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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很安静,景枫抬眸,忽见偏厅外,花圃中,有一棵绿柳迎风摇曳。他心中渐沉,恍然忆起他们的初相遇。那个姑娘立在垂柳下,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对他说:“我没有名字,从前的事我忘了,你就唤我柳遇吧。”
柳遇,柳下相遇。
其实景枫明白,云沉雅说得并没有错。他不仅冲动,时隔年余,他也无法从往事的阴影中走出来。可是,有些事说来容易,真正去承担,却有千钧之重。
景枫沉了口气,道:“大哥,我……”
“住哪里?”云沉雅忽地问。折扇敲了敲掌心,他又说,“我随你去看看。”
景枫愣了愣。片刻,他垂下眸子,走出了偏厅,一边道:“大哥要来便来吧,事已至此,我过两日便走了。”
云沉雅看他一眼,拂了拂袖,也径自离开。
白贵三人面面相觑,正要跟上去,忽见云沉雅顿住脚步,微侧过脸,投来一道凌厉的目光。白贵只好作罢。
司空幸将方才之事在心头过了一遭,转身拱手道:“白老先生,在下有一事不解,何以大公子不告诉二公子沈眉小姐就是柳遇,而两年前的北荒之战,也并非全是他的错?”
白贵白他一眼:“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想了想,又忧心道,“二公子是个倔脾气,大公子今天又动了怒,两人这番,少不得要动一回手。”
司空幸闻言,亦担忧地蹙起眉来。
这时,司徒雪忽然迟疑地说:“司空,白老先生,我记得,小棠姑娘好像好等在前面厅堂里?”
此话出,司空与白贵互看一眼,白贵猛拍一把脑门,“对啊,不是还有个舒家的小棠棠嘛!”
云沉雅与景枫刚走出棠酒轩,便听街头一阵叮铃声。舒棠笑得灿然,从骡子车上跳下,道:“穆公子,原来你真是云官人的兄弟。”
景枫一愣,垂下眸,没有答话。
云沉雅看他一眼,对舒棠说:“怎么等在这儿?”
舒棠指了指骡子车,道:“方才司空公子与我说,酒铺子的马吃坏肚子了,拉不动马车,又说云官人想随穆公子回家一趟,让我驾骡子车载你们去。”
语罢,不等云沉雅和景枫应声,舒棠又跑回骡子车边,将帘子掀开,道:“骡子车的车棚小,不过坐两个人还是可以的。云官人,穆公子,我替你们铺了两张软和的布垫。”
云沉雅与景枫同时一怔,都不知如何答话。
舒棠见他们神色,只当是自个儿骡子车不够体面。她又跑去车前,牵了两只骡子,老实道:“云官人,穆公子,骡子虽没有马驹跑得快,但我家的骡子,我都好好养的。”想了想,她又道:“你们如果不喜欢这骡子车,把骡子换去拉云府的马车,也是可以的。”
景枫闻言,不由道:“小棠姑娘误会了,我与……大哥,并未嫌弃这骡子车。”
舒棠听了这一声“大哥”,不禁看向云沉雅。云尾巴狼被她一望,莫名愣怔,可片刻,只见舒棠抿唇笑起来,像是有些欣喜。
景枫的住处,离棠酒轩并不算远。骡子车跑了不到两柱香的时间,便在一家宅邸前停住。
下午阳光太烈,舒棠将骡子车系再树旁,抬手在眉间搭了个棚。云沉雅见状,一边扬开折扇替她挡太阳,一边对景枫说:“你这两年,都是一个人?”
景枫的背影一滞,片刻,他答:“北荒之战结束后,起了瘟疫。我在香合镇留了半年,后来疫情得到控制,我便离开了。”说着,他将宅门推开。
宅子很旧很小,只有一进深,院里开着木槿花。袅袅柳树旁,有一口古井。云沉雅入得院内,只觉这宅子太过简陋,而景枫堂堂二皇子,哪怕抛却功名,也不应屈就在这样的地方。他眸光一黯,沉声道:“你去收拾收拾,随我回云府。”
景枫听了这话,却不应声。他推开正房的门,见云沉雅并不跟来,便对舒棠说:“小棠姑娘稍等,夏日暑气重,我去倒些茶来。”
到此刻,舒棠也觉察出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她对景枫点了下头,又看向云沉雅,犹疑道:“云官人,穆公子他……”
云沉雅眸色更黯了些,没有说话。
少时,景枫便端了一个瓷盘出来。瓷盘上一个茶盏,两个酒杯。天上有云遮了阳光,院子没在一片阴影之中。景枫将茶端给舒棠,退后两步,垂眸道:“大哥,今日之事,我心意已决,这杯酒,算是我与大哥道个别。若大哥日后,帮我寻到小遇家人的下落,景枫无论身在何处,都会将这恩情,深铭五内。”
云沉雅愣住,片刻,他轻笑一声,从瓷盘上拿起酒杯在指尖转了转,问:“你方才说,北荒之战结束后,你在香合镇留了半年,那之后呢?”
景枫一怔,抬头看向云沉雅,须臾,他道:“我去?州置办了一处宅子。因小遇遇见我时,是失了忆的,我后又去找过她的家人。只是寻寻觅觅,一直……”
“荒唐!”景枫还未说完,便被云沉雅沉声打断。
云沉雅手中酒杯往地上一掷,冷笑道:“我不记得我有这么没出息的弟弟!”
景枫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酒杯,和倾洒出的酒水,喉间动了动,说:“还望……还望大哥成全,若大哥能帮我找到小遇的家人,我……”
“柳遇的家人,不就是你吗?”忽地,云沉雅道,“诚如你所说,柳遇与你相遇时,并不记得前尘往事,所以她作为柳遇这个人,是因你开始,因你而终,也只有你这一个家人。”
他弯身拾起一块酒杯的碎片,递给景枫,戏谑道:“这么有出息,不如抹了自己的脖子去见她,何苦苟且于世上?”
景枫闻言,眸色一伤。片刻,他从云沉雅的手中接过碎片,垂手于身侧,手握紧成拳,碎片扎入掌心,渗出血来。
舒棠看得心中一紧,正要劝云沉雅,可她转头一看,只见云沉雅看着滴在地上的血,眸光明灭不定。
景枫沉静道:“嗯,她虽小聪明奇多,可人却是极好的,有一次,她也与我说,世间虽大,她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
云沉雅沉了一口气,定定地看向景枫,声音极其平静:“逝者已逝,人若耽于往事,就永远无法往前。该放弃时,便要放弃,该决断时,便该决断。你若无法从这桩事中自己走出来,日后若遇上更大的挫折,又当如何。你从前的傲气哪里去了?你的自负哪里去了?你不是一直想与我争那个位置?一直想与我一决高下?景枫,你的骨气呢?”
云沉雅说到这儿,忽地勾唇,闲散地笑起来。他抄着手,往柳树上一倚:“你是不是,连面对柳遇去世这桩事的勇气都没有呢?”
“枫儿,倘若这么一个挫折,就让你如此消沉,倘若我见不到你从阴影里走出来,那么你信不信,日后我一旦找到柳遇的家人,便会随便寻个由头,令她全家都去九泉之下陪着她?”
景枫闻言,身形一晃,怔怔地道:“大哥?”
云沉雅懒洋洋地一笑,笑容盛着日晖,说不出的和煦。然后他说:“回屋,取你的剑。”
景枫一怔。
云沉雅直起身,折扇在手中急速一转,但闻铮铮几声,利刃便从十二扇骨处伸出来。
“你今日若能废我一只手,我便收回方才的话。从今后,你要去窝阔也好,要找柳遇也好,我都不再管你。”
第59章
宅子虽小,但院内空旷,四周只有垂柳,古井,和一株高大的梧桐,倒不失为比武的好场所。
景枫手持长剑,眸光明灭,问:“怎么比?”
云沉雅将手中折扇转了转,从容笑道:“尽全力。”
两兄弟从小习武,彼此之间不是没有比过,但一直不分伯仲。这会儿艳阳折射入院,透过树梢屋檐,在地面洒下点点光斑。又似有风,吹起两人的青衫。衣袂飘动的猎猎声,使整个院子更加寂静了些。
舒棠站在屋檐下,一脸慌张地看着他二人。她从小接触的,不过是些戏耍功夫,然而眼前这阵仗,与她印象中的比武全然不同。
少时,空气中像响起一声剑鸣,剑鸣直抵心间,拨动心弦。舒棠猛地一惊,抬头望去,只见方才还立在原地的两道身影顿地而起。
伴着阵阵清脆的兵器碰撞声,半空中,清影如鬼魅,寒刃如冬水。景枫提剑挽花,连连直刺,云沉雅仰身避开,足尖在柳梢上稍一借力,腾空起落,展扇倒刺。
景枫见状,不由一滞。他本以为两人比武,点到为止即可。谁想云沉雅招招致命,不给他留半点喘息的空间。景枫双眼微微一阖,也只好横剑于身前,以杀招相搏。
一时间,两人以内力带起刃影,天风海雨一般交织于这一方院内。
数招过去,景枫忽然倒提长剑,腾空翻身,从后方攻向云沉雅。身后风声疾劲,云沉雅将折扇一合,一枚利刃随即从扇柄倒伸而出,往后挡去。
兵器碰撞带起的力道,令两人同时后退。
景枫左手撑地,稳住身形,右手即刻将长剑掷出。
但见如水剑光破空袭来,云沉雅本想以扇刃在树梢借力,就势避开,可这时,他的目光在树梢掠过,不由一愣,原本已经探出的折扇,竟不知不觉收了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伴着长剑带起的猎猎风声,伴着舒棠的一声惊呼,利刃直扎入云沉雅的右肩。
云沉雅闷哼一声,单膝着地,血即刻从伤处浸染开来。
景枫这会儿却愣住了。方才那一招,明明是个极简单的闪避招式,云沉雅的武功登峰造极,怎会……想到此,景枫仰头往梧桐树梢一望。
树梢间,一块坠着红穗子的木牌迎风摇曳。
原来,方才云沉雅收招,是怕斩断那一截坠着木牌的枝桠。
景枫一时怔然,半晌,只轻声唤了句:“大哥……”
云沉雅看向屋檐下的舒棠,见她一脸紧张地望着自己,不由笑了笑。他慢慢直起身,封住左肩穴道,又将剑拔出,抛给景枫,淡淡道:“比武未完,依照方才的约定。你只要能废我一只手,去北荒,去窝阔,我便不阻你。”
长剑铿然落在景枫面前,可他却没有将剑拾起来。
天边云遮阳,院里风声渐歇。景枫的心沉了又沉,静静地说:“不比了,今日算我输了,可是……”他喉间一动,眉心忽又拧紧,只是后半句话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叹息。
景枫仰头,望向苍茫的天,恍然又忆起万千将士厮杀的声音,忆起一抹红嫁衣,以及绣了一只鸳鸯的裙摆。他复又垂眸,在原地怔了一会儿,看向云沉雅。
“若觉得闷,就自个儿出去走走。”云沉雅道。
景枫一愣:“大哥?”
云沉雅挑起折扇,指了指院门,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出去出去,我见不得人这么一副消沉样,想明白想通透了再回来。”
景枫的目光在云沉雅的左肩停留一瞬,再未说甚,径自走出宅院。
舒棠见状,只当是两兄弟又闹了矛盾。她急忙跑到云沉雅身边,无措地喊了声:“云官人。”言语间,舒棠的目光定定锁在云沉雅左肩的伤,眉心写满焦急。
云沉雅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由一笑,说道:“不碍事,习武之人,受伤是常有的事。”
听了这话,舒家小棠点了下头,然而她的目光,仍是聚焦在伤处血色。须臾,她似想起什么,又连忙对云沉雅道:“云官人,你等等,我去将穆公子追回来。”
云沉雅一怔。
舒棠再往他的左肩看一眼,亟亟提了裙,就往院外追去。
须臾片刻,宅院里只剩云沉雅一人。
这会儿已是近黄昏的天了。云沉雅退后两步,在眉骨搭了个棚,望向梧桐树间的小木牌。
虽然同是皇子,但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