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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仲秋,这已是成婚以来第三次我一个人独守圆月,月光依然如水,冷冷地散着高傲的银辉。抚去一天的案牍之劳,剩下的只是烦心的寂寞与牵挂。
我烦乱地拨弄起琴弦,信手弹着《长相思》。一曲未了,三巧急匆匆进来说府门外有雷铜将军求见。我愣了一下,雷铜不是在汉中征战么?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心中不由得一紧,急忙起身去前厅。
雷铜二十几岁的年纪,连日的征战和一路风尘使这个小伙子看上去有些老相。我请他坐下,便急问:“汉中战况如何?雷将军几时回的?可曾见军师?”
雷铜喘了口气,拱手道:“回参军,汉中那边正与曹贼对峙不下,军中缺粮与过冬之物,末将奉主公之命前来成都调集粮草及军需。方才进城,还未见军师,先来见参军。”
“莫不是找我有急事?”
雷铜一笑,从身上拿出一封书信,道:“无甚要事,临来之时赵将军将书信托于末将交付夫人。明日便要去见军师,更不在城中停留,想来无有空暇再拜会夫人,便唐突而来。”
我接过信,放在桌案上,看了看满脸疲惫的雷铜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刚入城中还没吃饭吧?”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忙叫过三巧,让她去吩咐厨下做些饭菜上来。
这中间少不了细细询问汉中军中情况,雷铜一一做了回答。最后说到赵云的时候,他不由叹道:“末将还要感谢赵将军,若无将军相救末将这条命便早撂在了曹军中。”
我淡淡一笑,道:“同是营中将士,相互扶持合理合情,雷将军何必言谢!”
雷铜很不同意地摇了摇头:“夫人未亲见,应对那日之险情,若非赵将军恐营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将军救出黄老将军与末将几人,见曹兵势众,便叫众人偃旗息鼓,独独自一人横枪立马于营门口,愣是吓得曹兵不敢近前,后又擂鼓呐喊以强弓硬弩后射于曹兵,敌兵惊骇,光自相蹂躏坠入水中者就不知有多少……。”
他说得绘声绘色,我端茶杯的手却已在抖动,莫可名状的害怕让浑身发麻,我闭了眼睛,努力调整了一下气息。
雷铜发现我神色不对,小声呼唤:“夫人,夫人……”
我长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对他摆了摆手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疲乏了。今日天色已晚,家中还有几间空房,雷将军若不嫌寒舍简陋,就在此歇息一夜,明日再去见军师便是了。”
“雷铜怎敢讨饶夫人?”
我笑道:“无妨,房中所用事物俱是齐备的,你我同僚,住上一夜算不上麻烦。何况,我与子龙的回书还得明日交付将军带去。”
随后安排了两个人给雷铜听用,自己径自回了卧房。定了定心神,打开赵云的来信,信写得很简单,只写道:云一切安好,勿念!家中府中之事,夫人多付辛劳,万望保重!
出神地望着这封信,痴痴傻笑,好一阵才提起笔在绢帛上写了一封比来信不知要长上几倍的回信,之后又给刘备写了一封信。第二天一起交给雷铜让他带到前方。
粮草与军需都是早已准备好的,所以雷铜在这里只呆了一天便又马不停蹄地奔向汉中了。
时间总是在忙碌中不知不觉地溜走,转眼又过了三个月,终于盼到刘备凯旋回师的那一天。将他们一行人接到城中,自是摆宴接风,宴罢我与庞统留下将这些个月的情况向刘备做了汇报,回府的时候,天色已晚。
卧房黑着灯,我进去换了件衣服,走出门来,却见书房的窗户上映出一个人影,不由的一笑。
赵云斜靠在软榻上,湿发披散开来直垂腰际,就着昏黄的灯光有意无意地翻动着竹简,听见门响时,我已飞快地扑到了他怀里,他也撂了竹简,一只手将我搂住,一只手轻轻撩起我额前的乱发,细长的手指一遍一遍抚过我的脸庞。他满眼的欢喜,我痴痴地盯着他,说不尽的欣悦。
“子龙,你瘦了……”看着赵云略带疲倦的面庞,我不禁有些心疼。
他只是微笑,又将我的手指轻轻握住放在怀中,才柔声道:“烟儿的手好凉,云给你暖暖!”
我将头靠在他肩上,赵云的脸颊贴上了我的头发,闭了眼一种久违的融融暖意在血液中静静地流淌,这是真实的感觉。
“自你走后,我日日担惊受怕!”
“是云不好,让烟儿操心了!”他说着将我搂得更紧一些。
陡然我想起他在汉水以寡拒众,便挣脱了怀抱,有些任性笑道:“都说你一身是胆,不如借我几个,下次也好出个大风头,军中称我‘虎威参军’可好?”
赵云一时没明白过来,连连摆手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忽又见我半恼不恼地盯着他,忙拉了我:“烟儿莫气,那时之情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不,云安然而回么?”
我半喜半怒地瞪着他,小声道:“就你胆子大!若是曹兵不上你这个当,别说胆,连骨头都成沫沫了……”
赵云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盯着我,只是笑。
“除了笑就是看,我有什么好看的?”我索性坐在一旁不去理他。
他一点也不气恼,从侧面端详了好一阵子,又将下巴轻放在我的肩上,小声笑道:“依我看,我若是虎威将军,夫人便是……”
我“噌”地一下转过身,“我是什么?”
“是……”他只笑着,笑意中夹杂了几分坏意。
“说呀”,我推了他一下,“你要说什么?”
“是……”他依然笑着,吊足了我的胃口。
“哎呀,你怎么吞吞吐吐的,要急死人吗?”我很没耐性地推了他一下。
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照旧慢条斯理道:“我若说出,夫人莫要生气。”
“快说吧。”我不耐烦地点点头。
他的笑容更深了,俯在我耳边轻声道:“母——老——虎……”
“啊,讨厌……”我只觉说不出的好笑,使劲地把他推dao在软榻上,握起拳头如雨点搬砸在他身上。他只是呵呵地笑着,双手抱紧了头,任由我打,我忽又想起他最怕胳肢,于是伸出两个手指头直挠他腋下,“让你骂我,看今天怎么收拾你?”
他不还手只是躲躲闪闪笑做一团。起初,只是招架,后来看我玩心大起,索性也一同疯闹起来。他用一只胳膊扳住我的脚,伸出一只手直挠脚心。被他胳膊夹住我一点也动弹不得,奇痒直刺骨髓,笑得我两眼泪花,蜷成一团。转眼间,我便反胜为败了。
“饶命,饶命,大将军手下留情……”我一边笑着一边求情。赵云笑嘻嘻地住了手,我依然没缓过劲来,趴在榻上捂着笑痛的肚子。
他抵上我的额头,“烟儿可还生气么?”
我“噗哧”又笑出声来,将手懒懒地搭在他脖子上,撒娇道:“以后再不许你这么冒险!”
“好,云听烟儿的就是了!”他笑着,那样子更像在哄小孩。
“说了不算,小心回家责罚于你!”
“如何责罚?”
“罚你……”我翻着眼睛想了想,笑道,“罚你天天为我洗脚!”
看他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我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小声道:“今日便要请将军大人试洗如何?”
赵云的脸上满是浓浓的爱意,微笑让他上挑的嘴角更加好看,轻轻地垂下头深深地吻在我的面颊,“烟儿不是虎,是小猫”,他伸手把我整个人横着托起抱在怀中,疾步走出书房……
第九十九章 阻谏分田
更新时间2009…12…1 11:09:43 字数:3518
汉中之战虽说告捷,不过我们也花掉了大批的人力物力,后来也和刘备讨论过取交州的事情,但因为要休养生息也只得暂时放一边。
如今已入腊月,正是寒梅怒放的时节。院子里墙角边的红梅开得正艳,冷清的空气里不时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芳香,这几天来我却没有心思赏花,只觉身体倦怠,腰背酸胀,没来由地烦躁不安,连赴刘备邀请众人的宴席,都是被赵云好说歹说拉去的。
继阿斗之后刘备又添一子,这不仅像普通人家一样传承香火,更是为汉室的复兴增加了希望,这件于国于家都算得上大喜的事情让今天的宴席看上去更像一顿家宴,刘备显得极其随意与兴奋,几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从桃园结义到平定川汉,如数家珍,似有无限感慨!他挨个敬了两圈酒,不停地夸赞在场的众人,已有了几分醉意。屋里的人也都十分轻松,相互碰杯、行着酒令,一时间气氛相当热烈。
我不知为什么一点也打不起精神,桌上原本诱人的饭菜根本提不起胃口,行酒之时也只不过轻轻沾了嘴唇。正当昏昏欲睡之时,刘备忽然放下手里的酒樽大声笑道:“诸公,刘备德寡功微,蒙诸位不弃相随至今,其间东荡西杀让众位吃了不少苦头,却未能受用一天福气,今川汉既定,此间国富民丰,备欲将以成都城中屋舍及城外园地桑田分赐诸位,以为如何?”
什么?刘备要分田?猛然像被人重击了一拳,我吓得睡意全无,分田怎么行,肥田沃壤全被这些人分了去,黎民百姓如何生活,四川的经济如何发展,刘备是不是晕头了?此时一片哗然,众人开始纷纷议论,多数人都不失时机地盛赞刘备英明、体恤下属,一个个都是志得意满的样子。我使劲地摇了摇脑袋,好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瞥瞥庞统,他自顾自地低头夹菜喝酒,偶尔抬眼快速地扫视一下厅堂之内,又不去理睬;看看法正,正笑容可掬地盯着刘备,仿佛下一刻就能吃到到嘴的肥肉……抬头瞥见斜对面的赵云,他低垂着眼睑,眉头微皱,嘴唇翕张了两下,似乎在斟酌着要说什么。猛然我心里一紧,这个人不会现在给大家泼一头冷水吧!人总是那么奇怪,分明自己也不赞成刘备分田,却又十二分不愿意看到赵云出来阻谏。历史可以变,事件可以变,但人的胸怀与本性却不会因为已改变的历史发生变化。此刻赵云已站起身向刘备施礼道:“主公,云窃以为如此做法未免欠妥!”
赵云的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在场的所有声音,刚才的议论嘎然而止,此时厅堂里一片静悄悄,所有人都把诧异与不解的目光聚集在了这位白袍将军身上。他微红着脸,正色道:“昔日霍去病以匈奴未灭,无用家为,今国贼非但匈奴,未可求安也。须天下都定,各反桑梓,归耕本土,乃其宜耳。益州人民,初罹兵革,田宅皆可归还,令安居复业,然后可役调,得其欢心。望主公三思!”
人们窃窃私语,听不清在说些什么。我把目光移到刘备身上,他的酒似乎已醒了大半,正手捻胡须盯着赵云,看不出是喜是怒,随即又看向在座的人员,忽抚掌笑道:“杯中之物虽好,多饮却要误事,若非子龙一席金石之言,便要置民众生死于不顾,使吾等失了天意人心。”
人们随声附和着,虽然仍是笑声一片,却不难读懂隐藏在内心中的怨愤。我说不出现在的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态,只觉得脑子里乱极了,既为赵云的深明大义感动,又为他的当众树敌而烦乱,呆坐着直到宴席散去。
喧闹的人声渐渐消去,我漫不经心地走向后院的马厩。灯光昏暗,影影绰绰看见前面十几米处有两人便走边嘀咕着什么。
“他以为他是谁?他能拯救得了普天下的百姓吗?”
“嘘……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