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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说。”
“少保,当年侬智高生死不明,为何巴蜀听闻后一日三惊?”
“请李大夫透彻一下。”
“少保可听说过四十万人齐解甲这一句诗?”
“花蕊夫人写的,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四十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花妃子才貌双全,但作为普通巴蜀百姓,四十万人齐解甲,则是巴蜀之幸,大宋之幸。”
蜀奸啊……王巨心想。
“其实巴蜀并没有四十万人齐解甲,所以才发生了三场大动乱(全师雄起义、王小波起义、王均造反),以至那几十年无数巴蜀黎民百姓流离失所,甚至死亡。狄将军平灭侬智高时,许多经历了这三场动乱的老人还活着,记忆犹新。在唐朝时,南昭又对巴蜀产生过重大伤害。故此,当时听闻侬智高没有死,而是成功逃到大理。巴蜀许多老人以为侬智高会带领大理军队北上,这才一日三惊。其实这几十年证明,天下一统,对巴蜀是大幸也,至少换来了前所未来的太平时光。”
巴蜀太平,非是象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不过作为一个普通的大夫,能想到此节,已经是不简单了。
“但还有一个原因,为何大家不是那么排斥,主要是大伙是同一种族,换成交趾则是两样。”
他这句话多少有些巴结的味道,可王巨未说话,继续听他说下去。
“王公,然而普通百姓,哪里有这个眼光。所以小的以为贵小娘子康体无所妨碍,当速离成都……”
“你不相信本官是一个屠夫?”
“能让整个庆州百姓上万民书的岂能是一个屠夫?就是屠夫,那也是交趾的屠夫,与大宋百姓有何关系?”李大夫说完就离开了。
“他说的是什么?”
“他说的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王安礼想做什么?”
“琼娘,你想一想韩琦韩公吧。”
王巨说的是好水川之败后,几千秦州百姓伏于城门之外,向韩琦讨要自己子女的故事。
虽然那一闹让夏竦挡了下去,却成为了韩琦一生的污点。
王安礼不会弄什么刺杀之类的动作,不过若弄出相仿佛的动作,王巨避免不了会十分尴尬的,甚至成为言臣攻击的最好把柄。
所以李大夫劝王巨速离成都。
“难道他听说了什么?”
“不一定,可能会听说了什么,”王巨道,毕竟李大夫可是成都城中有名的高医,有一定的人脉:“也可能是他自己的猜测,大约看到我对他十分客气,从不摆官架子,于是劝了一劝。”
“那么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琼娘道。
“也罢,明天我们就离开成都,不过今天晚上我要办一件事。”
夜色迅速降临,王巨带着手下来到成都城中最大的瓦子,找到一家说唱的所在。
说唱先生正在说唐朝薛仁贵征东的段子。
王巨让侍卫将这个先生喊过来,递给他一个本子说道:“你就说唱这个本子。”
说唱先生将本子翻开,脸色一变道:“这位贵客,我不敢说它。”
这个本子正是王巨从依政县缴获的那个攻击他的本子。
“说,只要你说,这些就是你的。”王巨掏出一锭银子道。
“就是有这银子,我也不敢说,你想听,可我想保命……”这个瘦瘦的说唱先生为难地说,但他看着这锭银子,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贪婪之色。
“你是害怕王子安?”
“是啊,是啊,你没有听说过依政县的事?”
“我就是王子安,我让你说,看说过后,本官会不会杀死你!”
第708章圣儒(上)
“子……少保。”
“韩兄,还是呼子安吧。”王巨道。数年不见,两人在这个栈道的尽头相逢,眼中都露出说不尽的欢喜。
“那就子安吧,”韩韫也潇洒,大大咧咧地说:“子安,我在斜谷镇定好了客栈。”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不过随着宋朝安定,商业繁荣,几条艰难的蜀道上也出现了许多往来的商队,另外宋朝官府每年也利用秦岭的木材,额定打造一些内河运输的纲船,于是在斜谷的出口处设立了一个船坞,规模不及虔州的那边,但也不算小,于是在这里形成了一个繁华的集镇,也就是韩韫所说的斜谷镇。
再往前去一点,便是张载授学所在的横渠。
但与史上不同,史上张载三起三落,心情不好,加上生活比较贫困,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可现在因为王巨的推动,张载身体健康,依然还活着。
横渠王巨一定要去的,不过韩韫那么远地迎过来,与横渠无关。
“子安,朝廷秋祭结束,官家封赏了一些士大夫。”
“有那些人?”
“文公加两节度使数百户食邑,富公为司徒兼太师,追赠了刘沆公、王尧臣公,又封赐了文公、富公、刘公、王公数子官职。”
“韩兄,勿用多想,文公与富公虽然下去了,但资历深厚,官家此举意在安抚。至于王公与刘公则是长于吏事,对大宋有功劳,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前任两帝稍稍薄待,因此官家如今补恩。”
但不止如此。
宋朝大祭嘛,一是礼制,二就是大肆封赏。
这次秋祭除了这四人,其他人如王珪、曹佾、赵颢、冯京、韩绛、杨遂等大臣、外戚、宗室与武将,包括平南的功臣,如二章,熊本,燕达等文臣武将都有一些加恩封赏。
可这次秋祭的举办,除了国泰民安外,还有一层用意,那就是开疆拓土,无论王安礼等人是怎么想的,王巨此番灭二国,降一国,确实大涨了宋朝的威风,甚至听到王巨北归后,西夏人又再度变得老实了。
因此赵顼除了隆重地对这四人封赏或追赠外,同时准备加授王巨一个国公与一个节度使。
国公的什么那就算了,王巨终是太年青了。可是加授一个节度使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然而依政县案子发生后,朝廷议论纷纷,许多大臣弹劾王巨,不管青红皂白,最少你不能这样杀人吧,而且杀了那么多人。
反正在他们嘴中,能这样说,能那样说。
但确实当时王巨可以避免杀人的,只要他一声大喊,那几十名官兵还敢上前么?可王巨当时愤怒之下,让手下出手,一下子干掉了十几名官兵,也酿成了泼天大案。
依政县的官员胥吏们悲催了,王巨与巴蜀的奏报到了朝廷,赵顼大怒,立即下诏让邛州将一干人等全部抓捕,押到京城,由御史台亲自审问此案。
不过这让许多士大夫产生反感。
在这一片弹劾书中,赵顼无法对王巨封赏了。
“封赏不封赏,无所谓。”王巨道。
所谓的节度使并不是唐朝那个节度使,它只是一个职官,王巨若是得到了,一年薪酬将会提高数千贯。然而数千贯,王巨真放在心上?
“子安,然而沈公与曾公皆离开京城了。”
沈括与曾孝宽下去与王巨无关,再说宋朝官员上上下下再正常不过了,韩韫指的是另一点,王巨在许多武将心中地位很高,但在官场上然并卵。
因此到了京城,主要还是文臣上的帮助,可王巨在文臣中的好友,不过数人而已。最好的二章一在交趾,一在大理,还指望王巨庇护呢。
小苏因为兄长的牵连,弄到筠州去监盐酒税去了。
吕惠卿还行吧,但人在陕西。
曾孝宽与沈括略与王巨有些交情,然而也离开京城,到地方任职。
这意味着王巨到了京城,将是孤立无援。
王巨皱了皱眉头。
一个好汉三个帮,韩韫所说的可非同儿戏。
直到此时,王巨才从参知政事的喜悦里走出来。
他喃喃道:“这个参知政事……有些烫手啊。”
“子安,以我之见,倒也无妨,走上一遭,比不走的强。”韩韫道。
他的意思是让王巨到了东府后,还以隐忍为上,权当镀金一回。因此做事就不能再象依政县那样冲动,那样就会让对手抓住把柄。
“韩兄,别说,我这回还真想做一番事……”
“子安,真要做事,那么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这个不说了,那件事办得如何?”
“涨了两倍,难道……”
“继续。”
“子安,花了不少钱。”
“花再多钱如何。”
“这倒也是。子安一片丹心对大宋,可是大宋对子安太薄啊。”
“也不薄啊,如此年龄,参知政事,就是当初的寇莱公也要艳羡吧。”
韩韫不知道王巨是在自嘲,还是说的真心话,他愣了愣道:“子安,如今军功渐成你的累赘。”
“但不管如何,西夏必须要平定的……”王巨眼中忽然一亮。
想要平灭西夏,那可不容易。
它不是大理,总体力量差,又无唐朝时吐蕃的援助,只要能绕过当地的环境气候水土,那么就能一举拿下了。然而西夏却是拥有实打实的力量,况且当真西夏到了快灭亡的时候,辽国不出手吗?
因此必须要决策者完全听从他的意见,赵顼会听从他的意见,可在这种局面下,会不会完全听从他的意见?
不仅西夏,还有接下来的良化式的改革……
所以一路上他就在思考着。
“不狠心是不行的。”他心中暗暗想道。
“韩兄,你从京城来,可听到什么传言?”
“京城各坊里也有相关的说唱本,不过自从子安在依政县所做的事传到京城后,朝廷派了皇城司出面,也于京城查问谣传来源。”
这个就别当真了,上哪儿查去,顶多抓几个说唱先生,让他们在牢里吃一点苦,不久释放罢了。
“那百姓如何议论的?”
“支持子安的百姓不少,他们认为交趾人残忍在先,子安并没有做错。还有一些百姓也以为虽然子安立下大功,可是在南边的手段确实有点残忍了……还是有些影响的。子安,实际真的很屈啊,不说别的,就说熙宁七年旱灾,如果不是子安出手,将会饿死多少人?”
“那次出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虽然我出手赈灾,换取的是朝廷同意我们大量迁徙百姓。”
“官人,大不了这个宰相别做了。”琼娘在边上说道。
王巨哈哈一乐。
“官人,我们快点回家吧。”
王巨这一行,在南方漂泊了太长时间,琼娘想家了,想孩子了。
然而这一行速度仍然没有快起来,先是在横渠镇……
“巨儿,你来看,这是老夫新写的两篇文章。”张载说道。
王巨将两篇文章打开来看,第一篇叫《爻变》。
其实张载鼎鼎大名的《西铭》开头就是从易卦说起的: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汝於成也。存,吾顺事;没,吾宁也。
这篇温仁厚德的文章被称为宋朝四大时文之一。
但在这篇西铭里,张载说得还不够清楚。
不是他笔力不行,而是他有的没有想清楚,想不清楚,就写不出来。
这些年师徒二人时常书信往来,受了王巨感染,于是有了这篇爻变。
易经六十四卦,乾坤不算,这两卦代表着天地之始,阴阳分,所以有了第三卦屯卦,万物始生,十分困难,不过是顺应天地,所以必会欣欣向荣。但这时候仍很弱小,于是有了更困难的第四卦蒙卦……
这说明天地不是不动的,就象一个国家从开始到建立再到繁荣,各个时候就必须有各个不同的应对方法。
不仅六十四卦在变,每一卦中的又有六爻之动。
其实在这点上张载与王巨想法差不多,是赞成变法的,国家都困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