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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无色-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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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亲有事找我?”阮凤一愣,看向阿?。
  
  明眸若星,阿?的脸更红了些,她偏过头,应道:“嗯,夫人说,说是七夕要到了,她……”
  
  “我知道了。”阮凤沉吟一阵,答道。
  
  言语间,两人已来到后宅。池塘水榭,琴音袅袅。
  
  水瑟觉察到阮凤到来,停了弦,对着亭外人淡淡一笑:“昨日还在念你,今日你就来了。”
   
  亭中有竹席,席前一张长几,几上放着七弦琴。抚琴之人虽早过了如花的年华,只是她眉目清秀,风韵犹存,乍一看上去,令人见之忘俗。
  
  阮凤在竹席上屈膝而坐,道:“我惦记着七夕将至,娘亲有事吩咐,所以提前两天过来问问。”
  
  水瑟一笑,她眸光一动,看向候在亭外的阿?,又柔声道:“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阿玥的目光在阮凤身上流连一瞬,随即弯膝道:“是,谢谢夫人。”
  
  见阿玥走远,阮凤不由笑道:“娘亲近来越发随和,本来下人就少,唯一一个伺候在跟前的丫鬟,起得竟比娘亲还晚些。”
  
  水瑟道:“小丫头嗜睡,便让她多睡些。”又想起方才阿?看着阮凤的神色,不由问,“你觉得……她怎样?”
  
  阮凤一怔:“娘亲?”
  
  水瑟看了阮凤一眼,叹气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娶正妻,也好歹纳个妾室。”
  
  阮凤垂眸,沉默不语。
  
  水瑟伸手抚上七弦琴,琴弦在指尖一晃,发出泠泠之声。“阿?这丫头,我从未将她当做丫鬟,而是半个女儿。她是鸳鸯之女。当年水婳姐去世,是鸳鸯一力将重责担了。我欠她一个人情,理应要照看她女儿的后半辈子。”
  
  阮凤沉了口气:“娘亲,也莫为当年之事太过懊恼,毕竟逝者已矣,无论是水?姨,还是鸳鸯姑姑,都是仙去之人了。”顿了顿,又道,“倒是前阵子,娘亲说想见阿棠……”
  
  “阿棠?”水瑟一怔,抬头看向阮凤,“她还好吗?”
  
  “她很好,只是……”
  
  “什么?”
  
  阮凤默了一瞬,他将杜凉交代自己的话又在心里头过了一遭,这才道:“只是,娘亲,阿棠的身份,可能瞒不下去了。”
  
  水瑟闻言,倏然起身:“什么?!”
  
  阮凤偏头看向亭外池塘,粼粼波光。“她与瑛朝的大皇子英景轩走得太近。英景轩素来阴狠,诡计多端。他此番前来,恐怕会利用阿棠北地公主的身份,毁了联兵符。”
  
  水瑟猛地蹙眉,她深深吸了口气,也望向亭外池塘。晨风吹皱水面,水瑟心中渐凉。须臾,她道:“没法子能护着她么?毕竟水?姐临终时,希望她能在南国市井间长大,安然度过这一生,平安,平凡。”
   
  “有。”阮凤道,“只是平安和平凡这连个愿望,我与爹,只有能力保她平安。”
  
  “瑛朝势大,非是我南俊能敌,倘若英景轩欲利用阿棠的身份毁掉联兵符。我们只有先下手为强,将阿棠交还北方数国,与北地联手,如此才可保她一命。”
  
  水瑟脸色一白:“所以,你此番来,是央我去见舒棠一面,告诉她事情真相?”
   
  阮凤道:“倒不急于一时。不过不瞒娘亲,告诉阿棠真相,确实是唯一保她的方法。”
  
  一抹神伤从水瑟的眼中闪过。片刻后,她又坐回七弦琴前,抚得一曲,曲声轻快,激昂,自始至终没有点滴忧伤。待最后一个琴音落,水瑟笑道:“这曲子,原是水?姐交我的。”她的目光落在七弦琴上,“就连这琴,也是她临终前,留给我的。可我……”
  
  阮凤道:“娘亲,你已经尽力了。”
  
  水瑟伸袖在琴上一拂,抱琴而起,将琴递给阮凤:“七夕是水婳姐的生辰,也是她的祭日,过两日,你帮我把这琴还给阿棠吧。”
  
  阮凤从水宅出来,便在一辆马车停在街口不远处。他沉了口气,上了马车。车夫一扬鞭,车轮便辘辘转起来。
  
  马车内焚着檀香,杜凉闭目养神半晌,问:“她还是不愿见我?”
  
  阮凤没有答话。
  
  杜凉复又睁开眼,目光落在七弦琴上,讶然道:“这是……”
  
  “我照着父王的意思,与娘亲说了。”
  
  “嗯?”
  
  “只有让娘亲误以为英景轩已知道阿棠的身份,想要加害于她。只有这样,娘亲才会同意告诉阿棠实情,而我们,也可借机将舒棠的身份公开,修复联兵符,让南俊有足够实力安然立于神州之南。”
  
  杜凉默然,少时,他道:“所以,她不要这把琴了?”
  
  “嗯,娘亲让我在两日后,将这把琴还给阿棠。”
  
  杜凉往车壁一靠,闭上眼:“也好,七夕是水婳的生辰和祭日,到时,你派人将这琴还了,但不要将事情说破,先看看舒棠和舒三易的反应。”


第61章
   
  七夕这天,舒家客栈的海棠开得艳。一大早,喜鹊在枝头叫唤。舒棠开窗探了个头,望见院子里,舒三易穿了一身儿青布褂子,收拾得妥帖,便道:“爹,出门去?”
  
  舒三易见舒棠起了,冲她招招手。
  
  舒家小棠忙从屋里跑出。她着白,穿得干净,斜背小布包,发髻里别一支海棠簪。
   
  舒三易上下打量闺女儿一番,道:“我出屋转转,指不定啥时候回来。你待会儿出门,记得把客栈门锁好。”说着,朝院子西角努努嘴,又道,“你有空管管莴笋白菜。它俩今儿大清早,又抢了灰爪兔的萝卜,衔了几个猪骨头逼它们吃。我都说多少次了,兔子的牙口不好,兔子啃不动骨头,这俩小破獒,就是不长记性哇!”
   
  院子西郊,莴白二狗原本四仰八叉地躺地上装死,听了这话,俩狗一骨碌爬起来,呜咽两声,无辜地望向舒棠。
  
  舒家小棠见状,乐呵呵地道:“成,前几日云官人说很思念莴笋白菜,想接它们回去住几日。我今儿个有空,待会儿送它们过去时,可以顺道跟它们说说这个理儿。”
   
  话音刚落,莴笋白菜浑身一颤,倒地不起。
  
  早晨的街巷水意泠泠,车棚铜铃还凝着露珠。舒棠快到棠酒轩,太阳才从云后探出半个头,天地间一片金色。
  
  棠酒轩刚开门,白贵坐在太师椅上打瞌睡。铺子里有小厮们在数酒,时不时交谈几句。
  
  云尾巴狼撩开布帘,瞟了白贵一眼,轻飘飘地逛进铺子。折扇在指尖转了转,“啪”得一声在柜台上炸响。白贵猛然一惊,从太师椅上蹦起,惶然张望,却对上云尾巴狼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白贵霎时间苦了一张脸:“大公子,老奴就稍微打个盹。”
  
  云尾巴狼将扇子往下巴一撑,厚颜无耻地说:“我醒着,就见不得人睡着。”语罢,他抄着手,悠哉哉地逛出铺子。
  
  还没走多远,便听身后一阵叮铃声。云沉雅脚步一顿,往后看去,果见得舒家小棠在棠酒轩门口,正撩开骡子车车帘,拖拽着什么。尾巴狼觉着好奇,凑近了些,左瞧右瞧。莴笋白菜在车内嗅到狼主子的气味,呜咽一声,从车棚内钻出来。
  
  舒棠瞧见云沉雅。云尾巴狼笑眯眯地与她招呼:“小棠妹。”
  
  舒棠道:“云官人,你那日说思念莴笋白菜,我将它们送过来。”
  
  莴笋白菜又呜咽一声。
  
  云沉雅忆起早前自己与舒棠相认,这两只走狗看自个儿笑话的事,眉开眼笑道:“回来了,挺好挺好。”说着,又将舒棠引入铺子。
  
  白贵因方才被尾巴狼吓醒,这会儿仍有怨气,只与舒棠招呼了一声,便端出一副不咸不淡的神色。云沉雅淡淡扫他一眼,不搭理他,又将舒家小棠带去铺子后。
  
  穿过小弄,到得云府。此时,天边云蒸霞蔚,云府里,夏花争相竞放。
  
  舒棠知云沉雅有晨间散步的习惯,随他沿着小石径走了一段。
  
  这天的云府别有不同,像是比以往热闹,回廊外,花圃里,时不时可见忙碌来去的丫鬟。走至尽头,后院仓库处,有数个小厮在抬酒。
   
  云沉雅停下来,看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笑,唤了声:“小棠。”
  
  舒棠正四下张望,听了这声唤,连忙回转头来。
  
  日晖洒在云沉雅月白衣衫上,他转了转折扇,笑得风流倜傥:“我打算,将云府后面的几间宅子盘下来,把仓库挪走,花苑建大,那个荒园……嗯,除了种桃树,再种些海棠,你觉得呢?”
   
  舒棠点头道:“我从前不觉着云府小,今儿个瞧了,觉得人是多了些。虽然热热闹闹挺好,不过云官人好清静,还是将宅子建大些。”
  
  云沉雅默了一瞬。他的目光停在一株海棠花树。还是清晨,花瓣上有盈盈露水。
  
  “我是想说――”云沉雅喉间动了动,尾音拖长,后面的话,却不知如何接下去。
   
  舒棠上前两步,老老实实地道:“云官人,你说,我听着。”
  
  有句话,在心里头盘桓了有一阵子了。
  
  云沉雅回头来将舒棠望着。她的眸子如海棠花瓣上流转的露珠,神色却十分憨厚,发髻里的海棠簪子倒是雅,可身上的斜背的小布包,却又俗得厉害。
  
  舒棠被他望得不自在,吞口唾沫,理理小布包。一举一动间,憨厚又傻气。
  
  云沉雅觉着好笑,索性抄着手,往树干上一靠,又盯她一会儿。
  
  舒家小棠的神色慌张起来。她抿抿唇,将自个儿上下打量一圈儿,小心翼翼地道:“云官人,我哪里,哪里……”
  
  “走路的模样不好看。”云尾巴狼忽地道。
  
  舒家小棠一愣,“啊?”了一声。
  
  云沉雅从树干上直起身,慢悠悠伸出手,说:“过来,我牵着你走。”
  
  舒棠又是一呆,她垂眸抿抿唇,迟疑地将手往尾巴狼爪子上一放。
  
  不如寻常姑娘的手又细又嫩,舒棠的掌心有茧子,但却十分暖和。云沉雅拉着她走一阵儿,那股暖意,仿佛就能从手心传到心底。
  
  狼爪子牵着兔爪子,两人不说话,可尾巴狼心里头却觉得开心。舒棠跟在他后头,数着他的脚步走,走着走着,也高兴起来。
  
  花圃里,池塘畔,有小厮就着红泥暖炉,将一壶水烧得咕噜噜响。云沉雅瞧见暖路旁的茶具,心里头明白了大半,面上仍是问:“这是在作甚?”
  
  小厮见了云沉雅,连忙起身行礼,又答:“白掌柜觉得困乏,让小的就着池塘水,泡了茶与他送去。”
  
  紫砂壶旁,摆着的茶叶是皇上赏赐的贡品普洱。云尾巴狼眉梢一挑,转头问舒棠:“累不累?”
  
  舒家小棠摇了摇头。
  
  云沉雅挥手支开小厮,撩了衣摆蹲下。他先用沸水将茶壶,茶杯分别烫过,又将茶叶放入壶中。第一泡茶汤,乃是洗茶。持壶摇一摇,便倒入池塘,再续水。第二泡茶汤正好,云沉雅一边提壶将茶水斟入茶盏,一边垂眸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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