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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该吃午饭了。”杜公公抖着拂尘道。
我瞧了瞧躲在背后的众脑袋瓜子:“怎么大家都躲着我啊?”
杜公公道:“没有的事,郡主您直爽大方,敢做做敢当,他们那是敬畏您哪。”
“哈哈,直爽大方,敢做敢当。”这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说太医院那回事,怎么听怎么都不像是我夸奖我,我扯着衣摆道,“甚好甚好。”
太后不许人说我把玄澈晾了的事,可没说不准讨论我在太医院说的那番话,据说近日有些宫女在不断练习,打算学我的“直爽大方”,跑去和温雅告白,以至于她们见到我有些心虚。
我不介意她们把我的话背下来重复一遍,本郡主不是一向以和蔼可爱的形象示人的吗?玄风逸是我的,温雅是所有女人的,大家大可不必心虚哟。
我正这么自得着,前方跑过去两个人。
“微微!快不要闹了,停下来!父亲知道了会杀了我的,小祖宗,你和我回去吧!”那追在少女后头跑的人不是东方非吗?有趣有趣。
紫衣少女吐了吐舌头:“杀了你又不是杀了我,我才不回去!”
“不要再跑了,被皇表姐看到,我们一个也活不成!”东方非追得苦不堪言。
“不见到温雅,我一定不回去,淑华没什么了不起,只有你和玄澈才会那么没出息,次次都怕她!”淑华没什么了不起,冲这句话,我欣赏你。
我提步跟着他们往太医院走。
不巧赶上温雅不当值,他带着温和从里面走出来,紫衣少女欢快地叫了他一声:“温雅!”
温雅颔首:“东方小姐。”
原来这美女是东方非的妹子,东方微,不愧是美男的妹妹,唇红齿白,美目流转,看得人直咽口水,也就温雅还淡定的杵着不动。
东方微气鼓鼓道:“你是不是答应了花清闲,要和她在一起?”
我就站在她身后,东方非一个劲地朝我苦笑。
温雅也对着我一笑。
东方微误以为他是点头承认,急的跳了起来:“怎么可以这样!你因为她那几句无聊的话,就感动到答应她了?你要愿意听,这样的话我也能说。”
东方美女,你该不会是来……
东方微果然红着脸道:“温雅,我很喜欢你,我不会像淑惠那样强迫你,更不会闹到你心烦,但是我可以保证,只要你愿意,我会照顾你的,花清闲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所以,你还是跟……跟我……”
咳,大家闺秀要像我那么无耻的说“你就跟了我吧”,难度未免太大了点。我笑嘻嘻道:“东方非,你妹妹真可爱。”
他干笑两声,开始揉脑袋。
温和斜我:“郡主,轮到你表现了,甭想隔岸观火。”
“在下已经应了清闲,那便不会反悔。还望东方小姐原谅。”温雅极其自然的揽住了我的腰,“清闲郡主惊才艳绝,善解人意,在下很喜欢。”
我喃喃道:“温雅,你好虚伪……”
这真的不是讽刺吗?
东方微都快哭出来了:“明明我比她好看,她哪里像善解人意的样子了?”
正是。
微微姑娘慧眼啊。
不过温雅眼界高,我只是拒绝姑娘你的一个借口而已,你可千万不要太嫉恨我。既然温雅都昧着良心说话了,我也只能昧着良心道:“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清涵侧。本郡主真真红颜祸水也!”
“呃,”温和面色惨白,“我可以去吐吗?”
我开心道:“清涵,你不是要出宫吗?我请你喝酒。”
温雅的朋友很多,走来路上时刻能遇见几个,其中又以女人居多。
温太医治好了某小姐的伤寒,我能理解;温太医治好了某大婶的痢疾,我能理解;温太医治好了某奶奶的哮证,我能理解;“温太医啊,要不是你,我的女儿便要难产而死喽!”——这个恕我不能理解,难道温雅还管接生?
送走了七大姑八大姨,一个看上去就不像个好人的轻挑公子哥儿走了过来。
“不是吧,温雅,连男人都对你不怀好意?”我揶揄道。
温和白眼:“胡说八道!”
我却说对了,那公子哥儿是不怀好意,不过不是因为看上了温雅,他是上来挑事的:“呵,我没眼花吧,温大人竟和青楼女子走在一起?”
原来这哥们儿在状元楼见过我。不过我装傻的本事一流,我左顾右盼:“清涵兄,青楼女子?哪里?”
温雅道:“胡公子认错人了。”
胡公子坏笑:“温大人不必一副老实诚恳地口气,她可是绝色小榭的妈妈藏起来的清倌,非儿姑娘,怀王宝贵得紧,都不让碰的。”
我看了看温和:“非儿姑娘,他在说你?”
温和吓了一跳:“乱、乱讲!”
我笑着对温雅道:“那更不可能是你啦,你是名满天下的温雅温神医。”
“非儿姑娘真会开玩笑。”胡公子伸出他的扇子,想用扇柄挑我的脸,可惜被温雅抬手一栏,没能成功,胡公子笑容一僵,大约是没想到温雅会这么不给他面子:“姓温的,你最好放手。”
他用力一推,温雅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扇柄握得更紧,他淡淡道:“既然认错了人,胡公子还是收手为上。”
“怎么温雅,为了个下贱的伶人你想和我动手吗?”
也不只知是谁用力过度,那柄折扇发出清脆的声音,仔细一看,竟然断了。
“公……公子……”温和有些害怕。
原本不过是想要请温雅一顿酒,偏有些不识趣的人爱搅合,罢,狗咬我一口,我总不能也咬狗一口。我捡起地上的扇子,惋惜道:“好像是秦大状元提的字,这么坏掉怪可惜的,这样吧胡公子,我让温雅送你一把更好的当做赔礼。”
“嗤,他能有更好的?”胡公子不屑。
“带钱了吗?”我问温雅。
不等他回答,我便从他怀里摸出几个铜子:“温和,对面有个卖蒲扇的,你给胡公子买一把来。”
温和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照做了。
胡公子的脸却黑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想让我穿着这身衣服,摇着一把破扇子在大街上走?!”
我从温和手里接过蒲扇,轻轻扇了两下:“风挺大的,实用。”
胡公子的脸由黑转青:“你!”
“倾心曾向日,在手幸摇风。羡尔逢提握,知名自谢公。”温雅吟了一首诗,吟得风雅至极,“想不到清闲也爱名士风流。”
“本郡主素来风流。”我卖力地扇了两下,刻意加重了“本郡主”三字。
这回胡公子听出来了:“郡主?”
“永安郡主花清闲。胡公子称我清闲郡主也可。”我将蒲扇插入了傻愣愣的胡公子的手中,“喏,这可是新会蒲葵,晋朝名相谢安年轻的时候是何等风神俊秀?他手执蒲葵扇,谈笑自若,不知俘虏了多少少女的心,当年名流纷纷效仿,满城尽是蒲葵扇……风流啊!谢安的风骨胡公子你慢慢琢磨,本郡主有事在身,便不奉陪了。”
我们抛下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胡公子,扬长而去。
如果你是真心实意地想请人喝酒,那便不要去京城的大酒楼。
会仙楼的酒也是会掺水的,并且一壶金波要卖上一两银子,酒已经很不地道了,还得拿着杯子你一小杯,我一小杯,话说了半天酒还没喝到一两,这叫喝酒吗?这叫应酬。是以我穿过闹市,在汴河上挑了一家小酒肆。破旧的小船容不下太多人,而我要的就是这个调调。
“小温和,我和你家公子吃酒,你就不用上来了。”敲了敲温和的头,我把他晾在岸上,和温雅一同上了船。
温和被我赶回家之前还不死心地大叫:“公子你不要喝太多!要是这女人趁人之危,你一定不能随着她来!”
两坛颜色鲜艳可爱的红曲只花了我五百钱,卖酒的姑娘见温雅生的俊,一激动,还白送了一碟酱瓜。
温雅又是一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小姑娘害臊,退到里边去了,只隔着帘子偷偷看温雅几眼。
“还是清闲会挑地方,我在京城数年,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酒肆。”
我将酒倒满:“清风下酒,流水怡情,红曲明艳通透,河水迷蒙缠绵,这个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但我却禁不住在想,人们眼中美如完璧的温公子,究竟是清澈通透的红曲,还是深不见底的河水。”
河面上风很大,温雅浅酌一口红曲,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道:“酒比海深,河比情浅。”
我将碗里的酒喝空,并不打算和他玩猜谜游戏:“直说了吧,温雅,你帮我说的话,做的事我都记在心里,想送你一株灵芝道谢,可玄风逸不肯给,我身边也没有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只能赔你一顿酒。”
温雅放下瓷碗,不客气地说道:“清闲,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你需要每月请我喝一次酒。”
我抽搐:“我闯祸……真的有这么频繁吗?”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让我服服帖帖地呆在荣安阁,遇上玄风逸只管请安,瞧见淑华只当做她是我亲姐,这怎么可能?我无奈地说,本性,真的很难改啊。
温雅大概觉得我好笑:“为什么要改呢?宫里不适合你,你便离开。清风下酒,明月怡情,哪里都是自在的地方。”
有句话我不想说,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离开的。
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
我心里烦闷,一坛酒很快喝空。我不是容易醉的人,但酒气冲上头,人就容易激动。温雅试探过我的身份,他明明心里有了谱,却没有戳穿我,所以我觉得有些事情和他说了也没什么,他救了叶九天一命,总不能让他什么都蒙在鼓里。于是我借着酒胆,把叶九天的事给说了。
淑惠的事情是他干的。
干完了觉得不够,还要去找淑华。
我不明白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但却不能不救他。
在这一叶小破船上,我口无遮拦地把叶九天骂的狗血喷头,又顺带抱怨了几声淑华。天边的晚霞都出来了,照进河水里,荡出细碎的金光,我没有起身走的意思,温雅由着我,没有开口说回宫。
既然出来了,那就该喝个尽兴,我让那姑娘添了酒,不管温雅如何,自己先捧着碗豪饮。
等到月上梢头的时候,冷风灌进我领口,身上却火辣辣的,我晃晃脑袋,完全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了:“温雅,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这个郡主不是正牌的,我其实……”
“清闲,你醉了。”打断我的话,温雅拖着步伐不稳的我离开了小船。
温雅抱着我叩响了一处大宅子的门,我似乎听到了温和的声音。
“怎么弄成这样……”
“醒酒汤……”
“就应该丢她出去……”
“……”
我被放到柔软舒适的床上,迷糊中,有一只温柔的手放在了额头上,我努力睁开眼,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东西。
我道:“大半夜的,你又想把我拉起来念书?奇怪了,明明是你要学嘛,我只是一个小宫女,为什么不能好好睡觉……”
“清闲?”
“我一点也不清闲,我想睡,我不要起来写字!坚决不要!”
身边的人问:“清闲,我是谁?”
这个问题太好笑了,我不假思索地反问:“你不是玄风逸是谁?”
回答我的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在我睡得正酣畅的时候,有人摇醒了我:“先把醒酒汤喝了再睡,否则明日起床会头疼。”
一闻到药味我就想赖死。
我把头埋进被子里,他推了推我,不得已,我再次睁开眼,发现眼前的人有一双温柔而清澈的眼睛,他静静地凝视着我。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温柔的玄风逸。
我受宠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