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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沏茶。”孙长卿向婢女吩咐道。
“勿用放姜葱香料与米粉,用茶饼就好了。”王巨在后面补了一句。宋朝喝茶口味很重,什么都敢往里放,这让王巨很不习惯。
感情这主是自来熟啊,老孙无语,婢女却在边上咯咯地笑。
男的爱美女,女的也爱俏郎,王巨生得眉清目秀,又年轻,婢女一边笑一边还用眼睛扫视,心想,这个小知县好小哦,也长得好清秀哦。
老孙不满:“你是煮茶水,还是在看人。”
“喏,”婢女不敢看了,开始安心的煮茶沏茶,还别说,动作很好看,立即让她产生了一种神韵。可能琼娘很悲催,难道俺沏茶动作不好看吗?
王巨看着俏婢女,又看着孙长卿花白胡子,心中叹道:堕落的宋朝士大夫啊。
当然,老孙人还是不坏的,不象有的官员欺上凌下,十分霸道,就是性格软了,放在庆州不适合。
婢女跪坐于地,端上茶,王巨客气地说道:“谢过娘子。”
她又要笑,看着老孙绷着脸,才止住笑容。
喝了几口茶,王巨才说道:“孙公,晚生刻意绕道庆州城,是两种打算,一种是拒授诏命,一种是前去华池县接任。”
孙长卿呷着茶不语,听王巨往下说。
“不过晚生路过华池县,刻意在一些村庄察看了下,有很多村庄都空空如也,要么就是挟山而守、挟塬而牧的各族蕃人,或者是巡逻的兵士。晚生对朝廷授命十分不解。若是用小县让晚生磨勘,晚生欢喜还来不及,各州州曹晚生同样不排斥。为何将晚生放在华池县?”
“朝廷用你,乃是你在王家寨那一战。”
正等着他这句话。
“那一战纯粹是西夏人大意,或者就是说晚生粗懂一些军事,”说到这里王巨也想流泪了,这十几天,王巨几乎天天在抱着各种兵法书苦读,甚至还从程勘哪里讨来曾公亮所著的《武经总要》,读也未必能读成军事家,但不读就更不是军事家:“我是知县,有什么权利调动各营军士?我们是新进士,以磨勘为主,怎能放在华池县磨勘?”
这一说,孙长卿也觉得不对了。
庆州是他的地盘,在庆州呆了很久,当然心中清楚,如今华池县很悲催,全县在户册上的人口不会超过三千户,当然实际肯定不止,还有许多蕃人留了下来,可那些蕃人如何治理?只要他们不闹事,那就天大万幸了,还治呢。余下的都是军士。
难道这小子得罪了中书某个人?
“你倒底想要说什么?”
“晚生要练兵权,部分拣兵权!”
绕了七八二十四个弯子,最终目的就是这句话。
给练兵权,俺就去华池县,不给,俺就拒诏书,并且有原因拒诏书,这道诏书授命不合理。孙长卿估计王巨还真能干得出来,别人是怕事,这小子是怕事不大!
“为什么要练兵权与拣兵权?”
“孙公也大约听说过王家寨一战。”
“某听说了,”孙长卿道,都闹得京城纷纷扬扬,我还能没听说过吗?
“那一战大家看到的只是表面,还没有看到内幕,当时晚生让寨中乡亲铸剑,隐约感到剑虽给乡亲们带来财富,也能带来不好的一面,甚至是危险,在我强烈要求下,乡亲们自发地组织起来练兵,同时还购买了一些兵器。若是没有那个冬天的练兵,即便组织起来,六百多西夏敌寇而来,也无法打败他们。”
“各营都在练兵。”
“孙公,各营是在练兵,能不能当真?别的我没有看到,只看到当初那个指使程平带着几十名手下来我们那个寨子抢功,欺侮一群妇孺,但我命令放箭,只射了腿,便一起伏倒在地,放下兵器,举手投降,这也叫练兵?所以我讨要这个练兵权,让华池各营将士去真正练兵,那么一旦敌寇再来侵犯,就能有备无患。”
“某就算写一道命令给各营指使,你能调动他们吗?”孙长卿问了一句,王巨讲得没错,可是各营指挥使会不会听你的,这才是关健。
“只要孙公写,余下的交给晚生。”王巨说道。
要的就是这个名份。但他在心中又鄙视孙长卿,俺是没权利却在争权利,你有权利可没有发挥好权利。
来到庆州后,王巨刻意打听过这个人,此人外放第一官就是掌管楚州粮料院,州仓里存米五十万石,有的年久腐烂不能用,有的掺杂泥沙。
这就关系到王安石后面仓法的改革。
管粮仓的小吏没薪酬啊,因此贪污谋利,用陈粮换新粮,或者往粮食里掺泥沙,将多出的粮食卖掉谋利。
如果换其他官员那么会严惩了。
可此人倒好,细细地将粮食甄别出来,新粮留下,陈米用清水淘去泥污,此事就揭过了,大家欢天喜地,以为有仁德。
德个鬼啊,这岂不是助长了歪门斜道?
也许是一个不错的大臣吧,然而不愿生事,不好听的就是胆小怕麻烦,这样的人放在庆州能行吗,能震住那些将士吗?
孙长卿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劝了一句:“你虽有些才情,可岁数小。”
“霍去病岁数更小。”
“某是好心。”
“在陕西边荒地带,以军务为主,慈不掌兵,非是在内陆,要勤政爱民,在庆州能将边境守护好,不让西夏人越境入侵抄掠,那便是最大的好心了,比什么爱民如子都爱民。”
那婢子在边上终于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得,这小子不听老人言,就让你吃吃亏,孙长卿无辄了,立即开始写命令。
“孙公,好字。”
孙长卿不能算是书法大家,至少不是欧阳修级别的,但对于王巨来说确实是好字。这个东西金手指是带不来的,那怕他能临摹出郑板桥的竹叶体,可能摹出那种真味吗?
孙长卿的字有些妩媚,这也是现在士大夫的主流字体,以唐朝的妩媚之意为主,可对于王巨来说,也是不错了。
听了王巨的夸奖,孙长卿也有几份自得。
无论此子性格多么地怪张,但确实是一个才子,所以程勘才刻意写信让王巨进州学学习,为何,肯定能中进士。用程勘的话来说,此子心思,才情,敏锐常人皆难及。还好,程勘在信中没有说王巨以后肯定是丁谓,否则孙长卿就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能得王巨夸奖,孙长卿心中很开心。
写好命令,盖了印符,王巨小心地将它放在怀中,然后说道:“承蒙孙公信任,晚生很惭愧。”
“惭愧什么?”
“孙公乃是国家重臣,两朝老臣,资历深厚,非晚生所能攀附,所以晚生心中没有底,认为孙公不会答应的,晚生都做了如何向朝廷拒绝授命的打算。”
这可不是好话,若是自己不同意,这小子准得在奏呈中说自己的坏话。事实一旦闹开,孙长卿面子也不大好看,不然他也不会答应。
“你打算怎么做?”
“先看看,真不行,先将军纪振起来。”
“你小子切莫将官兵们逼反啦,”孙长卿看到王巨高兴的样子,突然后悔了,连小子二字都冒了出来。
第一五八章请权(下)
“孙公,王家寨一战时我多大?”
“十三岁,十四岁。”
“十四岁,因为岁数太小,当时寨中也有人不相信,也有人反对,但结果呢?不错,我现在岁数还是很小,华池县数千官兵,也不是我那个小寨子可相比的,但那时的我与现在的我能不能相比?逼反官兵,我也不敢哪。”
还真别说,几年后那个王文谅来到庆州抢功,真引起了兵变。
孙长卿还在犹豫,王巨又说道:“此外,晚生还带了几样好礼物送给孙公。”
“某不要礼物。”
“真不要?”
“不要。”
“不要后悔哦,它们说不定是国家利器哦。”
孙长卿被王巨气乐了,说:“它们在哪儿。”
“孙公说不要的。”
“拿来,成何体统。你也不准笑,”孙长卿冲他的小婢喝道。小婢仍然站在边上窃笑。
“在客栈,不过孙公想看,还得请几个人来,张副总管,王钤辖,种都监。”
也就是张玉,后来所谓的河北第一将,但确实有点本领。
王昭明,这个老太监久在军旅,甚至多次冲锋在第一线,也不可小视。
种诊就更不用说了,种世衡八子,真正能打的不过种古、种诊、种谔与种谊。
他们三人才是真正的庆州军方大佬,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王巨也想与他们打好关系,最好能换取他们支持,那么明年那顿美味就吃定了!
不过孙长卿有些不大明白,王巨解释道:“晚生称它们乃是国家利器,得将三位明公请来,而且想试一试它的威力,最好出城,于一偏僻所在。”
“为何?”
“威力有点大,我也担心西夏那边的耳目,例如火蒺藜,西夏便有了。”
说得有理,孙长卿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喊来衙役,将张王种三人召来。
王巨先是拱手:“久闻三位大名,王巨这向有礼。”
“王知县,莫要客气,”三人同时说道。别看王巨现在官职小,但人家乃是进士出身,还是第八名进士出身,以后升起来会很快的。
“有请。”
几个来到客栈,王巨找来一辆牛车,然后从客栈里与全三长子他们搬出几个箱子,道:“我们出城吧,孙知州,勿必要带到一个偏僻的地方。”
孙长卿按纳着好奇心,将王巨带到城外,来到了一个小庄子。
王巨古怪地看着这个庄子:“孙公,为何这个庄子一个人也没有?”
“这里本来是安家的庄子,后来连庄子包括耕地,一起贱卖给了邠州的什么秦七郎,带着家人与佃农一起搬到后方。但这个秦七郎乃是一个歹徒,用此庄诱来庆州城中药贾李员外父子,将其杀害,然后这个秦七郎不知所终,其他人也不敢过来住,说是凶宅。”
“有这等事?”王巨轻声道,但没有再问这个案子,也无权过问,打开了第一个箱子。
“火蒺藜?”
“它可不是一般的火蒺藜,”王巨说了一声,让大家站在院墙后面,这才将它点燃,狠狠地抛了出去。
外面传出一声巨响,随着火蒺藜里的铁蒺藜与铁钉等物一起飞溅出来,居然都撞击到几十米外的扉门与院墙上,深深地镶了进去。
“利器,”张玉眼睛放起光。
这才是真正的火蒺藜,又不解地看着王巨:“为何它的威力如此之大?”
“稍等一下。”
王巨打开第二个箱子,一个很大的箱子,开始掏出许多物件,搭配着一块大木板与杠梁,用这些奇怪的物件进行着组装。
“石炮?”
“种将军,算是石炮,但它有些不同。”
王巨终于组装好了,从第一个箱子里又取出一个火蒺藜,但是它更大,足足十几斤重,王巨将它放在套索上点燃,开始与李三狗操作,火蒺藜被弹飞出去,足足飞出三四百米,落在地上,随后爆炸,这才巨响,几乎将几个人耳朵都震聋了。孙长卿几人不顾耳朵嗡嗡作响,迅速扑过去察看。
它的第一次杀伤仍很有限,终不是炸弹,不过第二次杀伤那就可观了,巨大的爆炸力,将这种特大火蒺藜里的铁钉铁蒺藜迅速抛出,甚至有的深深扎入粗树中间。
几个人看了好一会,张玉又返回头看这种新式石炮。
石炮,又叫投石机。
宋朝军中不少,几人都不陌生。
可这种石炮不同,论射程不算太远,军中有的投石机抛射重量更大,也抛得更远。但那需要几十人甚至上百人操作用,正是这一点掣肘了它的发挥。这种石炮两人便操作了,可以拆可以装,张玉岂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