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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王巨用意可不是程勘所想的。
这天程勘正在处理着公文。
他的身体骨还算不错的,但毕竟老了,冬天就不大愿意出门。
这时候丁家家主丁部领带着延州城两个有名气的恶讼师来到延州州衙,状告朱欢派仆役骗了他一万两千贯钱。
程勘正为这一万两千贯不解呢,心想,原来如此。
他对王巨与朱家有点儿反感,不过还能容忍,虽然他们游离于规则边缘,可没有完全越界,也知道适度的补偿。
丁家却是完全踏过了规则的边界线。
今天为了一点上上辈的私人恩怨,蝇头小利,能勾结西夏人入侵百姓的寨子,明天会不会为了更多的利而勾结西夏人入侵延州城。
如果不怕风波太大,吕诲、范师道这些个大嘴巴又来喷他,即便丁部领交出两万贯钱变相的赎罪求饶,他也要严查下去,将丁家相关人等审之于法。
没办法,忍了。
但他心中还带着怒气。
不过也好奇,于是问道:“丁部领,本官问你,这是一万两千贯钱,非是小数目,就算白痴吧,也不会轻易将这么多钱交给人吧。况且你是商贾,如何让朱欢将这么多钱骗走?”
难道你连白痴也不如吗?
站立两侧的衙役们都忍不住扭过头捂着嘴巴笑。
第五十八章苦逼的丁家(下)
丁部领说出真相。几个月前朱家的老仆朱四押货物去王家寨,回来时正好撞到了他,然后陪礼道歉,有意地说出我去王家寨来回奔波累了,才大意撞了大员外,然后再三道歉。
丁部领一听王家寨,先是大怒,突然灵机一动,便套朱四的话,朱四说他知道铸剑法门,不过忽然警觉起来,没往下说。丁部领心情激动,再三联系**。朱四最后终于动心,开口要一万贯钱。丁部领未答应,两相便扯着皮。
随着那种细盐出来,朱家替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玉盐。
这种雪白的末盐入口即融,一出来就引起了轰动,丁部领再度动心,朱四是朱家老仆,别人探听不到技术,但朱四能打探到。谁知道朱四拍着胸脯说,这个我会,当时研发过程中我就参与了,不过……钱哪。
一下子开口两万贯,剑与盐的技术打包拍卖。
丁部领气晕了,没有答应,正在想办法准备让朱四入殻,诈骗这两种技术。就传出消息,朱家与赵家李家联手准备拿出两万多贯钱,去京城榷货务去买五千钞盐钞,不仅这三家,还拉拢了近十家关系不错家族,当然,他们占的契股比较少罢了。这也是王巨所说的舍得,有舍才有得,独门财是好,但弄不好会将自己噎死的。
让出一些利润,便能捆绑更多的人上这辆战车,力量就会强大。
而且一旦推广到各州,朱家力量也薄弱了,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资源。
丁部领坐不住了。延州还好说一点,外州与延州不同,谁先打开销路,谁就有了人脉关系,后来者想抢夺市场份额,那就比较困难了。正好那天傍晚他遇到了朱四,便将他请到一个茶楼里密议,最终谈好价格,他出一万两千贯买这两种技术。实际他家钱帛不多了,无论那一家,手中那可能有多少现钱?
于是七凑八拼,甚至他未来的亲家牛家也出了不少钱,才将一万两千贯凑齐。
两相交易。
但是丁部领按照朱四的方法,盐未弄出来,剑也未弄出来。
这时他才知道上当,便来到延州城打官司。
当然过程不会这样说的,自己的丑态含糊其辞地遮过去,反正一口咬定朱家有意骗走了他一万两千贯。
程勘一听就差一点乐起来。
肯定是骗走了,不过这个钱不是在朱家口袋里,而是在延州州库,自己准备拿出来再做一份善功,铺就更辉煌的政绩,以便能调回京城呢。
但按照程序,也必须传朱家人过来对质。
衙役将朱欢传来。
朱欢大惊失色,然后问他是那一天遇到朱四的?
丁部领说某某天。
朱欢脸色发白说:“不会吧。”
程勘看着朱欢装腔作势,觉得很好玩,便看着朱欢演戏。
若是二愣子,那肯定要是非黑白,问个分明。可程勘绝对不是二愣子。
甚至他内心反而渴望延州城这些不良富商咬来咬去,若是一年能咬上几次,说不定能全境免除贫困百姓税赋了。不错,那个商人是良商,都是赚黑心的私盐发家起来的。
而且一万两千贯钱被他得到的,王巨正好替他盖了一间生祠,程勘心中的天平会往那边偏倒?
朱欢又说道:“朱四回家登山打猎,无意中摔下山,死了近二十天,难道你撞到鬼不成?不对,青天白日你如何能撞见鬼。程公哪,这老小子自作孽,不可活,先是勾结西夏人入侵我大宋,现在家中情况每况愈下,于是又诬蔑草民,想骗草民赔他一万两千贯钱,请程公做主啊。”
丁部领带来两牙尖嘴利的讼师,但他们也傻了眼,人家都死了,你丁部领如何给人家的钱?
也不难,派衙役下去查访。
查到朱四所在的寨子,乡亲们说确实此事,朱四摔死了,妻儿哭得死去活来。这一回连丁部领自己也傻眼了,便说要开棺验尸。
程勘看着朱欢,朱欢不作声。
那开棺吧。
可是程勘马上就乐了。
朱四是姓朱,但那是随东家改的姓,实际是一个羌人。
羌人葬礼古怪,有土葬,但还有天葬、水葬、火葬,其中天葬与水葬很少,一个被老鹰吃尸体,一个被鱼吃尸体,随着汉羌杂居,渐渐也知道这是不好的葬礼了,因此以土葬与火葬为主,但火葬还是多过土葬。朱四的妻子将朱四火葬了,哪里能验尸!
然而朱四所在的寨子百姓不乐意了,朱四人平时很不错的,在朱家待遇好,看到寨子苦,便时常资助,做了一些行善积德的事,但现在惨死了,却遭到丁家诬蔑,于是几乎一寨子百姓来到延州城,跑到丁家门口闹事,大声唾骂丁家。还好,程勘及时带着衙役将他们劝走,不然事儿又大条了。
入土为安,人死为大。
这一下子所有舆论一起倒向了朱家。
就连牛家气愤不过,你这个白痴,俺们退亲了。
其实是朱家盯上了丁家,若是这个“机会”给了牛家,牛家会不会动心?
接着问题到来,都知道经此一弄,丁家彻底倒下去了,欠丁家款子的拖债不还,丁家欠的款子天天上门要债,没有后来的三角债那么复杂,但商业往来,不可能次次都是现金结清,总有一些类似三角债的交易。
丁家算是彻底下海了。
朱清一口气将事情经过说完。
王巨长舒了一口气。
他看着莽苍苍的野外,黑蜂盗没了,丁家垮台了。
他不知道是做对了或者做错了,若是没有他,也许那天山道会死一些百姓,但王家寨一战,同样死了许多百姓。
若无山道一战,朱家就不会认识自己,寨子只能说变好了,但不会发生今天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寨子这种变化也未必全是好事。
“什么时候去云岩县?”
“过了交年节吧。”
“那么还有六天就是元旦节,为什么不过完新年离开。”
“张公是大儒,但他另外一个身份又是云岩县父母官,新年数天,官员会放假休息。我交年节第二天走,路上还要耽搁几天,到了云岩县又要安排,等安排妥当后,新年便到来了。正好那时候张公有空……”
“我让大员外替你办妥吧。”
主要就是租一间房子,然后置办一些生活用品,看似琐碎,实际安置下来也比较麻烦的。
但它用钱不会很多,王巨想了想点头默认。
然而这将是王巨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迈过去了会渐渐海阔天空,迈不过去,只能在这个小山村继续艰难的成长……
第五十九章离去
“小……哥,这一回你还敢狡辨。”史旰本来想说小子,但想到连皇上都在关注这小子,便改了口。
王巨嘿然不语。
反正事情也了结了,程勘都不追究了,怕啥?
“我说史大哥,难道西北是好地方啊,你一个劲地往西北跑。”
史旰将王巨拉到一边说:“我带了口旨来,也是密旨。”
因为石黄死活不说,很多地方到现在史旰还在纳闷着。但王巨会意,尤关到赵念奴的清誉,所以是密旨了,道:“史大叔,你对官家禀报,该说的我会说,不该说的打死草民草民也不会说。”
“说什么呀?”
“史旰,你又来了,王巨,陛下传密旨给你,让你好好读书,中得科闱后,他在京城等你。”
王巨毛骨悚然哪,我中了科闱,你老人家在京城等我,那我看到的是什么?难道我要在京城请道士捉你老人家的鬼魂?
“另外陛下带亲自挑选了许多书籍,让你安心读书。但这个也不能说。”
王巨点点头,表示会意。
石黄打开车子,大半车书,足足近千册,有许多书连在延州都是买不到的。
王巨大喜:“谢陛下隆恩。”
那个最好不要在京城等,俺会害怕的。不过这个书倒是现实的。
石黄又将他拉到更远处:“王巨,殿下让我带来了一把桃溪剑与一千贯交子给你。”
王巨脸上古怪。
桃溪剑便是王家寨仿造的夏国剑,王家寨就着中溪淬火,中溪有几株桃树,王家寨保卫战结束,也准备了更多的武器,加上与归娘族联亲,实力激增。除非西夏大规模的入侵,或者王家寨百姓不听自己的劝,一年真的铸上千把剑,利润让许多人眼红,那么王家寨会很长时间平安无事。
因此王巨建议,于中溪处又移载了许多桃树。
一是美化,二是可以让寨中孩子解个馋。
但随着剑的工艺不断地改进,大家也知道它不是夏国剑了,王巨索性在夏天凭着回忆以及朱欢搜集过来的资料,仿造古代十大名剑,推出几个款式。反响还不错,主要便宜啊,不足百贯钱,而且质量确实不错,产量又低,质量好产量少,就会形成物以稀为贵的饥饿效应了。
所以有人将它们称为桃溪剑。
赵念奴在京城听说后买了一把,但不知道它是哪里生产的。石黄调到了禁兵,已经与皇城司成了两个体系,包括后来调查王巨下落,他也没有去延州,因此也不知道。后来从史旰嘴中得知了,他的人已到了延州。
石黄脸上也古怪:“王小哥,不要小看了它,在京城一把可要售两三百贯钱。”
实际赵念奴想的也不错,剑用来防身,她看到的边境更乱。钱可以用来救急,以前王巨太穷了。
王巨看着手中这把仿湛泸剑,不由摇头:“难怪商人这么有钱。”
这把剑从朱家手中出去,只有八十贯!
“殿下她还好吗?”
“还好吧,”石黄脸上再次露出古怪的神情。
王巨很好奇,但不好再问了,密旨啊!
不过赵祯的书送得正是时候,有了这些书,王巨便可以安心进行最后的冲刺。
…………
一个二十来岁的壮汉将牛系在槐树上,又将牛车停好。
朱清却提前进了王家的窑洞。
窑洞里有许多人,二婶正在替王巨收拾行李,一边再三叮咛嘱咐王巨到了云岩县要小心。
朱清将那汉子叫进来。
“他是全二长,华州人氏,因兄长被乡里恶邻欺负,一怒之下将人腿打断了,官府判决黠字刺配牢城充军,发配到了延州。大员外看到他身手不弱,与他结交。后来大赦,便留在朱家了。”朱清介绍道。
那个青年一拱手。
王巨也拱手还礼。
私盐这行饭也不大好吃,城中有的大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