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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前辈,那位仁兄已经气苦了,不必再与之见识了吧!”
化子爷道:“也罢,看你面上饶了他。”
可鸡翅还是被他朝后一甩。
“呀!什么东西?”一声尖叫在饭堂的后边响起,是个女人的声音。
“挨天杀的!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把吃剩的鸡骨头扔到姑奶奶碗里?有种的站出来!”
李剑心抬眼望去,只见靠墙一张桌上,一个二十多岁、乡村姑娘打扮的年青女子,粉脸胀得通红,气呼呼地叉腰站着。
这姑娘不算太美,可她自有一种健壮朴实的风韵。
她对面还有个姑娘,闪着脸看不清相貌,似乎正在劝说她。
饭堂里的人不算少,闻声抬起头东张西望,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李剑心暗想,这位前辈怎地如此爱惹事?不怕引起麻烦么?
年青女子找不到出气的主儿,只好气哼哼坐下,叫小二重新端一碗饭来。
老乞儿若无其事,大吃大喝,津津有味。
忽然,化子爷问:“娃儿,叫什么名?”
李剑心知其为风尘异人,便具实回答。
化子像没听见一样,又问:“到此何事?逛五台山么?”
李剑心道:“五台派遭屠,在下想看看,是否有人在,打听些情况。”
“想斩尽杀绝么?”
“哪里话来,前辈,这是天大的误会。”
“你就是那个没影儿的小郎中?”
“正是。”
“你不是和五梅门一伙嘛?”
“天大的冤枉!”
“何以见得?”
“这个说来话长。”
“有趣嘛?”
“不但有‘趣’,而且有‘气’!”
“说说看。”
“吃完饭,到晚辈住处再谈如何?”
“那……”
他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他发觉有人站在他旁边了。
来人二话不说,一把揪住他的胡子。
“哎哟!化子爷痛了,你……”
“哼!我当是谁那么大的胆,敢情是你这老化子捣鬼!”
原来是那位坐在靠墙一桌的大姑娘。
“哎哟,快放手,吃不消啦!”
“你干吗扔鸡骨头?”
“老化子不知道姑奶奶也在座,就、就乱扔一气,不信,问他!”
“和你老化子一块的准不是好人,姑奶奶不信!”
瞧,李剑心也被带上了。
老化子一副可怜相,“姑奶奶、老化子不敢啦!快放手呀,胡子快掉啦,美髯公就靠这把胡子撑门面哩!”
另一位姑娘劝道:“表姐,算了吧,他老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哎哟,美玉,你可信不得他,狡猾着哩!”
老化子转求美玉,“二姑娘,做做好事吧,快让你表姐放手,化子爷今后定为你找个好姑爷……”
美玉睑突然红了:“化子爷,你……”
“听见了么?”表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化子手上缺德,嘴上更可恶!”
她总算放了手。
化子爷喘了口气:“姑奶奶,请坐吧,老化子补你一碗饭,反正是他会帐!”
李剑心瞧着三人直乐。
这姊妹两人迥然不同。
表姐壮实大方,表妹纤小羞涩。
想不到专门以捉弄别人为乐趣的化子爷,居然有这么一位克星。真是一物降一物。
姑娘嘴一翘:“谁稀罕!”
老化子讨了没趣,一眼瞥见剑心挂在嘴边的微笑,不禁大怒。“小子,你刚才见死不救,现在还敢幸灾乐祸,果然不是好人!”
李剑心道:“心有余而力不足,前辈遭灾,晚辈心情沉痛之极。”
“你那样子象沉痛嘛?”
“吉人自有天相,晚辈料定者前辈即将逢凶化吉,故不作出沉痛状,以免像吊丧似的……”
化子爷怒:“臭郎中,你咒……”
“你骂谁?”表姐不乐意了。
“该死,当着和尚骂秃驴,老化子忘了二位姑娘也是郎中了。”
表姐兴趣来了:“怎么,他也是个郎中?”
“是、是,他就是那个没影子儿的郎中。”
“哟,原来是无影侠医啊,倒看不出来呢,这么大的名头,却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儿郎!”表姐老气横秋地说。
这声音大了点儿,早惊动了那位带剑的年青人。
他立即推案而起,走到这一桌来。
“足下就是无影侠医李剑心?”他问。
“不敢,正是在下,兄台高性大名?”
“武当玉哪咤彭俊,今夜三更在镇外领教!”
表姐柳眉一竖,“这是干什么?人家惹了你么?”
“姑娘,你可是武林中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请问姑娘师从门派?”
“不告诉你!”
“那就别管闲事!”
“你就是和沈姐姐动过手的那个玉哪咤么?”表妹美玉忽然插言。
“哪个沈姐姐?”
“哼,不是和你约了明年一决胜负的么?”表姐道。
“啊,沈竹青!你们认识?”
“当然喽,不然会知道和你比武的事么?”
“她在哪里?”
“你管得着么?”
“管不着,不过,在下与李某的事,二位也别插手。”
老化子哼了一声,道:“自不量力的东西,只会给老牛鼻子丢人显眼,你是人家的对手么?”
彭俊怒道:“正邪交战,何惧一死?”
“你是邪还是正?”表姐问道。
“自然是正!”
“谁封给你的?”
“何需人封。武当乃正大门派,这世上人人都知!”
“那么,谁又是邪派啦?”
“当今邪派,以五梅门为最,所犯罪行,人神共愤。李某这些人,正是依附五梅门的帮凶,不是邪而又是什么?”
老化子冷笑道:“化子看你才邪呢!”
“邪在何处?”彭俊愣了。
“不分青红皂白,自命侠义,滚开一边去吧,待老化子空时上武当山,唯凌虚子是问!”
彭俊懵了,这老化子好大口气,他是谁呢?自己怎不认识?
忽然,他脑袋里跳出一个人来,不禁吃了一惊,赶紧问道:“老前辈如何称呼?”
表姐冷笑道:“好一个侠义道的大英雄,连丐帮帮主疯丐鲁文高老爷子都不认识,还敢大口大气充字号!”
彭俊这一惊非同小可,直骂自己该死。师傅老人家不止一次提过这位化子爷。怎么面对面遇上了竟然悟不过来?
他赶紧躬身行礼:“彭俊有眼不识泰山,望帮主恕罪!师傅嘱晚辈代向帮主问好!”
化子爷两眼一翻:“好什么?人家都不认得老化子了,牛鼻子教的好徒弟!”
彭俊不敢出声,垂手恭立。
剑心道:“帮主爷,不知者不为过,这位兄台既已认错,还是原谅了他吧。”
表妹美玉也很同情彭俊,道:“帮主爷,饶了人家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化子爷这才道:“小子,到郎中屋里来,听听是怎么回事儿。”
彭俊诺诺连声。
表姐道:“我姐妹也要听。”
化子爷道:“又不是我费口舌,要听就走吧!”
剑心要的是一间上房,颇为宽敞,众人在室内坐下。小二自提水来沏茶。
化子爷道:“南京之事,乱七八糟,连苍山独夫老不死的和耍猴戏的小丑,都被说成五梅门的帮凶,真是岂有此理,稀里糊涂。可是偏偏就有些不长眼、没有脑袋的东西要相信!”
表姐道:“沈家父女把经过讲了,再听听小郎中讲,听听可有新鲜的,你少多嘴!”
化子爷果然听话,闭上了嘴。
李剑心遂从在青阳县“济世堂”当店伙,怎样替沈家父女治伤,直讲到此次与金家父子等人分开,自己赴恒山报信,路经五台,想来看看,得遇丐帮化子大爷为止。
直听得美玉姐妹俩时而惊奇、时而愤怒、时而欢喜,特别是这位表姐,喜怒形于色,决没有半点掩饰。性情如同男子,十分豪爽。
化子爷道:“听见了么?武当的好汉,今夜还要不要拼杀一场?”
彭俊窘得不知说什么好,想起到沈家挑战的情形,愧疚万分。
表姐道:“上次到沈家挑战的就是你小子,伍爷爷要不是看在武当你师傅面上,那天你还能安然离开么?当英雄就可以不分是非?就可以听信人言乱打一气?”
彭俊红着脸,低着头,像个挨训的娃儿。
剑心道:“这也难怪彭兄,三大派一口咬定,天下还有几人不信?”
疯丐道:“化子爷就不信!”
剑心道:“帮主独具慧眼,岂同一般人?”
疯丐乐道:“知我者,没影儿的小郎中也!化子爷有赏!”
表姐一撇嘴:“你有什么赏人家的?”
疯丐从怀中摸一阵,还居然摸出个小玉佩出来,随手就递给了李剑心。
剑心接过一看,透绿晶莹,十分艳丽,正面有个“令”字,背面是个“符”字。
表姐无限惊讶:“你疯了,怎么把丐帮的最高令符给了人家?”
剑心一听,方知此物的价值,连忙双手捧还道:“这个符是贵帮信物,在下不敢领受。”
老化子眼一翻:“怎么,你不要?”
李剑心道:“不是不要,是不敢要!”
“你知此令符的用处么?”
“不知。”
“持此令符,丐帮弟子任你调动,见符如见帮主,谁敢不服?”
“这……小子就更不敢要了。”
“老化子给你时你可以不要,你既然接过去了,那就是你的了!”
表姐道:“小郎中,给你就收起来吧,这老化子平日吝啬得很,他常到我们家白吃白喝白拿药,可从来也没舍得给点什么,今日难得大方一回,你就成全了他吧!”
化子爷十分高兴。赞道:“知我者,小淑玉也!”
“呸!谁知你了?只不过你经常来家混吃混喝混药,姑奶奶见得多了而已!”
美玉推推淑玉,道:“表姐,爷爷最高兴的就是见到化子爷爷了,你别这么说,化子爷爷会不好意思的!”
疯丐道:“对嘛,化子爷一不高兴,就不上你家去了,你爷爷不气死才怪!知我者,小美玉也!”
李剑心和彭俊都笑起来。
淑玉一伸手,递到化子爷鼻子底下:“拿来!”
化子爷一愣:“什么呀?”
淑玉学他声调:“知我者,……也,知你者现有三人,你给了一人赏赐,我和美玉给什么?快拿来!”
化子爷为难了:“这个符只有一个呀,要不,你们轮着要吧!”
“呸!谁要你的令符?令符一取出来,就会招来一大堆老化子、大化子、小化子,呸呸!恶心死了!”
“别的没有了呀,化子爷命苦,天天讨饭、哪有……”
“别罗嗦,给是不给?”
“这……”
“以后还想拿我的药么?吃我炒的菜么?”
“表姐,别为难……”美玉劝道。
“不行,人争一口气,他不给,不是小瞧了咱们吗?”
疯丐无可奈何。又把手伸进怀里,小心翼翼掏着探着,十分不情愿地把东西掏了出来。
众人眼前绿光一闪,只见化子爷手心上攒着两只绿玉戒,晶莹闪烁,十分贵重。
淑玉大喜,伸手就抢。
她抓了个空。
化子爷手缩得好快。
淑玉一拐手,揪住化子爷的胡子。
化子爷大惊,叫道:“我不是不给呀,是有话说。”
“拿来再说!”
化子爷只好把戒指递出,道:“有话申明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