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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行回去罢。”
这话说不得有多温柔,听得其他嫔妃心里酸水直冒。但想到樊姬这就必须回去,表面贤德什么的,说不定要在心里呕血,便又不怎么酸了。面子要来有何用,难道不是越能引起王上注意愈好么?樊姬若是仅靠那公主身份撑着,也撑不到最后。
虞婵察觉到这气氛的微妙变化,眼睛也不转一下,只恭恭敬敬地行礼退下。相比于以色事人,她觉得更重要的还是她自己的命。而为了这些,怕是要做一些平王不爱的事情了。
她这一走,亭子里就闹开了。不说□,至少也是句句擦着边的。昭律夜里还要秘密召见几个心腹大臣商议,自然不能答应她们什么,只一味地转开话题,扯东扯西。这不,他就注意到了那鱼食盒子,伸手便去够。
“哎哟,我们的好王上,快别动,仔细污了手。”尹姬一见就惊呼起来,似乎那盒子是什么妖魔鬼怪。
昭律莫名其妙。他刚还见虞婵拿过,怎么不见有人大呼小叫?“怎么了?”他没搭理那声音,只拿起盒子来看。里头有小虫子一拱一拱的,原来那鱼食是活物。“不就几只虫子,便如此大惊小怪……”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虫子?
只不过他的突然迟疑被尹姬当成了改变主意。“这等东西如何能让王上拿?原本是连看也不该让看见的。”她话里话外,是嫌弃鱼食腌臜,也是含沙射影让昭律看到鱼食的虞婵了。平王昏庸之名远传,她如此说也丝毫不担心。
换做是平时,昭律大概会在心里冷笑那么一声。此时算她运气好,因为他一句也没听进去,而是突然想到了虞婵早前夹在奏折里的那张纸,真真确确地是个虫字。难道那竟是提醒他注意蝗灾么?还是说,那真的只是偶然而为,虞婵也并不知情?话再说回来,此种规律也只有任职司徒多年的苏据知道一二,常年待在深宫的虞婵又如何能知晓?
不管这猜测准不准确,一想到正事,昭律便觉得这底下的椅子上长了倒刺,一刻也坐不住。再想到外头一溜儿等着从他的这些“爱姬”们身上得到消息的人,他好歹按捺住了性子,又口无遮拦地调戏了几句,然后就称有大臣给他进献了几个细腰舞姬,急匆匆地走了。
三人恭送他离开,直起身后面面相觑。“倒是没听家父说最近有进献舞姬的。”孙姬十分不快,因为昭律这只进了碗里的肥鸭子又长了翅膀飞走了。孙潮是进谏官员,对这种事情一向会比较清楚。而昭律和虞婵都离开,她也就不敢称秦姬为秦妹妹了,因刚刚全是故意做的姊妹情深样儿。
“这种小事,便就是孙咸尹,也不能全管着的。”秦文蕙沉声道。“若真是舞姬,也无甚关系。”她叫过一个小宫女,如此这般地吩咐下去,这才继续道:“便叫他们注意一些,瞧瞧王上是往哪里去即可。”其实这句话就等于,只要平王不去岚仪殿,那就是万事大吉。
“原是我糊涂了,可不就是这理儿?”孙姬虽不快,但也要看秦文蕙面子。虽她比秦文蕙入宫早,也架不住孙潮是秦兴思门下一走狗,说不得要仰人鼻息。不过她嘴里只叹气,道:“其实,嫁与王上那一日,便当知道这个了。”
眼见今日已然没戏,尹姬深有同感,两人一起叹了几口气,其中不乏有些平王喜新厌旧的悲凉。过不了几时,侍女报回了消息,平王直接回了寝殿,而之前也的确有几抬轿子将舞姬送进了朝明殿。这就没什么话可说了,三嫔散场,尹姬和孙姬带着侍女各自回宫。
这轿子却是昭律使的障眼法。里头是有舞姬,但还有几个和细腰美女完全搭不上边的人。司徒苏据,已至知天命之年,看起来是懵呆呆的老好人模样,经手的赋税、俸禄、军需、粮饷却从未出过错。工正墨季同比他小些,倒真是一心只扑在工程建设上,算得半个中立派。
墨季同一下轿便呆住了。不为别的,就为他看到的两根盘龙云纹雕花柱子。苏据今日神秘兮兮地告诉他,有人对他的水利计划很有兴趣,见上一面定能助他一臂之力。只一个要求,无论路上发生了什么,他都不许出声。他还以为是苏据找到了治河的能人,准备引荐给他,这睁眼一看,居然到王宫了么?
此时苏据也慢腾腾地从另一抬轿子里下来了。墨季同一看他,立刻迎了上去:“你和我好歹多年同僚,如何开这种玩笑?”情绪甚为激动。原因无他,他在呈水上修建堤坝的提案白日里才被昭律一口否决了,理由是没有理由,所以他现在正在气头上。
“墨工正忧国忧民,当真是我等官员楷模。”苏据心道他急躁总是改不了,面上只先给他戴了顶高帽子。“只是这事关大局,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人工哪里来?银饷哪里来?做之前当然需要做好充分准备。”
墨季同怔了怔。这他当然也知道,他还知道这些都是苏据管的,所以这才乖乖跟着来。谈自然是要谈,但是和一个只顾得上吃喝玩乐的王上,真的有可谈之处吗?
他的脸色变化,苏据统统都看在眼里。“来罢。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才知道。”他拍了拍墨季同的肩膀,率先往前走去。
墨季同正想说还要通报,左右一看,这才注意到轿夫连同宫监竟然一个也不见,同时进来的舞姬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这事情的确全是古怪,他顿了一顿,便也跟了上去。
书房里,昭律正在将一张宣纸提在眼前,似乎能把它看出朵花儿来。墨季同一进去,就先扫到那上头的字,又见得书房井井有条,不由得略微惊异。照他的想法,此时进去不定要看到什么,但绝不会是他现在看到的情形。近日里就是这干旱蝗灾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王上难道确是想治理河渠虫灾、以免后患么?那为何在朝堂上不说?
“苏爱卿,墨爱卿,来了就开始罢。”昭律听到声音回头,只当没看见墨季同脸上的惊诧之色。
这语调清淡,却有些不怒自威的意味。墨季同见多了不务正业的平王殿下,常用表情是痛心疾首。如今瞧着这和以往完全不同的自家王上,他竟然有些发慌,不由得频频用目光示意苏据。
苏据瞥了他一眼,终于来救场:“王上,微臣不才,早朝上还未听懂,就让墨工正一一陈讲。”
就算墨季同再呆,见到这种充满了心照不宣气息的情形,也终于回过味儿来。不管昭律是出于什么理由,他只当不知道就行了。反正他为的不就是一座水坝吗?知道太多反而不美。
一个半时辰之后。
墨季同从一开始的满心怀疑,变成了现在的心服口服。他现在才知道,昭律平时那昏庸易怒的模样是装出来的,教他大大吃了一惊。
苏据见他掩饰不住惊愕的模样,故意取笑道:“墨工正这是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经过前头的刺激,再听不出苏据在说什么,墨季同觉得他这个工正也可以不用当了。他正色道:“王上大可放心,微臣除了水坝,什么也不知道。”
昭律既然敢叫他来见,之前已然做好了预料,此时当然不甚惊讶。“墨爱卿所言甚是。只是这粮饷一事……”
他停住不说了,但苏据和墨季同都听了出来那言外之意,就是干旱。越国是蒲朝诸侯国中最大的,几乎占了一半。大部又地处南方,气候宜人,水草丰美,素来是天下粮仓,这才能撑得住各种花销。民以食为天,粮食才是本钱,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旱情。
这白日里也讨论过了,墨季同主张修坝,这是个长远之计没错,但并不能解燃眉之急。其他大臣的意见是捕捉蝗虫,以免造成更大危害。说得是不错,但怎么捉才能捉干净,还有人力,又是个问题。故而此时,苏据和墨季同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该建议再找几个人来商议。
昭律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结果还是和白天一样。虽说并不是全国干旱,但如果少了一半收成,那也叫人肉痛。没办法的话,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么?昭律想到他后头的计划,又想到他没想明白的那个字,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一次。反正不会有什么损失,不是吗?他拿定了主意,便道:“今日便到这里罢。苏爱卿,墨爱卿,就有劳你们再扮一次舞姬了。”
苏据轻车熟路,墨季同也只能表示全力配合。只是他们钻进轿子里没多久,就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昭律的怒吼:“连拍子都踩不准,来人,把这些舞姬都给寡人送出去!”停了一停又道:“派人去岚仪殿,给寡人把夫人请过来!”
不仅是墨季同,就连苏据也在心里冒出了个巨大的疑问。似乎是笔墨纸砚掉地的声音……王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11第十章 心生疑窦
虞婵再次被从睡着的状态叫起来,不由得心道昏君事多。这次再叫她看到之前那种乱糟糟的情形,可就绝不能忍,明日里便去见大宗伯昭出。在去往朝明殿的路上,她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只是快到的时候,她正好看见那几顶轿子从偏殿门出来,往着路门的方向去了。
这舞姬排场倒是不小……虞婵瞥了一眼,边走边问了一句:“这是哪个大人送进来的?”
谒者听见她问,不由得在心里擦了把冷汗。王上诶,您叫夫人来就算了,也不能正好卡在这点吧?以往樊姬也知道这些事情,但是这次可面对面的撞上了。现在这情况,叫他们这些做下人说真话也不是,说假话也不是。只是又不能当做没听到,他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是司徒苏据苏大人。”
虞婵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心里却开始快速地翻起记忆来。司徒苏据?这好像是个中立派吧?怎么也改行走谗臣路线了?难道也投靠了秦兴思?她顿了顿,又问道:“苏大人什么时候开始送舞姬的?”
谒者额上冷汗满满,恨不得马上就到朝明殿。“也就是今年年后吧,没几次,小人记不大清了。”这就是在极力撇清了。照他的想法,樊姬问平王的舞姬问题,等下就该朝平王爆发了。平王那么疼爱樊姬,到时候倒霉的肯定是他自己,而不是夫人。
“唔。”虞婵淡淡地应了一声。她听出谒者的语调,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了,只在心里盘算起来。她以前只知道平王喜新厌旧,这舞姬换了一波又一波,还不觉得有如何古怪。今日一见,居然是用轿子送进送出的。若是每次都这样,轿帘一拉,谁知道里头是什么?
不过很快就到了朝明殿。谒者将樊姬引给宫监带路,赶忙退下,那身影快得就像是跑了。虞婵暗自无奈,只整了整袍袖,往内寝而去。只不过刚进门,又是一阵刺鼻香粉味儿,她不由得一个喷嚏。再转眼一瞥,地上有根断了的弦,像是从乐器上掉下来的。
刚刚那几个舞姬全是苏据的人。她们连寝宫门也没有进去,那香味儿和琴弦又是从何而来?自然是昭律布的障眼法了。不过这暗通款曲的方法是吴永嘉想出来的,自毁形象没错,但是胜在好用。就比如说现在,昭律正做出一副欲求不满又大怒的模样,一见虞婵进门便一叠声地叫道:“婵儿,这边,别行礼了。”
虞婵求之不得。“王上,您又是怎么了?”说话第一步,不能把自己先推出去。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