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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陈升之说了一个办法,卫兵四十以上稍不中的人,量减请受,徙之淮南。
只要徙迁到淮南路,再给一些屯田,便可以减少其供给。王巨的郑白渠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一人省十几贯二十几贯不多,十几万兵士省下来就是好几百贯钱。并且不是一年省,而是年年省。
文彦博因为坚持换绥州买安失策,在边上沉默不作声,于是吕公弼发言,使兵士离本土,又减其常禀,于人情不安。
但赵顼有些心动,因为这一条王巨也说过,让禁兵离开京城,迁于城外,因此又问陈升之,退军事,中书有没有与枢密院商议过?
吕公弼抢在前面说,臣不比他人立事取名,恐误陛下。如果十几万众皆哗变,奈何?
曾公亮在边上和稀泥,为之当渐渐图事。
陈旭于是论祖宗旧法,何谓祖宗旧法,看一看赵匡胤赵匡义朝养了多少禁兵!
赵顼便说,但执政协心,不煽动则人情自无事。
为什么王巨害怕裁减军器监这些官员堂吏会麻烦,正是这个煽动。
其实青苗法开始执行,京城已经莫明其妙开始有些不好的风言风语。不过皇城司的人还没有动手抓捕,可能会是明年,也可能会是后年。
但坏就坏在这里,赵顼知道,不然也不会一度同意王安石让皇城司的人抓了一万多人,让他们不要乱说话。他知道了,却一直用了一些保守派大臣在朝堂,为何,异论相搅!
王巨听到了风语,王安石也听到了风语,但现在他还不能说大权在握,只能为此苦恼,于是跟上说了一句,吕化弼来陛下前进言,仅是遇事而惧,固是无害。若是退以语众,则是煽动人情。
赵顼开始和稀泥,转移了话题,说,柴世宗如何得精?
王安石无辄,只好说了一句老实话,柴世宗也是简汰,不过柴世宗精神之运,威令之加,有在事于外者,能济事而不会悔败。
人家柴荣手中兵少,乃是会打仗!
现在宋朝上哪儿找柴荣那样的主?
因此此次商议无果而终,这是在政事堂议论的,连王巨也不知道。但还是传到一些需要知道的人耳朵里,龙图阁直学士陈荐便上书道,大臣建退军之议,损禁兵月食禀,使就食江淮,可是祖宗之制,禁兵在京城。所以重内轻外,其来已久。人情既安习,一旦徙去国客食,卒伍众多,非所以安之,宜如旧。
赵顼忽然醒悟,实际王巨说得很清楚,包括建扩边军,徙离京城中,但这个徙离京城中不是离开京城,远到江淮哪里,而是徙到京城外,还是在京城附近!
因此赵顼又将王巨喊来商议。
王巨想了想说:“陛下,请如曾公所言,当渐渐图事,虽然边事可能随时又起,不过梁氏终非是李元昊。并且边境也与仁宗时不同,堡砦丛立,边军有备,又有郑白渠之粮食,虽会费钱帛,但不会产生庆历那样的巨费,顶多积欠稍后尝还。”
“唉。”赵顼叹了一口气,老爹留下这个基业真他娘的太好了……
不过王巨倒开始担心了,如果王安石真想增边军,精选边军,他是赞成的,怕就怕王安石想到了那个保甲法。
赵顼又说第二件事。
他在三月时跑到内藏库,看到一件事,一个外地的衙前来到京城纳金七钱,在古代七金的可能是指七两金,也可能指七两银,但这里是七两银,而非是七两金。
就是这个七两银子!
首先说这个银子,明朝银子初期是一千文铜钱兑换一两银子,后来倭国大量银子流入中国,甚至西班牙都将欧洲的银子带到中国,因此银价逐步下降,最低时下降到五百文铜钱即可兑换一两银子。只到了明末动乱时,又变成了几千文钱兑换一两银子,毕竟银子份量少,好藏。
但在宋朝,起初也是一千文钱兑换一两银子,得到南方后一度下降到五百文即可换一两银子,现在是两千文才能换到一两银子,若是王巨不推动历史,在史上涨到三千文四千文!
所以总体银价比宋朝比明朝高。
七两银子,一千四百文,相当于二十一世纪初七百人民币的购买力。
不过当地官府欠了内藏库这个七两银子的尾款,必须要按期上交,不得已只好派了一名衙前来京城上交这七两银子。
然而这个衙前不知道规矩,到了京城,内藏官吏要吃要拿,或者知道了规矩,只是七两银子,他能带多少贿赂钱过来?
因此在内藏库官吏七卡八卡之下,还没有上交七两银子,他手中就没有钱了。
这怎么办?
于是他回是不敢回,便躲在京城打工谋生,然而京城物价昂贵,居大宜,打工也不是那么好打的,整整打了一年工,才将七两银子交齐。
内藏库责问,这个衙前便将这段经过讲了一遍。内藏库有的官吏看他可怜,放过了他,然而这交迟了,要记录的,又记录了,当然不会这样记录的,不过赵顼肯定不是笨蛋,看到这段记录,也就看到了其经过。
然而到了这时候,宋朝千创百孔,赵顼不好说,或者不想说,只好对大臣说了一句话:“近阅内藏库奏,外州有派衙前一人,专纳金七钱。”
赵顼将经过讲了一遍,痛心地抑在椅子上说:“七两银子啊,这就是朕的江山社稷?”
第四二九章道
上一章是七钱银子,写了好几个七两银子,汗。
…………
虽然天气冷了,但这一天天气很好,赵顼正黄色龙袍在阳光照射下,闪着明艳的光彩。不过这时那件龙袍轻轻的颤动着,仿佛赵顼内心的气愤要从胸膛蹦出。
但这个重要吗?
“看来有的话是到了说的时候。”王巨心想。
他想了想,看着继续在气愤的赵顼道:“陛下,是想到了免役之法?”
赵顼点头。
差役之害,肯定不是王巨第一个在讲,不过免役,或者说募役,王巨讲得要比王安石更早。但赵顼抛出这个七钱银子,却肯定与王巨无关,看来是王安石已经将免役法提上了议程。
然后赵顼借着这次召见,再借鉴一下王巨的想法,毕竟王巨是“始祖”。
免役法哪,王巨定了定心神,道:“陛下,微臣说一下道吧。”
“道?”赵顼奇怪地问。
这不是道家的道,它包罗更广泛,可能是道家的道,儒家的道,佛家的道,治国的道……
“那就说一说吧。”
“陛下,臣刚来京城时与恩师议论过如今诸家儒学,曾刻意讲过人性,有人认为人天生性恶,乃是后天向善,还有人认为是人天生性善,乃是后天学恶。”
“孟子与荀子?”
“差不多吧。”
“那你认为呢?”
“微臣认为人天生就人善恶。”
“说一说理由。”
“比如婴儿刚出世时,就知道用哭与笑要求母乳,要求大人苛护,搂抱。”
“这是人的天性。”
“但就有这个天性在孟荀两人眼中又有所不同。比如一个贫困家庭,母亲本来就营养不良了,那来多少母乳?或者说母亲每天要做许多沉重的活计来谋生养家,又有多少时间用在关爱子女身上。因此荀子认为人天性就是自私自利性恶的。但在孟子眼中可能认为,子女出世,父母关爱教育,让其健康的成长。父母年老时,子女跪在床边认真的服侍,这种上慈下孝,才是人性最光辉的一面。”
“这样啊……”
“但实际这就是有善的一面,恶的一面。”
“就算如此,与道有什么关系?”
“陛下,臣与恩师刻意说过王莽,实际西汉末年因为人口膨胀,已经产生了很多矛盾。”
“这个朕懂,”赵顼皱了皱眉头,古代对人口危机意识很模糊,有一些人意识到了,比如包拯就上书说过宋朝人口之稠密不可想像,可能是好的一面,人口能增涨,这是内治良好的表现,但也是坏的一面,人类需求无限,大地承载却有限,特别是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宋朝又是面积最小的大一统王朝,无法养活太多的人口。不过这些大臣也没有做认真的思考,说了,说得不清楚。直到王巨,在科举时就刻意与赵顼说了这个人口问题。后来又说了几遍。
反正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吧,不过一想到这种种,赵顼多少有点儿忧上心头。
“陛下,考虑到这个人口危机,再想一想王莽的新政……但他做得太急了,又名位不正,没有大义,于是天下烽烟遍生,东汉有张角,隋末叛乱更是如此,唐朝有黄巢,所以这些朝代覆灭,其主要原因正是因为兼并严重,贫富分化,底层百姓民不聊生。因此老子说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夫子也说过,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只不过两者的区别是夫子持着乐观的态度,老子持着悲观的态度,故在后面又说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
“齐人?”
“也不是齐人那么简单,陛下,你是一国之君,天下共主,但能直接控制每一个百姓吗?”
“不能。”
“能也不能,陛下肯定不能直接控制亿兆子民,但有方法控制。陛下选择忠心能干的宰执、台谏、两制官员,再与他们共同选拨良臣为各部司官员、各路转运使、各州县官员,再由他们通过胥吏与缙绅,向百姓下达诏令,管理百姓,就能控制天下了。在这里,陛下是最高一层的寡人,然后到京城重臣,再到地方官员,再到各地乡绅,再到百姓。京官、地方官员、乡绅是重要的中间组成部分,他们对陛下不忠,陛下的意旨就无法达到基层的百姓手中。想要他们忠心,就必须给他们更多的权利,故夫子又提出尊尊,就是明确这种关系。”
“既尊尊,如何‘均’‘安’?”
“这就是道,因此夫子从来不明确评议人性之善恶,而是用了很多的心思去注《易》,这个易就是调控之道,而非是骗钱的算命之术。这个道就是儒家的中庸,道家的太极。”
孔子当年修易,虽然不能说完全为了卜卦,但多少有些卜卦的用意,王巨美化了,赵顼也没有抬杠,只是又问了一声:“太极?”
“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善中有恶,恶中有善。尊尊中有齐人,齐人中有尊尊。但这个太极是流动的,故智者要根据情况变化去调控。”
“易里面的卦爻?”
“正是,其实它就是道。春秋战国之时,战乱不休,故老子希望大家清静无为无争,这成了道家的真义。夫子希望周室强壮,由上往下梳理,减少诸国的战乱,故提出了尊尊。但凭借尊尊还不行的,因此又提出了仁爱、节义、仪礼。放在我朝,开国之初,只有三百万户人口,土地不紧张,缺少兼并的土壤,故开国之初,连高利贷也没有市场。但随着时间推移,现在人口翻了四倍多,土地紧张,给了兼并的土壤,高利贷也随之变得可怕起来,这时贫困百姓生计之难,反而胜过了开国之初。所以这时明智的做法,更加要推广齐人之术,给贫困百姓一线生机……”
“它与免役有何关系?”
“免役可以,但切记一条,所募的免役钱满足募役费用即可了,千万不能以用作为敛财工具,更不能向五等以下户摊派免役费用。”
青苗法好不好?
它用心是好的,然而因为从上面就开始打着敛财谋利的想法,于是产生了许多丑陋的现象。
比如三等以上户,有的人也需要借钱,比如救急,比如经商资金短缺,但这个青苗贷又满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