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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铸了多少把夏国剑?”
“不能称为夏国剑,是仿造夏国剑打了一些剑。”
胥吏古怪地看着王巨,怎么这个寨子让一个小孩子与自己对话?
“多少把剑,售得几何?”
“二十把剑,售得四百贯。”王巨老实答道。
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了,一定听到了一些风声,想瞒也瞒不住。
这就是宋朝的商税。
其实宋朝的商税不重,坐地客商交纳交易额百分之三的往税,贩运商每过一个场务交纳交易额百分之二的过税。但是自庆历战争后,一切便乱了。
庆历战争前宋朝商税一般维持在八百几十万缗的收入,那几年国家辰光不好,国家匆匆忙忙发起战争,可是几年拉据战打下来,前后花费几亿之巨费用。因此只好重征重税,包括商税,连卖菜的农民都要交纳瓜果菜蔬税务,各州县层层设场务,反复征税。即便一头一尾也要反复征税。
如最初交易时无论是客商或者生产商只要有一方交纳即可了,但那几年生产方也要交往税,采购商同样要交往税。最终交易后,贩运商要交最后一道过税,零售商要出售给百姓,因此又要交往税。
于是那几年商税一下子膨胀到两千多万缗钱,几乎增涨了近三倍。
若以宋朝商业,两千多万缗商税实际不多的。
然而关健无论士大夫家的商贩,或者权贵豪强家的商业,胥吏不敢得罪,公开漏税。最终这个巨大的商税不得不由中小商人来承担,造成许多中小商人破产,再加上交子胡乱发行,物价上涨,民不聊生,正好遇到旱灾,便诱发了关中与河南地区大规模的农民起义。
包拯等大臣便不断上书,战争停下来了,要给百姓解压。
可这个头开开了,哪里能收回来?
国家商税收入看似又回到从前,但下面各场务胥吏依然在盘剥着商人。
王全脸色也变了。
王巨使了一个且安务躁的眼神,非是这百分之三的往税,他担心还会有其他税务。
胥吏眼睛珠转了转,又道:“非是夏国剑,一把剑能售二十贯乎?若是夏国剑,一把剑岂能仅售二十贯乎!”
王巨刚刚与朱俊讲了文章要讲道理,胥吏也在讲道理,但他讲的乃是伪道理。
王全脸色剧变。
胥吏张了好大的嘴巴,若是真按夏国剑的价格来征税,天知道得征多少税?
“请问差公尊姓大名,场务何处?”
“某姓谷,场务乃是保安军城场务。”
“二叔,麻烦你到我家拿下纸笔。”
王嵬去拿纸笔。
“小子,难道你想抗拒税务?”
抗税的结果便是抓捕,关押,拷打。
从赵匡胤起便有了,朝廷也多次下旨释放关押的欠税百姓,宽免百姓的欠税。
不过没有严格中止。
紧了百姓会对国家产生怨恨,松了百姓便不怕朝廷便不交税了,这也是“中庸”之道。实际就是人治中的“弹性治理”。
谷胥吏前面说话,后面两个衙役虎视眈眈。
“谷公,小子那敢抗拒税务呢。”王巨微微一笑,又道:“我只是想写一段文字给程公。”
“程公让你不纳税吗?”
“非是,元黑叔打造出来真正的夏国剑,小子想请程公上书朝廷,让朝廷重用元黑叔。”
“你做梦……”谷胥吏话音突然停下。
夏夏国剑与西夏弩、冷锻铠甲闻名天下,但成本高,产量少。
然而宋朝行啊,宋朝一年的军费,几乎相当于唐朝三四年的税务总收入,宋朝铁产量也非是西夏可比拟的,西夏虽然武器精良,本身产铁量少,大多数铁矿石是从宋辽两国私市或互市中换来的。要钱有钱,要铁有铁,一旦让宋朝得到夏国剑的技术,便可以大幅度推广。
这个道理与后来的神臂弓一样,西夏族酋李定来投,他带来了西夏的弓弩技术,再与宋朝弓弩技术结合,于是发明了神臂弓,前面发明,后面立即推广,并且不断改良,拉力从原先的二石改良到一石二。虽然宋朝工匠地位有些低,然而发明了这种利器,宋神宗然下诏嘉赏了李定,并且给李定官职。
若是元黑子真有制造夏国剑的技术,一定会轰动朝野。
若没有,他这次便是来敲诈的。
可想而知,一旦这个奏呈到了程勘手中,会闹出多大的风波。
边境要维稳的!
“敢不敢,难道寨子乡亲要保护我,你还能将我抓走吗?或者等你带来更多衙役官兵之时,也许我写了几十篇奏呈,递到了延州,甚至京城,甚至到了京城闻鼓院!”
“你,你……”
“可以伸手啊,但不是什么借口都可以用的,用夏国剑为借口,弄不好就是一个黠字配军!”
“你,你……”
“这样吧,谷公既然下来了,那么开五把剑的朱钞。”
这是给谷姓胥吏台阶下了,只是王巨心中哀叹,宋朝高薪养廉,应当来说官员贪污现象在史上是比较轻的,可这些胥吏呢?王安石变法岂能不败!
老虎要打,苍蝇更要拍啊。
PS:宋朝征税以“钞”为凭证,未纳税之前其钞未用印,称白钞。纳税后盖上税务团印,条印,称朱钞。为防伪造印鉴,团印上盖日期,定期更改印鉴款式,各地印鉴也不相同,改印后旧印销毁。同时还有一套严格的账薄备份与保管处理措施,以便知道各地的经济情况,方便管理,减少小金库的危害,考核官员政绩。某些措施即便是现在,也值得借鉴。当然古代落后,不免弊端多多,这是无奈的事,毕竟生产力落后,又是皇权时代。
王巨要求五把剑的朱文,余下的十五把剑三百贯九贯税钱,就是给三个人跑腿费的,不然事情就会僵持下来了。
第二十二章祸福
“小郎,你真了不起啊,这些胥吏就是我父亲来了,也会头痛。”朱俊道。
某些方面来说,朱俊确实有一些进步的,但王巨现在还不大明白,为什么朱家不载培长子,却隐隐在载培这个书呆子的次子?
但这一回没有多说了。
还记得前世看得那些书籍,现在想起来才知道那些砖家胡说八道到什么份上。
就没有一个砖家公正地论述过宋朝的税务历史。
比如这个商税。
宋朝一年商税两千多万贯多吗?
多不多,看这个剑,首先从王家寨的剑说起,一是石炭,二是铁矿石,这就是矿坑的收入与税收,铁矿石还要变成生铁与熟铁运过来,冶炼的税收,运输需要的车辆以及车辆的维修与保养,象现在的车轮子,运一趟货都得要修上好几回,打铁过程中所需的器械,剑出来了还没完,那边有皮革加工,漆工,木工,等等。然后剑到客人手中还要征一到四五次过税……
也不要说衍生出来的税务,就是这些直接能征收的税务,一把剑一百贯,那么朝廷最少就能得到十几贯钱的税务!
实际王巨还是少算了。
两千万贯税多吗?
两千万三千万都不多,多的是最应当纳税的人不会纳,纳到税的人却是不当纳税的人,而且可怕的纳到税的人会多纳,纳到倾家荡产为止!
不是不能征税,而是如何公正合理的征税。
“不要小看了你父亲。”
那怕属于保安军境内,若朱欢出面,胥吏同样不敢胡来。不过这点小事自己就可以解决了,没必要搬出朱欢。
不过朱俊显然没听明白。
“二郎,有没有准备好?”
“有什么准备的,除了衣服,那余下的物事一起丢给你了,不过不能动哦,说不定我还会回来。”
“瞎!”王巨做了一个鄙视的动作。
“大哥,我也要去。”二妞说道。
“那不行,你现在太小了,等你长大了,我就能带你去延州城。”
“莫忘了衣服。”
“那会忘呢,这次进城一定买最好看的布料,请城里手艺好的女工替你做几件漂亮的衣服。”
这次王巨亲自进城,可不是为了送朱俊回去,他是顺便看一下朱家那边的剑工艺的加工。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
最主要是担心黑岙岭一战引起的后果,他必须进城看一看,听一听。
…………
王巨与朱欢第一次相见,朱欢看着王巨,王巨也看着朱欢,一个清瘦的人,四十几岁。
“东翁。”
“请坐吧。”
两人没有多客气,朱欢开门见山道:“据闻吕宝臣公到了成都府后,大家都怀疑其少断,正好成都府有一营士兵犯法当杖,宝臣公判罚,这个士兵傲然说宁受剑,不能受杖,以此胁迫宝臣公放过他。”
“宝臣公便再三劝说,这个士兵坚决不从,于是宝臣公对他说杖,国法,不可不从,剑,汝之所请,某也亦汝违也。让衙役将他拉下去先仗,再用剑斩杀,因此军中肃然。”
吕宝臣就是吕公弼,他也是前任延州知州。
延州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他的责任可不小。
大约是心中憋着一股气。
不过王巨有点瞠目结舌,难道这个兵卒是二百五吗?连狄青都让韩琦家中的家妓羞侮不敢发作,你一个大兵哥,凭什么与知府耍傲气?
随着他在中心又感到庆幸。
这证明了朱家消息灵通。然而鄜州那一战朱欢至今还没有得到情报,可想而知,那两个皇城司的人替自己,不对,是替赵念奴做了遮掩。
那真的不能公开,一旦公开了,比捅破天还要严重。
“受宝臣公启发,程公便击杀了青涧城三名小校,军中同样被程公震肃,加上朝廷也听闻了陕西青盐往来如织,刻意让薛师正公担任陕西转运使,平解盐价。于是程公与之呼应,让兵士日夜巡逻边境,这段时间大家都苦了……不过程公又下了一道命令,责令官府追击余峰与宋吉等逃兵,同时打出寻找线索的借口,查问当天伏击蜂盗的背骡子与商户。”
为什么斩杀青涧城三名小校,王巨知道原因。
那便是种世衡留下的营田(见作品相关)。程勘斩杀三名小校,无疑是针对这个营田而去,再用三名小校杀鸡赅猴,恐吓私盐商贩。
而且治辖内出了这档子事,程勘不用说会恼羞成怒,他会恨余峰这些军中败类,同样会恨朱家这些胆大包天的私盐贩子,以及王家寨这群骡子。
寻找线索只是一个借口,一旦让程勘得知了真相,相信接下来所有当天参与的人会有一半人头落地,包括王巨在内!这正是他担心的地方。
“那群人还没有查到吗?”
“没有。”
“奇怪,那是一百多号人,他们能藏在什么地方?”
问题就出在这群蜂盗身上。
其实私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李元昊叛变后,延州变得无比重要,知州一个比一个来头大,比如赵祯老师范雍,名将赵振,多次担任过陕西与河北转运使的张存,范仲淹,庞籍,庆历间言臣中最有美才者之一的沈邈,戏剧狸猫换太子中的程琳,宋朝名将李继隆之子李昭亮,狄青,庆历间比较活跃的大臣施昌言,与包拯齐名的吴育,夏竦长子夏仁清,吕夷简长子吕公弼。
新知州程勘来头大,但在这些人当中只能算是一般。
为什么他们不敢深碰私盐?
利益圈太大了。
论耿直包拯算是厉害的吧。
宋真宗时国家田亩达到五百多万顷,因为要应付西北战争费用,朝廷两税增加,主观许多主户也想逃避两税,于是隐田现象变得越来越严重。明明国家开垦了许多新的耕田,但宋朝籍田只有三百来万顷。
并且数量越来越少。
朝廷想解决,只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就是免去两税或者下降两税,可国家支出严重,朝廷根本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