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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黄浦江,它就是黄埔江。
提到黄浦江,后人多产生两个想法,一是它将上海一分两半,浦东浦西,二是运输意义。
实际它真正的意义,乃是上海一道最最重要的水利枢纽!
有了这道运河,那么整个上海地区中南部洪水到来时,就能及时泄往长江大海。
提到了上海,则能提到黄道婆,正是黄道婆的棉纺技术,使得松江棉花得以推广,到了明朝中叶,因为棉花业,松江富甲天下。但世人往往忽视了一点,黄浦江!
黄浦江从永乐年间开凿,海瑞进一步浚修,这才成型。不过那时明朝禁海了,因此海运的意义不大,不过因为有了这条运河,整个上海地区得以完全开发,造就了棉业、农业、渔业与商业的发达,才造就了“富甲天下”。
蔡确这个主意是很不错的,有了这道运河,整个华亭县都会得以开发利用,并且调节了太湖水利,同时借助这道运河,可以修建一个良港作为新的市舶司,一能沟通大运河,二也是一个天然的避风港,三可以绕过钱塘江潮之苦。它的出现,会为东南商业、农业带来深远的影响。
然而利害关系太大了。
就象熙宁三年,郏亶上书言吴中水利,天下水利美不过水田,水田之美美不过苏州,然而因为豪强胡乱侵占,圈湖为田圈河为田,汛水不得泄,由是时常泛滥成灾,不能很好地利用这一地区。于是提议对低洼区进行改造,五里七里为一纵浦,又七里十里为一横塘,使塘浦深阔而堤岸高厚,由是江海之水不能倒灌民田,洪水得泄,不至于形成内涝。朝廷同意了,但因为豪强的阻挠,仅执行了一年半,便黯然离开苏州。
如果不变,往后还有的折腾,从宋末,到南宋,朝廷一直有意整顿太湖流域乱围的情况,可始终不能很好的执行。
这一地区有钱有势的豪强太多了,不要说别的地区,仅是一个华亭县酒务,一年便给朝廷带来近七万贯的收益。现在华亭县面积虽在东南最大,但还不是最好的地区。
再看两人的出身,都是举人,但宋朝举人同样是不值钱的,段天水虽协助程昉有功,不过现在闲赋在家,仅是一个平民身份。
张荐要稍稍好一点,原来在密州市舶司做得不错,朝廷置银行司与行务,由是进入密州行务担任了一名重要的幕僚官,又因为有功,被张商英赏识,调到京城银行司,但仍是一名幕僚官,其实就是一名稍稍重要的胥吏!
以他们的小胳膊小腿的,根本不能主持这样的大工程。
“苏州这一段与你们无关,某已将户部侍郎杨潜古调任两浙路转运使(杨汲,治汴功臣),沈披调任苏州知州(沈括哥哥,曾主持过万春圩与六门堰工程),郏正夫(郏亶)自江东转运判官调任秀州知州。至于你们,张荐,某想以你为华亭知县,段天水为华亭主薄。”
这三个都是有来头的人,也就是天坍了,上面也有人替你们顶着,而且这三人都是善长水利。
但最最重要的……是官哪。
不是随便给一个差职,而是真正的知县与主薄,一个紧县的知县与主薄(宋朝将县分为赤县、畿县、望县、紧县、上县、中县、中下县、下县八等,不过赤县与畿县多指京师周边诸县,余下州府只有后面六等,紧县乃是第二等)。
张荐颤着声音说道:“蔡公,我朝人材济济,为何让属下与段兄前去华亭,主持这样庞大的水利?”
事情还是郏亶引起的。
郏亶就是苏州太仓人,所以对当地情况比较了解,曾著四卷《吴门水利书》,正好熙宁变法,大兴水利,于是熙宁三年他上书《苏州水利六失六得》和《治田利害七事》,熙宁五年以司农寺判官的身份提举两浙水利,但他还围为湖为河,惹怒了当地豪强,加上旧派大臣煽风点火,仅是一年来时光,罢官回家。
但他不服啊,于是在老家太仓开圩崖,实践自己的水利理论,当年便获得了大丰收。数年后,朝廷才再度录用,除他为江东转运判官。
去年他听到老家内涝的消息,再加上朝廷风气在转变,再度上书给蔡确,希望朝廷派人整修太湖流域的水利,否则太湖以后不是苏州之美,而是苏州之苦。
王巨离开京城前,与蔡确长谈了许久,两人议论了很多事情,蔡确便讲了郏亶的上书。王巨想都没有想,就给予了否决。
原因很简单,虽然郏亶治理太湖流域的策略不仅仅是还围为湖河,但主题思想就是还围为湖,这样才能增加蓄水功能与排涝功能,汛有所泄,旱有所灌,同时又能防止两大潮水倒灌之苦。思路是对的,但想让豪强大规模腾出围田,重新为湖为河,那是不可能的。
其次想执行郏亶的策略,必须要派人下去考察测量,派得力官员与豪强们软硬兼逼、斗智斗法,这需要很长的时间,但马上旧党就要上台了,时间来不及。
最后是技术之故,其实相比于后世,如今开发的面积还不算太多,湖泊沼泽面积远远大于后世,所以太湖地区小型涝灾每年都有,但大型涝灾却不多。即便将郏亶的策略全部执行下去,也不能完全防止涝灾的发生。想一想后世吧,仅是一个三峡就能蓄水几百亿立方米洪水,但到了大型汛期,依然有许多地区饱受涝灾之苦,况且是这时候。然而某些人可不会管是不是大型汛期,他们看到的只是这么折腾,但还是有汛情发生。好了,这便能攻击了。
蔡确叹息。
王巨知道他的心意,又说道,即便早几年也不成,那时候为了顺利执行新的法令以及银行司,王巨不断地向各方势力做出兼让,妥协,因此即便那时,王巨也不会采纳郏亶的意见。
不过王巨说这番话时就盯着这一块的地图,脑海里忽然就想到了黄浦江。
他以前还真没有想过,毕竟那时他只考虑了国家几个弊病所在以及西夏,国家重心也在北方,没有人提,哪里还顾得了东南的某个县水利。
但现在有人提了,他也就想到了这条著名的运河。前世是不大注意的,顶多知道黄浦江将上海一划为二,同时提供了运输便利。可他站在现在的高度,立即就想到了它的水利价值。
而且与明清不一样,宋朝不会禁海,即便高滔滔上台后,可能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但不过数年耳!
那么有了这条运河,不仅能使得华亭县全境得以开发,同时不用多久,则会造就一个超级繁荣的城市。于是王巨便提出了这个想法,蔡确同样眼中一亮。
两人商议了好一会。
按照原来的制度,开挖这条浩大的运河,朝廷必须派几名相关的治河使主持这项工程,再由苏州秀州以及两浙路转运使提举使与之配合。
然而不能这么做,因为时机不对。
这条运河工程十分浩大,不可能马上就能成功,最少需数年之久。然而说不定旧党就随时上位了,以史上元佑党争时,那些士大夫的表现,十成十,会立即将这项工程停下来。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将它冷处理化,所谓的冷处理化,便是朝廷不出面,由地方官员主持,甚至都不由州级官员主持,仅是县级官员主持。它只是一个县级的地方工程,那么搞它就没有多大意义了。
但问题就来了。
如今想找几个精通水利的大臣,还是比较容易的。毕竟自熙宁以来,朝廷执行了许多水利工程,有成功的,有失败的,精不精通水利,一目了然。
可这些大臣不可能让他们担任一个知县与主薄吧。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一个理财的官员。
如果想执行这项工程,耗费必然庞大。但因为西北,如今朝廷财政同样十分紧张,不可能拨下上千万贯让华亭县修这条运河。或者拖到明后年,天知道明后年是什么形式,弄不好那时蔡确早就离开朝堂,王巨也去了彼岸。
因此最好的办法,是朝廷今年就拨出两三百万贯下去,这个财帛虽然也庞大,但不会到了以后旧党刻意打压的地步。
然后明年彼岸再陆续支援三四百万贯,四五百万贯。再多则不行了,因为即便彼岸不顾自身的发展,钱帛多到一定地步,也会引起旧党的注意。只要旧党注意了,以他们对王巨的痛恨,依然将这项工程停下来。
同时因为旧党的上台,还要不能太扰民,否则又会给予借口攻击。
在不扰民的前提下,这个钱帛则会十分紧张,就必须要有一个十分理财的高手,合理的利用每一文钱。
这样理财的大臣同样难找啊,有,但可不可能让他们仅担任一个知县主薄?
两人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到有这样能力的低级官员。有肯定有了,只不过以两人的地位,不可能与这样的官员打交道,两人不知道了。
王巨叹息一声,这是我的失误。也就是早几年若是他想到了黄浦江,则不用这么麻烦了。
不过后悔是于事无补的,于是王巨便想到了相关胥吏身上。以他们的地位,与胥吏打交道的更少,不过这些胥吏依附于一些重要官员,替他们出谋划策,只要盯着一些重要官员,则能轻松地顺藤摸瓜,找出一些得力的人材。
段张二人便是这样一步步理出来的。
蔡确说道:“国家录才,量才施用,广纳贤能,但我朝立国以来,武将一是恩荫,二是战功,文臣一是科举,二是恩荫,却忽视了另一个更广大的群体,胥吏。胥吏有机会得到磨砺,同样也有机会让他们施展才华。故某任用两位,不仅是水利,也是想首倡先河,使更多人才为国家所用。一旦有更多胥吏进入官场,必会激发胥吏的信心,自官员到胥吏,上下一心,忠君效国,大宋必然得以大治。”
宋朝行政制度只到了县一级别,就是县一级别,顶多也只有知县、县丞主薄与县尉四个官员,余下的要么是诸监官员,然而那与政务无关了,其余的便都是胥吏了,其实放在后世,这些胥吏同样是重要的地方官员。
但蔡确这话儿不能当真。
他都要为退相后准备了,那还有心思顾得上更多人才为国家所用。
并且就是王巨,也不敢大声吼着,除了恩荫与科举,国家必须要从胥吏中提拨大量人才担任国家的官员。
然而段天水与张荐哪里知道内中情况哦?
两人晕乎乎地离开中书,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一是做了正式官员。
二是主持这么大水利,说不定就能留名青史。
三是弄不好,成了国家开始正式任用胥吏的“先河”。
不过两人都是精明强干的人物,大半天后,张荐率先清醒过来,道:“子涯兄,朝廷风向不对啊。”
一个一土盖天出来,加上朝廷频繁的人事调动,以至京城谣传纷纷,多数百姓持着悲观态度,以为朝廷开始对王巨猜疑了。
王巨与蔡确在百姓心中是一体的,朝廷打压王巨,必会打压蔡确。
没有蔡确支持,这项水利工程如何得以成功?
“录平,倒也是啊。”段天水同样担心起来。
没有朝廷大力支持,两人身份又低微,下去主持这么大的水利工程,那不是做官,扬名立腕的,而是找死的。仅是一个利益纠纷,就可能将两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他们不是多担心,这恰是高智商的表现。
当然,没有这份高智商,就没有以往他们出色的表现,也不会被蔡确手下从千万胥吏中挑选出来。
正在这时,一个青年士子从一家酒肆里跑出来,大声欢呼:“打起来了。”
段天水与张荐一愣,作为中国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