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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盆里的木炭燃得通红,暖暖的热气,蒸了一屋子。
耶律宁额角有汗淌下来,大掌抚着卫淇的发,慢慢的,一丝一丝地抚着。
卫淇小脸红得发亮,手肘撑着锦枕,看着耶律宁,目光一遍一遍地描绘着他地脸,他的身子……
他的手握住她地,她指尖轻勾,越发拉紧了他。
卫淇眼睫轻轻一阖,“先前为什么都不叫人带封信回来?你可知我心里有多担心么?”
耶律宁闭了眼睛,“上京那边……不便让人送信。”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语气却是万分沉重。
卫淇心中一揪,蓦地明白了耶律宁这话中之意。
她看着他满面疲惫之色,心里揪得更难受,上京一行,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耶律宁变成这副模样?
不敢问,亦不能问,趋趋起身,想下地拧方帕子来替他擦擦。
刚起身,腰就被他拦下,硬让她整个人跌在他的胸膛上。
耶律宁揉着她的耳珠,低低叹道:“别走。”然后一翻身,头埋进她的颈间,“太想你、太想你了
这话都是用北国语说的。
一个个音自喉间滚过,恁地撩人万分。
卫淇便也不再动,就着他汗水粘搭的胸膛,紧紧靠着他躺下。
两人就这么相拥而眠,都是很久没好好睡过了的人,但听着屋内火盆内木炭时而传来噼噼啪啪的响声,慢慢地就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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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天已全黑了。
屋外还有淅沥雨声,但比先前已小了不少。
卫淇还未全醒,就听耶律宁在她耳边低声道:“全乱了,皇室……”
一下子惊醒,她睁大眼睛,在黑暗中找他的眸子,“那你……”
耶律宁压住她,“新帝登基,太后摄政,了不得的女人啊,先前众人全都将她小觑了。拜我为南院枢密使,只可惜父亲……”
短短几句话,藏的内容颇多。
卫淇凝神,想了片刻,略明白了些,试探道:“可是留在上京了?”
耶律宁身子硬了一瞬,又马上松了,然后点点头,不再说话。
这亦够了,足够她想明白很多事。
卫淇弯过身子,伸手去搂他精壮的腰,心里道,不论旁人,不论大位,只要你安好,只要你回来,那便够了,足足够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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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怀化将军府内,中厅内,一个男人反复踱着步子,一脸焦躁不安。
尉迟决一进中厅,那人大步而来,伸手就来扯他衣领。
尉迟决好笑地望着他,“燕王殿下这是做何?臣又哪里得罪你了?”
卫靖皱眉,手慢慢放开他,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少来这套了!先前差人给你送信,你一封未回,非得让我亲自来这一趟?大将军好大的架子!”
尉迟决理理衣服,垂了头,“不便回。燕王殿下也不是小孩子,怎地这点道理还不懂。”
卫靖一摆手,神色更加恼怒:“我小孩子?北国之事,朝堂上下人人心焦,千载难逢的机会,千载难逢地机会!皇祖母诏你和秦子迟,你与他也能打着马虎过去……还当不当自己是朝臣,还当不当自己是食禄效命地了?”
尉迟决眉头皱起来了,“殿下什么意思?若是对我不满,大可纠集兰台众人弹劾我,何必在此说这些!用兵北国,不可儿戏,不是小事,怎能仓促而就?”
卫靖大大冷笑一声,“尉迟将军莫要在我面前继续装了,你这番话说与旁人还能唬人两下,但说给我听,简直可笑得紧。你尉迟定之是何人我不了解?若说天朝上下惟一个人想伐北十六州,那个人定是你无疑!”
尉迟决不再开口,眸子里漆黑似墨,沉沉压了一片。
卫靖却还未完,继续道:“我只是不明白,你此时在等什么?你到底在等什么?竟连同我都不能说实话吗?”
尉迟决眼睛看着他,看着她,然后慢慢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殿下确是误会了。我一无有意拖延,二无刻意隐瞒,所言之事俱是实情。”
卫靖手一抬,指着尉迟决,气道:“你……!”竟将词穷,找不出话来诘备。
二人僵持不下,吊着面子不肯放下,两个人互相盯着,谁也不肯让一步。
安可洛走至中厅门口时,映入眼的便是这么一幅情境。
她本是急得要死,想要来寻尉迟决地,却不知卫靖在府,当下便要回避,却已被卫靖看见,当下略怒略叹道:“进来,没要紧的。”
安可洛步子一顿,才依言而入。
她这一来,两人之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顿时灭了七分。
尉迟决看她,“什么事?”
安可洛手里的巾帕拧得甚紧,脸色有些惨白,嘴唇颤了颤,才道:“刚才五丈河那边来人,说衾衾她……要生了……”
尉迟决面上一怔,却是卫靖先反应过来,上前一大步道:“可告诉那人,去找人报太医?”
安可洛点头,“那边府上一直有宫里人在,已然去了,才派人来知会我一声……”
尉迟决眉头缩紧,“太医上回不是说还有小一个月么?怎么今天就……”
安可洛神色愈加焦虑了去,“我这不就怕有个三长两短的么?来问你一声,我去看看,可好?”
尉迟决手轻轻一握,廖珉的孩子……
耳边陡然响起那个带笑的声音,那一夜,他临行前说的话。
……定之,在我回来之前,你可不可以帮我照顾她?
……不要让她受委屈。
心里一颤,尉迟决深吸了口气,对安可洛点点头,道:“我同你一道去。”
卷六 忍思量耳边曾道
第一一八章
马快车,一路出了将军府,出了内城,又出外城,直行去。
卫靖本是要同他们一道去的,却被尉迟决拦住,这哪里合亲王身份?
到了宅院门口,已能看见有小厮候在里面,正焦急地往外望着。
看见尉迟决下马,急急忙地过来牵马,“尉迟将军,您怎么来了?”
尉迟决不言语,去一旁马车将安可洛扶下来。
那小厮见状顿明,忙去唤人出来招呼,又对安可洛道:“安姑娘,是来瞧范姑娘的罢?太医和稳婆一刻钟前才到,进去了没多久。”
安可洛的手被尉迟决在袖子下面紧紧握住,心里不禁定了定,问那小厮道:“里面可方便让我进去?若是不便,外厅替我置个座,我且坐着等罢。”
小厮忙不迭地点头,“安姑娘岂是外人?范姑娘平日里只念叨你罢了。”
当下便让人带安可洛进去,尉迟决不放心,要跟过去,却见那小厮眼前为难道:“尉迟将军,那边……不方便。”
尉迟决侧眉,心下才反应过来,便看着安可洛,递给她个让她放心的眼神,道:“你且去,我在外厅等你。”
于是便在外厅里坐下,小厮上了茶来给他,他却不喝,但坐得稳稳,眼睛时不时地朝内院看上一看。
过了有小半个钟头,那边还无动静,倒是间或有几个丫鬟出来,捧了热水和干净帕子,走得慌慌忙忙。
尉迟决手指轻敲桌沿,见那小厮也不走,便和他搭起话来,“来这儿之前,在何处当差的?”
小厮想不到尉迟决竟会主动与他说话,不由慌乱道:“回将军的话,小的原先是燕王府上的人。后来太后将我们几个拨来这边的。”
尉迟决没想到这人原先是卫靖府上之人,不由好奇道:“在燕王殿下那边,没见过你。”
小厮憨憨一笑,“将军这话倒有趣了,您每次来燕王府,眼里哪会留意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尉迟决见他甚是老实,嘴角不禁一翘,卫靖家的那位平日里治府还真有本事……又问他道:“来了这边之后,觉得范姑娘如何?”
小厮老老实实答道:“来之前。我们这些人哪个心里都不愿意,可过来之后,却觉范姑娘竟不似我们想的那般……对我们好,性子又直,只是对自己太不在乎……有时候我们看在眼里都觉揪心,劝又没法儿劝,别说没法儿劝,连廖昭武地名字都不能在她面前提起……也就是安姑娘来了,范姑娘脸上才能有些血色罢了。旁的,什么都是白说。”
尉迟决听着这些话,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之前料错了她,他竟没有想到,范衾衾重情重义可至如此地步。
黑眸一眯,廖珉他……
门外忽然进来几人,尉迟决定睛瞧去。为首两名女子宫装打扮,后面四个男子他亦是见过,殿前司所辖殿前侍卫班的。
几个人进来见尉迟决正坐在厅间,显是吃了一惊,慌忙行礼。
尉迟决心中更奇。大内的宫人怎可随便来此处?不由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开口,踟躇了半天,终是走在最前面的那名宫女敛袖低眉道:“我们是奉了太后的懿旨来的,等范姑娘生下孩子,将孩子带回宫去……”
尉迟决放在桌沿的手一下握紧,桌角的木头咯吱一声响。
他却没有想到太后是做了如此打算!
早先卫靖上表禀明廖范之事,是太后作主,将这宅子赏给范衾衾。又着太医院好生照看范衾衾,不得有差。
怎能想到太后是想将廖珉地孩子从她身边夺走?
尉迟决一下子起身,走到那宫女眼前,张口想诘问。却……说不出话来。
他能如何问?他又有何能耐问?
更何况。说到底,这几人也不过是太后派来的罢了。他又何苦为难他们。
心里堵得一塌糊涂,中》#。
眼睛朝内院望去,拳头握得更紧,忽地脑中闪过一念,转身对小厮道:“我有事要先走,安姑娘在这里,你们小心照看了。”
但见小厮略一点头,他立马甩袍便走,脚下生风,踢得袍边乱飞。
那副急急的模样,任是厅里的谁,都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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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血,满眼的血。
安可洛一入内院,便见那院中诸丫鬟手中的铜洗巾帕均染了血色。
胸口蓦地翻腾起来,腿不自觉地一软。
都是衾衾的血……
院内屋子里有压抑的嘶喊声传出来,低低
时高时哑,听起来痛苦万分。
安可洛心里揪成了团,急急就要往那边去。
刚走至门边,就被小丫环急急拦下,“安姑娘,忌血光……”
屋内又是一声力竭地叫声。
安可洛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握住那小丫鬟的腕子便问:“太医上回不是说还有小一个月么?怎么今日突然就生了?”
小丫鬟道:“今日范姑娘在屋里整理旧物来着,翻出个木盒,里面有根断了的簪子。我们也不知为何,姑娘眼见了那簪子就开始哭,哭到最后气都喘不匀……然后就,就……”
安可洛心里一沉,当下顾不得旁的,一心只惦念着衾衾会不会出事儿,推开那丫鬟就往屋里去。
谁知那丫鬟眼快,竟在后面扯住她的袖边,急急道:“安姑娘,知道你心急,可你进去也无用,不如且等等,太医说了,范姑娘这状况并无大碍。你听在耳里觉得揪心,可这事儿,人人都得这么过来……”
这丫鬟说的话,本是极正常不过的,可此时被安可洛听了去,却觉她语中冷漠不已,当下心里地火就上来了。
平日里性子淡极了的她,一番火气涌得胸口都痛了起来,眼睛盯着那小丫鬟,觉得指甲尖儿都发痒了。
正待发作之时,屋内忽然传来一声浅浅的婴儿啼哭之声,隔了一会儿,又传来一声更响亮的。
安可洛人怔怔地立在外面,竟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两扇门板在她眼前被人打开,里面一个稳婆出来,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