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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后来老丁回忆说，马人那天偶然看老丁的眼睛露出了“狼一样的凶光”。
那也许是因为自始至终老丁的不出面，躲在幕后，不信任，不支持马人的事业中的每一个具体步骤。马人初到洋市的钱都是自己借的，并且，老丁对这个钱还要控制，让马人存在键那儿。在某些方面，老丁真的是和利海在穿一条裤子。
也许说起来事情的起因就是这样的。
那天，在马人租住的小屋里，和老丁有过冲突马人说要和他断绝关系之后，老丁也突然伤感起来。马人的这种反应也许是他没想到的，但是，这些年来，他为马人这事所背负的精神重压他不会忘记。他说：14年了。
意思是说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受着老钱娘家一帮人的诟病。
所以，我们现在来看，造成马人父子矛盾的根源正是来自以士仁为代表的那一帮人。
也许，那天的一切，也正是那一帮人乐意看到的。
但是，甚至还不仅仅如此，他们希望马人落到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也许，这才是马人和他们的积怨根本无法消融的原因。
那天，随后，老丁也就走了。马人也很快离开了那儿，他带着书法家的梦想去了萧人那儿。
可是，只在萧人那呆了一个多月，他就离开了。
他还能再去哪儿呢？
天真（第二十五章）奶奶
39
下一站，马人先是去找一个在部队认识的女人，之后就去了一个小山村。他在那个小山村生活得很快乐，乐不思蜀。他想，也许他一辈子都要在这儿了。他和那儿的人同吃同住同劳动。他接触老人，孩子，妇女，少女。那个村子里的人，没有不知道和熟悉他的。
但是，他唯独不喜欢那个脸整天喝得通红，有个酒糟鼻子的村长。他有一次和村长一起犁地，犁到了一个墓。他们竟然先后钻进那个墓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财宝。他和马人把那人的骨头翻了一遍，一无所获。只有一个破碗，好象说是清朝的。在里面也不觉得很脏，然而这事被供养马人的石涛知道了。把马人的衣服拿去洗了，说熏得她几天想起来都头晕。
这石涛其实还是有点学问的。她有两个女儿都上了大学，在省城工作。她写了一篇自传体的文章，叫坎坷人生路，让马人当作素材，给她看看，改改。这篇文字有几十页，主要说了她童年的穷苦，出嫁后操养孩子，以及和她丈夫的弟弟的矛盾，和村上的书记家的矛盾等等，最后写到孩子们的成长为止。她还受到过毛主席的接见，虽然不是单独的，毕竟远远地看到了真正的毛主席，感到还是很光荣的。而现在呢，她和村子里的一个同龄的寡妇刘惠珍一起练中华养生益智功，对她们的师父张宏宝佩服得五体投地。
马人在那个村子里生活了一年，最后还是离开了，又回到了他的家乡。
那个地方地处陕北，若是从行万里路，体验人生来说，实在没有比那还典型的了。可是有多次马人想追述那段历史，总是半途而废。
他其实最擅长的是写日记。说实在的，没有比日记更好看的文字了。因为它真切。
这天，不知怎的，电脑的宽带突然又掉线了。于是马人睡了半天，开风扇睡的，感到很解乏。
这些天，一直是疲劳状态，刚好恢复一下。中午，把那只龙虾先蒸后炸再炒了吃了，真的是无上的美味。一片狼籍的红虾壳马人也不去收拾，只管睡去。
醒来就接着写，写得很长。快写完了，蚊子也进了一屋，天也黑了。
这几天都是一天只吃一顿，奇怪的是竟然没有食欲，脑子里想什么都不想吃，只等实在饿了才去做饭。可是，这一天晚上，马人感到很饿。就开灯，抽水，活面，洗菜做饭吃。做了半锅面都吃得一干二净，然后把锅碗瓢盆洗净，把晒的鞋子收进屋里，关上门，继续写。
这天是七夕，也就是所谓的中国的情人节。不知为何，马人特别讨厌节日，节日不过都是给得意的人准备的，他可没什么心情过节。
再过一天，就是奥运会，在中国开的。
40
夏天就是夏天。人很乏，什么也不干也累。上午睡，下午睡，而且都是那种春秋大梦似的。马人在下午照样是吹着风睡觉。忽然被自己笑醒了。
看到一个网友感叹挣钱难，又说学习难，最后说挣钱有多难学习就有多难。马人倒是觉得写这部书难，套用这句话就是挣钱有多难写书就有多难。因为他常常很心急地想加快进度，谁知越是这样想，越是不行，常常是写下了标题和一两行后，就再也写不下去。他所追求的那种情趣盎然的境界一直没有来到。
马人实在是不明白，平时那么多想法的，怎么一到写的时候就全没了呢？长了那么大经历的人也不少，怎么一个也想不起，一个也不想写呢？
外边的知了又在起劲地叫着，其实他们这儿是叫“秋伏凉子”的，它和所谓的蝉还是有点不同的。蝉比它要大好多，而且它也似乎更聪明和精致，它的身上有一层白霜，它的叫声是那么洪亮，象个喇叭，它的声音不象蝉只是一个单音，它是有起伏的，它在最热的时候出现，并且直到秋尽才消失。
那时，中学里到处是树，到了晚上，饭后，天黑下来后，顺着树根部从下往上沿树干摸上去，就能摸到蝉的幼虫。他们叫它“节了狗子”，有时一棵树上能摸到好几只。再加上白天里掏的——它们的洞也就在树的附近，上面一个小圆孔，好比**，大小不一，有的似有似无，但是用手往下一探，它就会乖乖地顺着手指牵上来。掏的和摸的都放在碗下盖着，第二天叫奶奶洗净，用油一炒，那真是世上最好的美味。
到了秋天，满地的落叶，他们几个孩子一起，就到处扫树叶，在厨房门口堆成一座小山。这可是当时的一件大事，解决了烧的问题。那时，他们有好几个孩子，跟着奶奶吃饭。最多时，有七八个呢。有的是马人的堂兄，有的是他的表亲，有的就只是一般的乡邻。那时用水，要从一个大井里提上来。厨房门口有一个大缸，在他家吃饭的后生几个个子大的轮流提水。奶奶一辈子都很节约用水，那是因为她体谅挑水人的辛苦。
那一年，马人的奶奶忽然的病故了。说实在的，那时他还不懂事，他没感觉到什么，只不过是觉得家里来了很多人，比原来热闹多了。可是，这种悲伤，竟然持续了好多年。看来要持续一生，真的是最疼他和他最相依为命的那个人去了，好比一座山轰然倒塌，那种巨大的空白，再也无法弥补。
算起来，奶奶也算是人家的小老婆，而且，爷爷也死的早。多年来，她就一个人跟着她的儿子过。她和父亲有过几次很大的矛盾，她就气得几天不吃饭。但是她是不会认输的，直到父亲到她床前一遍遍地给她陪不是。
很长一段时间，奶奶都是他最可靠的靠山和最结实的挡箭牌。即便是她去世以后，她依然活在活着的人心中。只要马人提起她，无论是谁，还都会给个面子。
马人就常常做一个同样的梦，梦里奶奶穿着黑袄很精神地向他走来，面带微笑，于是马人高兴地想到，奶奶没死。
除了萧人，当时和他们一起跟着奶奶的还有个堂哥叫燕子。他长得很帅，多才多艺。就是有点邋遢，而且和他父亲一样，烟瘾很大。还有就是喜欢在女孩堆里混，做些没皮没脸的事。他也有个不幸的婚姻。他是个私立学校的教师，常和自己的女学生有点暧昧。马人倒是时常梦见他。梦见他在画画。
那时，他们一起跟着一个人学画画。那个人叫沉浮，这其实是他自己起的艺名。他也是老丁的学生。他简直就是燕子的翻版。只不过是燕子有的缺点他没有。他很干净，精明。他和当教师的妻子离婚后，跑到北京，下海找了个女军官。听说他后来留了个长头发。他真是这个时代的活化石。
老丁似乎很喜欢从他的学生里挑一些可爱又听话的男生来重点培养。这样的人除了沉浮还有几个。象前几天来的那个表姐夫叫飞的，就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但是飞的家里很穷，老大不小也娶不了媳妇，老丁就把自己的外甥女介绍给他。现在他自己有几个车也算混有钱了。
但是，那天在飞的眼睛里，马人还是看到了不少老丁的影子。
这天，要开奥运会，街上似乎比平时热闹，马人懒懒的也不想出去。打井的事的劳累似乎还没有完全消失。中午，做了点米饭，炒了个洋葱。
吃完饭，感到好过多了。
天气实在是热，在这种节气里，他想他依然要完成他的计划。每天至少写一篇，再过俩月，就大功告成。不过，他想，一定还可以再快一些的。
天真（第二十六章）新史记
41
这两天虽然在开奥运会，马人倒比平时睡得更早，也起得更晚。而且，也比平时更加的无聊。他的生活开始陷入一种轻度的失控状态，尽管和堕落是两码事，但是，他的感觉很不好。
对面的水塔有个平台，这两天总有个人上去，摘丝瓜。他看着象个小男孩，总以为是住在那里的学生－－就是在南面紧挨着他的厨房和洗澡间住的。可是今天，那人摘完了，朝这边走过来，瞅瞅，马人一看，原来是王静。
那天修水机就是借的她家的钳子。
她丈夫叫张新生，是中学教体育的，孩子叫博翰，刚读一年级。
原来利海在的时候，好说，和你一样！意思是说王静和马人一样。马人奇怪男人怎么会和女人一样。但是，如今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说他们都会想问题，并且又很心直口快。应该说这样的人还是不错的。
她家是最先买电脑的，马人和她家的人交往感到最没任何压力。
这人，也就是怪，其实紧连马人家的是曹金桥。后面是李廷金，李廷金那边就是李志，也算是同过学，并且同过桌的。起初，马人和他们很交好的，因为刚来，人都不熟。处了一阵子，马人就主动退出了，感到很遗憾。李志再往西，就是王起仓。因为他教美术兼书法，所以马人曾和他交往过，但是后来也不再来往。
情愿孤独，也不愿和人交往，到底是为何，一言以蔽之，话不投机也。
但是，马人这天写作感到了空前的危机。
他想，一定要想个办法，不能自甘失败，也不能坐以待毙。
关键问题他是莫衷一是了，不知如何是好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不妨就学一下史记，以人物来支撑全篇，则一定不会太虚空，也一定是饱满的。
至少要一百人。
这是第一次专门这样写。有王静，张新生，张博翰，曹金桥，李廷金，李志，王起仓，共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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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给马人电脑的叫邵学文，就是前文提到的文。他也是这一年来唯一的一个断断续续和马人有过交往的，因为马人不得已要向他请教一些电脑方面的问题，他是李志的妹夫。李志妹妹叫李秀梅。他教小学的数学。
这边小学的校长叫周强，马人和他唯一的交往是吵过一架。那时马人把后门打开了，他让堵上。马人嫌他态度不好，就吵起来。不过，后来，他们好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