着他们。傅松只得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转身走出竹帘,和那两个手下告罪一声,出门走了。
茉莉关上门,大吁了一口气。床榻上一声响,玉符从曦展松开的口中掉下来,茉莉忙上去收在袖子里。
茉莉怕又招来京畿卫,连忙吹熄了灯火,隐约看见曦展安静的伏在床上休息,稍微放下心,自己挪开几盆花木,靠在暖炕上。
黑暗中,曦展扯开一道阴森的笑纹——傅松是吗?他可记住了。
落魄凤凰不如鸡
“可以了。”国师将手从曦展脊背上移开,掌心变成了紫黑的颜色。“这毒很是猛烈,幸亏你有凤凰血统,还可以保命。我回家再把毒逼出,就无事了。”
“多谢舅公。”床上的凤凰发出人声,正是曦展的声音。“家中如何了?”
“很好,我已经通知她们不必担心,圣上那里……也说过了,我们心照不宣,陛下不会借此为难凤家。只是听到凤鸣,并无真凭实据,不会怎么样,若是被人看见了你真身,可就不得了。还要几日方可回复人身,这几日可要劳烦沈姑娘了。”涂山兰低低嘱咐。
曦展看一眼在竹帘外忙活的茉莉,天边已经透出亮色,她起身准备早膳,侍弄花木。“我不想将这些事情扯到她这儿来,可偏偏……”声音中有些懊恼。
涂山兰偷笑,曦展中毒变成凤凰,全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顺本能行事,就连飞落到茉莉家门前梧桐上,也是如此。直到茉莉接下玉符,带他进屋,他意识才恢复过来。甚少听到“年少有为”、“芝兰玉树”、“善谋善断”的甥孙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今天赚到了。不过,该吩咐的还是要吩咐。“茉莉姑娘,请进来,我有几句话要叮嘱你。”国师扬声向竹帘外说。
茉莉走进来,涂山兰神情严肃的交代:“茉莉姑娘,凤凰神光并不是世间凡物可以压制,昨晚我勉强用玉符隐去他形态,从今日开始,玉符就只能隐去他身上彩光瑞气,但身体是再也隐不住了。所以,从今日起,务必小心。每日喂他这里面东西和水,不能让他吃别的东西,曦展底子好,过几日就会回复人身。”
茉莉接过国师递过来的两个袋子,一个较小,是丝绢所制,另一个却很大,是羊皮缝制的。“这是什么?”茉莉有些好奇的问。
“小的里面是桐子,大的是酆泉。”
茉莉恍然,书上记载,凤凰“非梧桐不落,非桐子不食,非酆泉不饮”,原来是真的。那曦展人形的时候不用受这些限制吗?他还和她们一起用过饭呢。
“呵呵,曦展人形时,是和常人一样的。”涂山兰看出她心中所想,开口解惑。
“原来如此。”茉莉说道:“您放心,也请转告凤老夫人和宁儿,我会小心的。我这小屋很偏僻,我也没有多少朋友,平时不会有人来,只要不出去,应该无事。”
“那个傅松呢?”曦展突然出声。
“傅大哥?说的也是,说不准他会来,或者会有什么买花的人来……”茉莉沉吟。
傅大哥?叫的好亲热……曦展微微眯起眼睛,正在那里吃醋呢,突然茉莉叫了一声:“有了!”
有了什么?两人一起看去,只见茉莉脸上满是兴奋和得意的神色。
曦展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东方初明,沉寂一夜的凤府开始忙碌了起来。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一个过路的小丫鬟见曦宁院子外面站了一群人,问身边的大丫鬟。
“二姑娘清晨起身不舒服,说是夜里没睡好,踢了被子,染上风寒,一早请太医过府。太医说的怪吓人的,说是如果不好好养着,就会转成大病。老夫人心疼孙女,亲自去陪着,还吩咐府里上下,不许人靠近二姑娘的院子,看打搅了姑娘养病。这位千金小姐自幼就没生过什么病,这还是头一次呢,大伙儿都紧张。这不,彤云姐姐亲自带人在外面守着呢。”
“那咱们还是快走吧,大公子那儿还等着要这些点心呢。”小丫鬟有些雀跃,一想到又可以看到俊美的大公子,心就怦怦跳。虽然都知道大公子有了心上人,但美男子看上去就是赏心悦目。
凤府曦展常理事的三间抱厦里,今日依旧从清早起就人进人出。管事们来禀报需要曦展裁决的大事情,一早就接到了老夫人传出来的话,说是二姑娘身体不适,叫大公子这几日不必出去了,就在府里处理事情。管事们一个个回话,觉得大公子跟平日也没有什么不同,面上一点担忧之色也没有,都在心里暗叹大公子真是沉着冷静,不愧是凤家掌事。罗虞是曦展心腹,当初茉莉之事便是命他去查的。他隐隐觉得不对,可仔细观察也看不出有什么疑点,再看旁边的小四也跟平时无二,也就打消了疑惑,自去做事了。
此时应该乖乖躺在床上养病的曦宁,却神情兴奋而又有些紧张的坐在一边,看着祖母对着身前的纸人说话,并牵动纸人身上系的丝线。过了好一会儿,凤老夫人方停下动作,深深呼吸一下。
“奶奶,这傀儡之术真好玩儿!我还不知道奶奶会这个呢!”曦宁一脸好奇的打量着那个纸人。
“我怎么说,也是国师府出来的,虽然没有你舅公那么大的本事,但到底是当朝国师的姊姊,可别小看了老太婆!”凤老夫人疼爱的朝孙女笑笑:“你身子怎么样?到床上去歇歇!”
“没事儿,我好多了。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曦宁有些担忧。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有茉莉在。”凤老夫人低头坚定地对孙女说。
曦展现在正面临着有生以来最恐怖的危机
“不要乱动,你身子还很虚弱,乖乖的。”城东花田前梧桐树下的小屋里,茉莉把一张旧草席铺在地上,曦展被按在草席上,还在不甘心的扑腾着。
“好茉莉,能不能换个法子?这个法子实在是太……”凤凰用那清澈黑亮的眼珠瞅着草席旁的佳人,企图用哀兵之计。
“嗯,我觉得这个方法是最有效,也最简便的,仓促之间也只能想到这个方法。要不然你说怎么办?这里又没有可以让你躲藏的地方。”茉莉不为所动,挽起了袖子,束上围裙,将那几个瓶瓶罐罐摆到草席边。“你放心,这些颜料做的很好,不会弄伤你漂亮的羽毛。”
“问题不在这里好不好……”曦展哭笑不得,茉莉还真把他当只鸟了
“放心放心啦,很好洗掉的,我以前用这种颜料染过布,可是发现染好的布洗了之后都掉颜色。我保证,一定把你洗的干干净净,可以了吧?”茉莉头也不抬的说着,在那里搅拌那些颜料,看颜色是不是调的理想。
“茉莉……”
“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染成古往今来最漂亮的一只山鸡的!”茉莉终于准备好了,举起手里的软毛刷,一脸信誓旦旦。
曦展无力的趴在了草席上
“好茉莉,能不能别涂这么多的颜色,只涂一两种就好?
“不涂这些颜色,怎么遮掩住你身上的五彩羽毛啊?
说的也是,身上的五彩羽分青、白、红、黑、黄五色,分别代表了五行,其中青白红黑四色又代表了四灵神兽,五色羽毛的排列生长次序又暗合天地至理,色彩分明的同时又交相辉映,和谐优美,不涂成像山鸡一样的杂色还真遮不住,曦展不说话了。
……
“亲亲茉莉,颜料能不能调淡一些?这颜料太稠了,黏糊糊的。
“等干了以后就不会这样了。调淡一些?等你的羽毛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