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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陶姐姐,别问了!”
铜雀在一旁憋笑至脸紫,慕辰仰面,狠狠剜了他一眼。
慕辰手抚医术,“苏越河”三个大字赫然入眼,他吃惊地望着这老头儿。
他只道老头儿是安义的师父,竟不想此人竟是他凌家的不世功臣!
慕辰儿时曾听凌宛天讲过开国功臣苏越河的故事。
传说,凌家的一大半江山都是他从战马上拿下。传闻他博学多才,风流蕴藉,用兵又奇又险,却从未战败过,小时候的慕辰每每听他打仗的故事听得出神。他的爷爷开国时更是封苏越河为霄王,仅在一大之人,且他的封地雄踞整个北方地区,拥有整个国家大半的铜矿、三分之一铁矿,甚至慕辰的祖父连铸币权都给了他,他却在封王之后三个月猝亡。
“霄王。”慕辰道。
“你是想问,老夫为什么在最高位的时候假死是吗?”老头儿笑问。
“不错。”慕辰道。
老头儿仰头望天,碧空如洗,苍鹰恣意翱翔。
“你迟早会理解。”老头儿纵有千言,只在长叹之后化作这六字。
慕辰思忖着,他只道这昔日的霄王深知身为人臣,一怕功高盖主,二怕权倾朝野。当年,他祖父为了争天下,许了这老头太多,位极人臣则怕是身家性命都不保。直到几年之后,慕辰才知道此话其中的真滋味。可是,一切都晚了。
慕辰回那三层宅院喝了药,休息至入夜,忽觉心神不宁,铜雀推他至樱桃树林前,回想起这几日,忽觉恍如隔世。
忽想起老头儿新教的阵仗法,他热血贲涌,想起他学的武艺招数,他边挥袖苦练着,却听林中格格的一阵烂漫笑声,定睛一看,却遥遥是陶蓁提着萤灯,领着猫兔子在摘樱桃。
“慕辰哥哥,快来呀!”
依稀中,又回到十多年前是夏夜,垂髫的翠衣少女提着萤灯奔跑,少年开着轮椅追上去,少女坐在他没有知觉的腿上,通身的玉兰花清香他此生难忘。
后来,这少女长成娉婷女子,美貌惊天下,却在他病榻前日夜辗转,衣不解带,他身体好时,却无能保护她,一任她受尽欺辱。
想到这里,慕辰心割掉了般的疼。
“今日开始,再也不会了。”
慕辰在心中立誓,恍惚间,那绝美的女子嫣然一笑,云霁月隐,皓齿如雪,竟与那爬在树上摘樱桃的黄衫少女混混沌沌化作一人,慕辰只道是自己眼花,调转轮椅,在一天星斗中悄然离去。
“王爷,不在王府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小陶姐好看极了。”铜雀道。
慕辰不语。这世上又有哪个妙人敌得过锦瑟的红颜。
“王爷,铜雀是不是感冒了,头疼。”铜雀继续道。
“回屋你就歇息罢。”慕辰道。
铜雀却摇头:“今天还没给爷洗澡呢。”
他知慕辰洁癖甚重,但凡他身体条件允许时,每日必帮他濯去一身尘垢,今天头昏眼花,四肢无力,也只管烧了水,谁知,正帮慕辰搓后背的时候竟呕吐了,浑身亦是起了无数小红点,慕辰忙让老头儿帮忙诊治,老头儿横眉一竖,怒道:“你快出去!“慕辰一怔。
“这是天花!“老头儿说着,一把将慕辰抱上轮椅推出门外,砰一声,将门关严。
老头儿亲自给铜雀下针、煎药,然而,第二日清晨,铜雀竟高烧阵阵,脸上也出了红点。
此时,众人已经打点好行囊,只待出发。
铜雀踉跄下床,隔着老远对慕辰呜呜哭道:“怎么办,铜雀不能照顾王爷了!”
老头儿道:“天花的确不是一天两日能治,你留在这里吧!”
常衡却道:“可是,王爷就无人侍候了。”
孔春萍道:“我们那么多人,王爷还能没人照应不成?”
老头儿摇头:“你们这些粗汉怎么懂照顾瘫痪的人!还是小陶伶俐,让小陶来照顾他。”
陶蓁听得脸红脖赤,心几乎要从胸腔跳出来。
她虽没照顾过瘫痪的病人,却见铜雀每日里帮他按摩废腿,扶上抱下,更重要的是,两人不可避免无间接触……
陶蓁紫涨着脸,道:“你个坏老头儿!我不干!”
老头儿笑道:“那让猫兔子照顾王爷?”
猫兔子茕茕正蹲在陶蓁的肩膀上,瞪着众人,不知所以然。
慕辰先是面色澹静如无澜之湖,后来,终究唇角一动:“本王能照顾自己。出发!”
那铜雀跪地告别:“王爷保重,小陶姐照顾好王爷!”
“我……”
“不是你还有谁?”
曾拔去小陶珠花的章佩笑道。
“本王谁也不用!”慕辰寒着一张脸道。
“呜呜!”
猫兔子蹲在小陶的肩头,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叫得亢奋之至。
此时,前线战事正在千钧一发之际。
本该七天内到的粮草,太子竟命人运了十七天,前方虽然趁戚风搅乱草原之际,占了乌米尔不少便宜,然而,这几日没了粮草,将士们除了问城中富户和百姓借贷,只得杀马充饥。
乌米尔不知什么时候得到了消息,竟又攻了回来。
恰遇安义叛变,阿忠更是不得不连连斩杀了好几位将军,军心大乱,好不容易攻下的几个城池竟又被乌米尔夺了回去。
阿忠命人攻其侧翼,谁料那竟是乌米尔故意卖的破绽,功亏一篑。
将士们的口粮一缩再缩,粮草最后竟被吃得一滴不剩。
作者有话要说:哇哈哈,周末愉快啊美人们~~~~~~最近采采勤快不~~
第三十章
“阿信,你们派人打探乌米尔粮草,结果怎么样了?”阿忠心急如焚,拍着桌子道:“看来不行的话,只有去百姓家抢了!”
阿信连连摆手:“乌米尔很了解王爷,知道咱们善于烧敌方粮草,这次把他们藏的跟宝贝似的!不过……”
阿忠忙问:“不过什么?”
阿信道:“不过,王爷从殷地秘密调集的粮草,最早明天就到了。”
阿忠道:“那瘫子果然思维缜密,可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阿信算了算,道:“应该快了。不然,这仗真的输了。”
慕辰一行人也的确是日赶夜赶,新加入的八个年轻人生平第一次下山,又身怀绝技,总想在慕辰面前表现一番,于是飞岭走山,身轻如燕,虽是肩舆比马车坐着舒服些,慕辰依旧有些消受不起,却又不肯示弱,只得一声不吭地忍着。
陶蓁先是不去理会那嘴硬之人,却在晚间起灶做饭时,隔着篝火见他只小抿了一口水,吃下一口肉,心下忍不住阵阵酸涩。
“呜呜呜!”猫兔子正大口啃着水蜜桃,似乎是味道不错,肥爪子伸向陶蓁,陶蓁小咬了一口,捡一只水分充足的,递给小东西,指指不远处的慕辰,道:“给他去。”
猫兔子边扛着蜜桃来到慕辰身边,慕辰接过桃子,望着大眼睛的小家伙,剥了桃子塞到它口中,猫兔子啃了整只蜜桃,乐呵呵地呲着大白牙回到陶蓁身边。
陶蓁忍不住轻轻拍了它的小脑袋一记,气呼呼地走到慕辰身边道:“王爷,您不吃不喝,要是身体坏了,咱们可赶不到前线了!”
慕辰抬头扫视了陶蓁一眼:“本王知道。”
陶蓁脸上忽地一烧:“王爷,您……可要解手么?”
慕辰漆黑的眸子在火光中凛凛一寒,涨红的脸色被那火光隐去了,冰意依旧在他周围漾溢开来。
“不要。”慕辰强忍着赧怒,声音有些变调。
陶蓁深呼吸一口,抹一把汗,揪着自己的发辫道:“那王爷,走了一天,您出汗了吧……可要擦擦身子……”
慕辰思忖了一阵,声音终于恢复常态:“你非王妃侍妾,又非侍女,退下。”
陶蓁气鼓鼓地掉头就走。
慕辰望着那咋咋呼呼的背影,舔舔干到起皮的嘴唇,将水袋犹豫着拧开,却又迅速拧紧。
白日里穿梭于山间,虫鸟飞土,他早已浑身不自在,却只管忍着,自己摸出一身干净的白绫衫,吃力地给自己换下,将旧袍投入篝火中。
随身携带的十个侍卫早知王爷的脾气,也只做不知,孔春萍却在暗处看了个仔细。
半夜时,陶蓁睡不着,悄悄爬起来,帮慕辰翻了个身,却将他翻醒,他只做不知,下半夜却再也睡不着。
远处,苍山绵延,黑压压地一直延伸至天边。
忽一阵黑影,慕辰忙紧闭双目,却听脚步声渐近。
慕辰听得一阵水花声之后,身上忽地冒起一阵冷汗。
呼吸声渐近,小手亦渐近,慕辰的心扑扑狂跳。
他想一把推开她,大发雷霆;他想接受了,像十几年习惯锦瑟的服侍那般,终究,却按捺不住,一把抓住陶蓁已伸向自己衣襟的手,牢牢钳住那手腕。
四目在漆黑的夜中对视,
不远处,不知是什么鸟儿正凄凄而鸣。
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这样对视,陶蓁先是这样望着那暗夜中的亮瞳,然后,怒不可遏地抽手,泼了水,愤愤离开,慕辰撑着身子坐在原地,心下先热,再凉,最后竟隐痛开来。
过了伞骅山之后,因为靠近草原,气候凉爽了些,高空之上,云海翻涛,一绿无际,慕辰在马车中掀起帘子,不眨眼地望着那起伏凸凹的曲线,风起耳边,嗖嗖的,似是在向他诉说无边的臣服,慕辰的口中便更加干涩。忍耐不住,摸出水袋刚要小启裂唇,谁知这帮人连飞带跑,穿过一处险峭之地,水竟撒了慕辰满袍尽是。
慕辰气得放下帘子。
那帮人却依旧将马车赶得要去投胎似的,常衡便阻拦道:“我们虽然赶路,也不用太赶,不然到前线时一身疲惫,可怎么打仗?”
最善察言观色的孔春萍也道:“是啊,咱们稍微慢些。”
陶蓁骑马飞奔,猫兔子先是蹲在她肩头,后来就钻进慕辰的马车中,躺在慕辰腿上打盹。盹着盹着,就被颠醒了。
陶蓁知他吃不消,便道:“大哥们,咱们是不是该生火做饭了,你们看,马儿们腿都软了,该喂草料了!“众人停下,开始支灶做饭,孔春萍就扶慕辰到干净阴凉处坐着,捶腿,按摩。
可陶蓁知道,照顾瘫痪者远不止这些。
陶蓁虽当时拒绝了,却终究心里像有什么挠扰着似的,便借喂猫兔子吃果的机会,故作不经意地道:“王爷,你既然不愿意小陶伺候,就让他们帮您更衣吧。”
慕辰丹凤眼一瞥:“不必。”
“那让他们帮你擦擦身子,洗洗澡么?”陶蓁继续问。
慕辰黑眸中飞出几记冰刀子:“本王很脏么?”
陶蓁怒道:“你死了烂了再也和我无关。”
说着,退出几米开外,烤干粮,常衡递过一只野鸡腿,笑道:“用不着你,不是有个孝顺的么。”
陶蓁扭头一看,却见孔春萍已将王爷搀抱入马车,便撅嘴道:“小人!”
常衡不语,兀自啃另一只鸡翅膀。
陶蓁却总觉得不放心,冲那密闭的马车瞅瞅,再瞅瞅:“我真怕那孔春萍不地道。”
常衡冷笑:“无非是想升官加爵。”
两人正说着,却听马车内剑声飒飒,一帮人急忙冲过去,却见孔春萍被一掌打了出来,陶蓁情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