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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有人救我?
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和一双犹如深潭眼睛。
他,居然是他!他怎么也会来了宁古塔。
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一运气丹田又是一阵剧痛。看着我痛苦得满头大汗,他犹豫了一会,一下子抱起了我。
“使不得,王爷!”我惊慌地挣扎着,想挣脱他的怀抱。
“我是王爷,听我的!”他的声音严厉而坚决。
又回到了巴海将军府,不过这次不是囚犯,而是上宾。
府中的奴仆见是裕亲王抱我回来,便惊恐而小心地张罗一切,生怕有什么闪失而得罪王爷。如今,我正舒服地坐在浴桶中享受着热水浴,两个丫鬟用她们滑嫩地双手在我身上细细擦拭。
“姑娘的皮肤真好,又白又滑!”其中一个丫鬟边擦边道,“贱婢是伺候福晋沐浴的,相比姑娘,福晋的皮肤可差多了。”
“不要胡说。”我用毛巾美美地擦了把脸,说道,“沈宛不过是流落江湖的风尘女子,怎么能跟福晋这样的金枝玉叶相提并论?”
“这就叫天生丽质!”另一个丫鬟接口道,“姑娘的皮肤好是天生的,即使福晋每天用牛奶沐浴,用珍珠敷脸也着实比不上姑娘。”
“两位说笑了!”我谦逊道,“沈宛不过是寻常女子,这‘天生丽质’真是受不起。”
“姑娘客气了。”先前那个丫鬟又道,“姑娘是江南女子,皮肤自然比我们这样北方的女子好,贱婢先前也服侍过一个姑娘,她的皮肤也同姑娘一般。”
“你说的是海棠姑娘吧!”另一个丫鬟笑着接口道,“记得那日你见海棠姑娘皮肤好,还一个劲追问她有什么保养秘方呢?”
“海棠?”我闻言一愣,问道,“你们认识海棠姑娘?”
“认识不敢当,只是贱婢曾经也伺候过海棠姑娘沐浴。”先前那丫鬟答道。
那两个丫鬟是裕亲王府的人,海棠自到京城从来没到过裕亲王府表演,那两个丫鬟怎么可能服侍过海棠沐浴,除非……
想到这里,联想到昔日我对于海棠的怀疑,我几乎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海棠九成九是裕亲王安插在万花楼的奸细。
若是如此,不止海棠,只怕牡丹也有问题。
万花楼和天地如今会有这样两个朝廷的奸细,只怕许多弟子会因为暴露身份而落到官府的手里。想到这里,我的心顿时一阵杂乱。
“姑娘喜欢粉色的亵衣还是白色的?”一个丫鬟端着两套真丝亵衣来到我的面前,供我挑选。
“随便吧!”我随手拿起白色的那件,便要穿上。
“王爷比较喜欢粉色的!”另一个丫鬟好心地说道,“姑娘要获得王爷的欢心,还是应该遵从王爷的喜好。”
得到王爷的欢心!我闻言暗笑,想必那两个小丫头把我当成了王爷新纳的姬妾。
“没关系,我比较喜欢白色!”我固执地拿起那件白色的亵衣,穿在了身上。
二十七 恩仇难断(2)
刚换完衣服,裕亲王便推门进来,那两个小丫鬟见状,便知趣地退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裕亲王两个人。
“沈姑娘多日不见,想不到我们居然会在此地重逢。”裕亲王凝视了我片刻,缓缓说道。
“多谢王爷救助之恩。”我盈盈道了声万福,说道,“今日若不是王爷,只怕沈宛生死难测。”
“姑娘客气了。”裕亲王打了个哈哈,说道,“本王见到姑娘遇到危险怎能袖手旁观,而且有机会能够英雄救美,本王自是求之不得。”
“王爷客气了,沈宛担当不起。”我欠身道。
“对了,沈姑娘,你怎么突然来到了东北?”裕亲王沉吟了一会儿,喝了一口茶,问道,“据我所知姑娘是江南人士,在东北应该没有亲戚朋友。”
我迟疑了一会儿,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裕亲王是一个聪明人,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宁古塔,也不知道他对于我的身世了解多少。我怕我贸然回答,不仅会让自己深陷危机,也会给父母和兄弟带来危险。
“姑娘怎么不说话?”裕亲王见我低头不语,再次问道,“莫非姑娘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闻言抬头看了裕亲王一眼,恰好裕亲王也正注视着我,看着他那深不可测的目光,我的心霎时一颤,慌忙把头低下。
“沈姑娘,你怎么了?似乎你有些害怕?”裕亲王说着,便大步走到我跟前,冷不丁地一把托住了我的下巴,逼迫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说不说呢?我心中犹豫不决!
若我隐瞒此行的目的,而裕亲王已经知道实情,那裕亲王定然会怀疑我的动机,进而怀疑我的身份,甚至有可能连累父亲;若我直言不讳,而我刺客的身份一旦暴露,岂不是也连累了父母。
不过,让裕亲王知道我和父亲的关系,还有一层好处就是我可以借机向裕亲王求情,进而营救父母回乡。
算了,我是博一把吧!
“好吧,既然王爷有兴趣知道沈宛此行的目的,沈宛就不妨明言了。”我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慌乱,缓缓说道,“不瞒王爷,沈宛的确是江南人士,但在幼年便与父母失散,沈宛此行便是来寻找父母的。”
“姑娘的父母在宁古塔?”裕亲王闻言,平静地问道,“不知道是姓甚名谁?”
“家父是吴兆骞!”说着,我便双膝跪下,“昔日在流放途中,罪妇年幼为好心人收养,所以未到宁古塔,还望王爷恕罪。”
“你果然是吴兆骞的女儿!”裕亲王说着,别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本王不妨告诉你,其实本王救你并不是偶然。”
“不是偶然?”我心虚地问道,“难道王爷……”
“说来凑巧,本王一直仰慕吴先生是一个大儒,这次来到了宁古塔,便想去拜访拜访,但吴先生的茅屋门口,却让本王看见了姑娘你。”裕亲王说着,又看了我一眼,看得我的心又是一颤。
“本王见你神色恍惚地进了吴家,便知道其中定有内情,于是便立即让人到巴海将军府翻查昔日吴先生及家眷流放的记录,得知原来吴夫人在流放途中曾走失了一个小女儿,算来年岁正与姑娘相仿。”
“于是王爷就推算出我便是那个失踪的小女儿!”我接口道,“看来王爷早已知道一切,刚才不过是在试探沈宛。”
“请沈姑娘不要误会,本王不过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推断,并无试探之心。”裕亲王笑了笑,解释道。
“既然如此,沈宛斗胆请王爷帮忙营救家父回乡。”说着,我便磕头道,“家父昔日一时糊涂,铸成大错,但已在塞外风霜之地受了整整二十年的苦,如今家父年世已高,只想落叶归根,还望王爷勉力周旋。”
听了我的话,裕亲王皱着眉头,许久没有说话。
“沈姑娘,其实本王这次来宁古塔,除了军务外,一个目的便是受容若所托,来营救令尊。”过了许久,裕亲王沉声缓缓说道,“但可惜令尊已经拒绝了本王的好意。”
“受容若所托?”我闻言,急忙问道,“莫非王爷和容若已经有了一个周全的计划?”
“计划是否周全如今尚是未知道之数,但好歹也有一丝希望。”裕亲王叹了口气,答道,“可惜令尊一身傲骨,不肯稍有变通,本王着实没有办法。”
二十九 恩仇难断(3)
听说裕亲王有办法营救父亲,我心中陡然一喜,赶紧问道:“不知王爷的有什么计划,只要能够救出我爹,沈宛定然尽我所能劝劝我的父亲。”
“只怕此事不易!”裕亲王说着,又叹了口气,“当年令尊在科场负起交白卷,是顺治帝亲自定的案,虽然如今已事隔多年,但先朝的忠臣均在,即使当今皇上有心赦免你父亲,若无好的契机,只怕也难以服众。前些日子,皇上派人到长白山致祭,容若便和本王商定,不妨趁机让令尊作颂文一篇,交由使臣带回,或许皇上欣赏令尊的文采,便松了金口,但可惜令尊宁愿长留荒原,也不愿委曲求全。”
这是父亲的个性,倔强、清高、傲岸。
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得那日父亲被官兵带走时坚毅的眼神,这样决绝、这样无怨无悔。
塞北苦寒,但多年冷酷的风霜依然没有磨灭父亲的棱角,他依然坚持着自己的执着,坚守着自己的信念,我应该为自己拥有这样父亲而骄傲。
但是作为子女呢?难道我就这样看着父亲客死他乡吗?或许我该为他做些什么?即使将来父亲怪罪我。
“多谢王爷告知一切,沈宛一定尽自己所能劝劝父亲。”我躬身谢道。
虽然已经答应了王爷,但到底能不能说服父亲,尚是一个未知之数。出了王府,我心事重重地在街上踟蹰,不知不觉地又踱到了父亲居住的茅屋。
父亲不在家,只有母亲和弟弟在茅屋前嬉戏。弟弟看见我便飞快跑上来要我抱抱,似乎我们之间存在着一种潜在的吸引。
“这孩子,别人都不让抱,就是喜欢黏着姑娘你。”母亲轻笑着,说道,“姑娘是来找兆骞的吗?他有事出去了。”
“哦,没关系,我只是过来跟吴先生请教学问,没什么大事。”我笑了笑,说道,“既然先生不在,陪奇儿玩玩也是一样的。”
“太好了,姐姐!”奇儿一下搂住我的脖子,“我要姐姐陪我,陪奇儿捉迷藏。”
我笑着,便陪着奇儿捉迷藏、捉蟋蟀,玩了半天,弄得浑身上下一片泥泞,满头大汗。
“姑娘陪着这孩子玩了半天,一定累坏了!”母亲笑吟吟地端出一盘烤地瓜,说道,“来,吃点地瓜,休息一下。”
我拉着小奇儿打了一桶水,把他的小脏手洗了个干净,然后挑了一个最红最好的地瓜,塞到了小家伙的手里。看着小家伙狼吞虎咽的样子,我不由哈哈大笑。
“姑娘对这孩子还真细心。”母亲递了一个地瓜给我,说道,“看姑娘的年纪也应该嫁人了吧,不知尊夫是……”
“沈宛尚未出嫁。”我笑了笑,接口道。
“哦,对不起,姑娘,请恕贱妾唐突了。”母亲闻言,不由尴尬地红了红脸。
“小女子听闻吴先生和夫人本是扬州人士,”我见母亲有些不安,便转移话题,道,“不知两位可有意愿相回乡与亲朋一聚?”
听了我的话,母亲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长叹了一口气。
“兆骞和贱妾魂牵梦萦便是叶落归根,但我等都是带罪之身,实在是有家难回。”过了好一会儿,母亲幽幽地说道。
“请恕小女子唐突,小女子听闻最近京中有人来访,想助先生一臂之力,但却为先生断然拒绝,不知可有此事。”我闻言,小心地问道。
“不错,那日家里是来了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但没说几句话,兆骞就将他赶来出来。”母亲想了想,答道,“事后我也问过兆骞,兆骞只说了两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重复着父亲的话,细细体会着其中含义。
看来我的推断是对的,父亲拒绝裕亲王的要求,无非是出于文人的气节。虽然在巴海的影响下,他不再仇视当今的朝廷,但他的骨子里还有着一份文人的气节,他不想为自己能够回乡而刻意去讨好当今的皇上。如此看来,我若要劝父亲答应裕亲王的要求,只怕是非常困难,或许我该想想别的办法。
“吴夫人,小女子今日前来本是想讨一份先生的手书留作纪念,但先生不在,不知夫人能否……”我沉吟了片刻,支吾着说道。
“既然如此,贱妾就拿一篇兆骞的文章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