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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廿六,这是个吉利的日子,从白天起就万里无云,骄阳似火。
天都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居住、行走在这里的人口,大概有数十万之巨,所以没人发觉,平日里那些扛刀弄剑的江湖人士、灵签算卦的神棍道士甚至是那些吐火弄蛇的波斯美姬,都不约而同地消失了踪迹,连半个也找不着影。
到了夜间,仍有些暑热,但清凉的微风吹拂而过,人们的火气就渐渐消了下去,却都不愿就睡,而是搬出躺椅和小凳子,泡了薄荷茶,取了大蒲扇,在天街官道的檐下、小巷的转角处列成一排,准备纳凉至深夜。
一切都如往常一样,这是个宁静而平凡的夜晚,谈天说地,从山海经聊到最新奇闻的人们,随着夜幕的加深,也渐渐起了睡意。
就在此时,突然,一阵马蹄的疾驰声响起,伴随着刀戟铁甲的碰撞沉响,让所有人都吓得瞌睡全无。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却见两队甲胄齐全的精锐兵士,从眼前策马狂奔而去,带起的激风,甚至将几个躲闪不及的竹椅小摊都掀翻了。
“这么快的马,队伍一眼都望不到头……难道京里又要出事了?”有经验的老人们不安地嘀咕道,而青壮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凭着丰富的经验和直觉,感受到空气中那份不安和紧张。于是,不用多催,街边上的人们在几瞬过后就消失不见了。他们缩在屋里,透过窗缝紧张地偷看着街上发生的一切。
只见这两队人马奔驰至天街中心,突然有人拿出文书样的物件,大声宣读着什么。随后一队人朝城外飞奔而去,另一队人便朝皇宫方向而去,把那里团团围住,好似紧张地在防止任何人出入。
“这到底是怎么了?”
有人喃喃地问,随即却发出压抑的惊呼声——只见皇宫一侧,好似是那个国师府的方向,有一团火红色飞鹤光芒凭空而起,好似要朝城外平原飞去,但却被数十只玄金长箭齐发,射了下来。
“天地神灵保佑,千万不要出大事!”
偷偷目睹这一幕的人们吓得面色发白,几乎是簌簌发抖着祈祷。
城外的平原,一如往日般死寂,而沉入地下的阳城废墟,今日却经历着惊天之变。
暗流河水涌动,一波波拍打在断成两截的地基上,沿岸青苔滑腻,厚厚的竟有三五寸,绵密的像裂纹蛛网一般,好似随时要断成数截。
而行船中的黑衣人们却丝毫不怕这潜在的危险,继续默默的向前行驶着,络绎不绝的诡秘乌篷船,船头上都系了一条艳红的长巾,在阴暗湿滑的地下暗河里,好似一团团燃烧着的火焰,绝美而诡异。
今日,乃是天门三宗重新合一,新任门主继承大位的重要日子。无论是天门麾下五千余名术者和附庸,还是前来观礼的各地散修,都必须在船头系上绘有八圣兽的麒麟红巾,以示庆贺恭顺之意。
暗色水流淙淙流过,船只浩浩荡荡地到了目的地,黑衣人们轻巧的从船头跃下,疾步如飞,步伐轻盈一路向上,终于到达阳城旧址的顶端。
平时冷清无人的正殿,此时却燃起浸染着人鱼膏脂的巨烛,将满堂都照得亮如白昼。
人群黑压压地到来,按身份、资力和江湖地位或站或坐,竟是丝毫不乱。一眼望去,数千人宛如一块黑色长幕,静静地等待着主角们的到来。
万众仰望的正殿中央,三把高座仍如先前:一者金灿流光,华贵中又似睥睨天下的绝世之锐;二者描红绣锦,红麝暖玉,说不尽人间富贵旖旎;第三却是平凡白石所造,只是在座位上刻有道道繁密难解的咒文,浮动着玄金两道光气。
就在这一片寂静中,深不见底的地下,突然传来肃穆而悠远的钟磬声,在整个阳城废墟的地下回响。
一声……两声……那钟声回荡在整个废宫之中,回荡在每个人的心中。
仿佛被这庄严肃穆所摄,所有人惊愕不能自语,只是静静地谛听着。
殿前的大鼓也随之响起,那般暴风骤雨的节奏,却遮不住不紧不慢的磬声。
二十四声已毕,正殿的半空之中,突然出现三道光形,明灿夺目,外部隐约透出奇异篆字,围绕最中央的人形,却是很难窥见其中真颜。
只听一道清朗嗓音,悠然自信却又霸气天成,笑声不大,却回荡在每个人耳边,清晰无比,“今日乃我天门盛事,凡我门徒,皆该见证此礼。”
只听赞礼的十名黑衣老妇齐声喊道:“跪!”
顿时,隶属天门麾下的所有人,都毫不迟疑地跪倒在地,虔诚地念起咒语,喃喃之声回荡在大殿之中,为这仪式增添了浓重的神秘气氛。
千万人的跪拜,宛如一阵狂飙袭过,就连原本并不愿屈膝的来客,也不禁躬身一礼。
在这宽阔宏大的正殿里,所有人都拜服匍匐。就在此时,三道超凡脱俗的身影,从空中缓缓降下,顿时华光大作。威仪之下,竟无人敢抬头直视,只是以眼角余光偷望。
第二百五十八章天下在握智珠定
一人锦服烟翠,黛华无双,鲛膏巨烛的幽光照在少女的面上,冷玉肌肤宛如凝晶剔透,一双水眸静然,顾盼之间却有着摄人心魂的魅惑,如此矛盾的气质,却和谐地共存于一人身上。
另一人却是一身雪衣,腰间束以苍蓝天蚕冰绦,浓若点漆的双眸,此时却似万里冰封,连那一抹灼热也消失不见。他轻摇折扇,雪色纸扇上绘就的冷雨芍药图,在烛光下光影斑驳,连同那一抹孤寂冷漠的身影,冷冷地刺痛了人眼。
而最中央那人——那是何等风华绝代的人物?
白衣广袖翩然,银莹羽氅随风飞扬,上古圣贤般的深衣古裳,幽蓝珠冠束发之下,仍有发丝不羁而出,随风肆意飞扬。
他面上好似蒙了一道幻具:珠光流幻,蜃华迷醉,真实面貌却仍是讳莫如深,只有唇角下颌的一抹雪色,才显出他的肌肤,竟似玉瓷般绝美。
他就这么站着,从容得好似在竹林七贤的石桌前随兴奏琴,在飞雪连天的塞上闲吟——这样一个高洁隐逸的神仙人物,怎会是手握天下权柄的天门之主?
然而,当他唇角含笑,双眸扫过众人之时,所有人却感觉到心中咯噔一沉,连忙俯下身,再也不敢偷眼去看。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流光晶莹的璀璨,浓黑而深不见底,那般野心勃勃的光芒,却让所有人都瑟缩着,感觉自己好似被一眼刺穿,永不超生。
他只是一瞥之下,原本寂静的现场,此时却好似被定住,只是眼睁睁地看他一人施为。
而无翳公子只是微笑着,看向其余两人——下一刻,青鸾侧过身去,却是对着他屈膝下拜。
她的手中,奉上一枚妖娆妩媚的梅血石玺,口中诵道:“谨奉为君,永不反叛,违者如同此石。”
随着这一句,她手中石玺化为簌簌粉末,既代表她从此效忠不二,也象征着天枢宗这一支权力归于本门。
随之而来的,是满殿寂静。
静得让人透不过气的死寂,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苏幕——这个心高气傲的男人,也会就此屈膝称臣吗?
苏幕一身白衣,就这么冷冷地站着,好似寒夜原野上,那受伤离群的孤狼。
那些揣测、嘲讽、恶毒的目光,他浑不在意,一双眼就这么直直地凝视着那魂牵梦萦的身影。
那人,就在身畔不远处,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但却又遥远得好似在天涯海角——只要屈膝一跪便是君臣鸿沟永难近!
他的眼,对上她的,电光火石的一瞥。
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一生不悔。
仿佛过了千万年,又好似只是一瞬,他突然轻声一笑,在这寂静万分的正殿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声笑,含着太多的怒痛悲泣、太多的执念与不甘,到最后只化为云淡风轻的一笑。
自嘲而已。
苏幕一撩袍服下摆,众目睽睽之下,终究单膝落地。
在这一刻,全场数千人,只剩下一人昂然伫立,在夜风脉脉的吹拂中,将自己的身影永远刻在了天门的历史上。
而随着这最后一跪,他们三人身后的宝座,也开始发生异变。
那金灿流光和红麝暖玉的两把宝座,光芒变得沉静内敛,开始缓缓落下。只有那白石平座,那一道道繁密难解的咒文越发玄金熠熠,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在万众翘首之下,发出隆隆的巨响,向高处飞升而去。
中央那把宝座,终于凌驾于其他两把之上,矗立于正殿高空中,而它的下方也出现了九级玉阶。
无翳公子飞身而起,只是轻巧一跃,便坐在白石宝座之上,于至高处俯视众生。
钟磬声又响,悠远而神秘,众人再次跪倒尘埃,向那至高宝座上的人深深地顶礼膜拜,就连新近归顺的两位宗主也不例外。
“众人起身。”
淡淡一句,却显出霸气威凛,宝座上的那人,是此刻最强烈的发光体。
这一刻,天门的人心,乃是前所未有的团结统一。
众人恭顺地起身,另外两人也不发一言地走上了自己原先的座位。
宽阔的正殿中,刚从狂热震撼中醒来的人们,只听至高处,笑声清朗,宛如珠玉落下九重。
“自今日起,我天门重新统一,再无各支各宗分裂之事。”
淡然一句,却如惊雷破晓,让众人都有耳目一新之感。
轻笑声可亲可敬,却又有凛然之威,话锋一转,开始向观礼之人致谢,“各位来宾如此关爱,我天门不胜感激,共襄此间盛事后,我也将奉上一份薄礼,请各位笑纳。”这一句虽然说得谦逊,前来恭贺的散修们却微微动容,都窃声议论起来:无翳公子的为人虽然高傲乖戾,喜怒无常,待人接物却绝不小气。他能送得出手的谢礼,肯定价值不菲。
只听中央宝座上那人一声轻咳,顿时全场便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那道清朗嗓音宛如千年冰玉,又似天音妙语,一字一句宛如珠玑直入心田。
“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今日,我天门三宗合流,重新成为一家人,这是天意命定,也是我等多年的努力所在。”
这一句让所有天门徒众都双眼发热,欢呼雀跃之下,声浪直跃而上,连坍塌了一角的正殿屋顶都为之嗡嗡作响,碎小的石屑簌簌落下,让人不禁捏一把冷汗,就怕它受不住气浪冲击,真的塌了下来。
只见无翳公子轻轻一挥手,便有玄金两色光芒,呈盘旋双鱼状飞上苍穹,光芒过处,那碎塌的殿堂屋顶,竟缓缓地恢复原样,平整如新。
这一手虽是小道,却宛如仙人之法,神乎其神,天衣无缝,顿时现场掌声雷动,原先怀疑这位新任门主的人,也不禁稍稍改了看法。
“我天门,秉持天地玄理而生,认为道法自然,唯心而已。数百年来,虽然偶有败类,但总算也无愧于天地众生,无愧于本心道源。”
无翳公子娓娓而谈,说起天门的历史,却好似与每一个人在亲切交谈。
“只可惜造化弄人,又有虚伪正道作祟,才有两百年前三宗分裂之惨事。今日,我们欢聚一堂,化干戈为玉帛,正是弥补了历代祖先的遗憾。”
第二百五十九章不胜人间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