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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孙宁
梁雨言站在那里,待到他走得远了方转过头来,假装看着净园里的杂草。
车子开到府门口,刹了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地一声响。
老李先跳下来,绕过车身,拉开车门,下来的是五姨太和六姨太,手里还提了几个袋子,像是刚去街上买了东西回来。
两人说着话,正要往府里走,五姨太眼尖,先看见了净园外面站着个人,仔细一瞅,喊道:“雨言!你在那里做什么?”
梁雨言转过身,仿佛才看清是她们两人,忙小跑过来,叫了一声:“五姨娘,妈。”
六姨太点了点头,看见她的样子又皱了皱眉:“你好好的不在家里呆着,也不出去玩,披着件衣服在这傻站什么?”
梁雨言心头微微一跳,说道:“我是想看看那园子。”
六姨太放眼望过去,虽是盛夏,但园子里遍布着长势正好的草,却更显得满目凄凉。
六姨太原本就不喜欢大太太,封园子的主意又是她提的,因此分外忌讳,不由厌恶道:“一个荒园子,有什么可看的!我看你性子是越来越孤僻了,别跟那个死了的老太婆学。”
梁雨言垂着头,没说话。
六姨太的气还没撒尽似的:“这样封着倒像是纪念那个老太婆了。过些天把园子开了,找人来把草都除了罢,再种些水仙月季什么的,颜色好看,也喜庆。”
转头问五姨太:“你说呢?”
五姨太点头:“也好。我看着也怪寒碜的,别人看着倒像是咱们家养不起一个园子,还是修修好些。”
梁雨言想出言反对,看见母亲的脸色不善,急忙把话咽了下去。
六姨太的高跟鞋踏上院内方砖,敲出叮咚的清脆声响,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平日里没事多出去逛逛”,她一声冷哼从嗓子眼逸出来,“别老呆在家里发傻,学什么仕女小姐!”
说罢,气冲冲地走进去了。
梁雨言一头雾水,五姨太放慢了脚步悄声道:“你母亲早些天看上了一个珍珠项链,你父亲不肯给她买——倒是买了一串给四太太,这会正在气头上呢。”
梁雨言恍然大悟,这才知道母亲无缘无故迸发的怒气来自何处,蓦地想起,已经足有几天没见父亲了。
不过也难怪,梁老爷整天忙生意,不是和人谈判就是一群人聚了出去玩,不见人影是常有的事。
她还未走进楼下的大厅,就听见刘妈叫道:“小姐!小姐!”没有听见回答,便问屋里的另一个佣人徐妈:“老徐,小姐呢?”
梁雨言走到楼梯处,仰头答道:“刘妈,我在这儿呢,什么事?”
刘妈自楼梯缝隙处探出头来,笑道:“小姐在这儿,让我找了好一阵子。孙小姐给您打电话来了。”
梁雨言就近拿起楼梯边墙上的电话:“阿宁,你怎么才给我电话?该不是过了几天就把我给忘了吧?”
孙宁“嘿嘿”地笑了两声:“没空和你闲扯。今天下午我约了人去顺德饭店吃饭,你也来吧。”
“约了人?”梁雨言问,“你已经约了人还叫我做什么?”
孙宁叹一口气:“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笨,如果是约了别人我就不叫你了。可这次我约的是……叶晨曦!你不是早就想要看看他吗?到底来不来?”
“天哪……”梁雨言吸了一口气,“叶晨曦?就是你在美国读书认识的那个华人男生?你的男……他回来了?”
“嘘……”孙宁急着在电话里喝止她,“小声点,可别让你家佣人听到了,再传到我家老头子耳朵里去。”
“哦。”梁雨言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兴奋地答:“当然要去!我好奇很久了,怎么能不去?”
“你肯来就好。下午三点,顺德饭店门口,不见不散。”
梁雨言答应着挂了电话,瞥一眼墙上的鹦鹉挂钟,时间指向两点三十分。她急急忙忙上楼,还是穿了上次的那套月白洋装——没有时间挑选别的衣服了。
匆匆换完,她奔下楼,在木制楼梯上踩出叮叮咚咚的声音,边唤着:“老李!开车送我去顺德饭店。”
“好嘞!”老李爽利地答应。
梁雨言没走花厅前面,而是绕了一个大弯,从花园里的小径走到梁府大门——有花花草草挡着,姨太太们并没看见她。
梁雨言过了花园,长出一口气,今天母亲心情不顺,还是躲着点她好,碰上了免不了又是一番无事生非。
梁府的门是红色漆的,是六姨太挑的颜色,每年逢年过节都要重新漆一遍,因而并不如寻常百姓家的门一样斑驳脱落,反而历久弥新,推开时也并不吱吱嘎嘎地乱响。
第十章 和四姨太的谈话
梁雨言刚打开了大门,才走出几步,就听见有人叫道:“是雨言哪!急匆匆地这是去哪儿啊?”
她是走的急了,连四姨太都快和她撞上了也没发觉。
梁雨言收了脚步,笑道:“是和朋友出去。”
看门的小童听见车子声连忙跑出来,从四姨太车上帮她拿出不少大包小裹,梁雨言大概扫了一下,都是江阴路上颇有名的衣料店。于是她问道:“四姨娘出去逛了逛?”
四姨太笑道:“可不是呢,把整条江阴路逛了个遍,真是累死人了。”
她凑前一步,身上散发出的浓浓香水味让梁雨言呼吸困难,不动神色地退了一步。
四姨太却并未发觉,笑着说:“雨言你看看,这条项链可漂亮么?”
梁雨言早就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的那串白色珍珠,个个圆润光洁,大小均匀,每颗珠子的直径有半寸大小,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微微的光,柔和而不刺眼。确实是上好的南海珍珠。
于是梁雨言微笑道:“四姨娘戴的,自然是好的了。”
四姨太笑道:“正是呢,我就说咱们家这些女眷里,只有雨言是最有眼光的。这是上好的南海珍珠,搁在从前是贡珠,哪里轮得到外面的人?就连四美轩里也只有三串——其余的两串都不知被谁买了去,只剩这一条了。你母亲是最喜欢这个的,你要是逛街在别家看到类似的款式,别忘了帮她也带一条。”
她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质地当然比不过我这串,可她喜欢嘛,好歹也该弄一条来戴戴。”
说罢,笑着扭腰摆臀地进去了,小童捧着半人高的袋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四姨太刚一进去,梁雨言就听见“呸”的一声,老李低声骂道:“老妖婆!摆什么威风?再打扮还不是那个鬼样子?”
老李原是北平人,在北平也是给人开车,后来因为那家败落了,才到南方来投亲戚想要做个小本生意。谁知亲戚没有找到,身上的一点钱全数被小偷窃光了,他在街头流浪了十几天,被当时刚嫁入梁府一年的六姨太收留在府里开车。因此对六姨太和梁雨言格外忠心,对四姨太一直颇为不忿。
梁雨言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背影,四姨太真的是老了。虽然说起来不过是三十六七岁,保养的也还好,脸上并不能看出明显的皱纹,可还是老了。
不需要皱纹,单单是看那双眼里的刻薄神气和走路的步态,就知道她是老了。一个年轻的女子断不需要用厚厚的脂粉和尖利的言语获得别人的赞美,那样的赞美是假的,年轻的女孩子脸上自有一种自信的神态,无需别人夸奖,就是美的。
如同杨芸,即使是简单的打扮,也无疑是引人注目的。而四姨太不同,她用了那么多的香粉,用钱,用衣服,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想要抓住其实早就远去的青春韶华。
梁雨言摇了摇头,拉开车门,坐在后座上,说道:“老李,不要和她计较,我们走吧。”
第十一章 顺德饭店(1)
窗外照例是炎热的天,总有年轻的女子走过,也有孩子们跟在母亲身边吵着闹着要小贩手里的气球。
梁雨言看着,冷不丁问了老李一句:“今天是初几?”
老李答道:“初九,旧历八月初九。”
初九,还有六天就是六姨太的生辰。母亲生在中秋佳节,这是她一直引以为豪的,她总说这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生在这一天的人命比别人好呢。”记忆中,母亲总是这样,有些得意地笑着,说。
算是命好么?从一介歌女摇身一变成了梁府中的六姨太,从被客人呼来喝去到能够颐指气使地使唤佣人,也许可以当得起“好命”这两个字罢。
可是又能维持多久呢?自己是十八岁,母亲十六岁时怀了孕生下自己——算来也已经是三十四岁了。
三十四岁的女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叫做年轻了,尤其是在这锦绣繁花的城里,处处都是令人流连的各色容颜和妖娆的身体。母亲在梁府的地位,又能维持多久呢?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曾经也都是娇声细气,温软可人的吧?
而她们如今的脸上,除了脂粉画笔勾勒出的眉眼,再也找不到当初的痕迹了。
四姨娘……她想到四姨娘脖子上的那串项链,心下有些纳闷。
除了母亲仗着宠爱可以多要些零花,其他几位姨太太在梁府中都不算十分得宠,日常的用度都是有数的,虽然不少,可并不够这样的挥霍。她在学校里念美术和珠宝艺术鉴赏,老师是一位华侨,曾经在国外做过珠宝行业多年。她知道,这样好的珍珠,一串要三千块大洋,或者还要更多。
在平日,父亲是绝不肯在四姨娘身上花这么多钱的。难道,四姨娘用了什么手段,又重新东山再起了不成?
车子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顺德饭店门前。老李从司机座位跳下来,为她开了车门:“小姐,到了。”
梁雨言拽出胸前的怀表,那是孙宁送的,说是托人从香港买回来,镀着薄薄的一层金,别出心裁地在表面上刻了一个女孩。那一层金,正是她长发的颜色。奇的是,除了头发的部分镶金之外,女孩身上的其他部分是微微透明的,看得清楚,却并不挡着表针,十分可爱。
她用手挡了一下强烈的日光,朝表盘上扫了一眼。还差两分钟三点。
梁雨言穿了一双高跟鞋,约有两寸高。她跳下车,对老李说:“把车开回去吧,吃了饭我坐孙宁的车回去——我们不知道要吃到多久呢,你不用在这等着。”
老李有些犹豫:“我还是在这等着吧。”
梁雨言摇手道:“不用不用,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你放心去吧。”
老李听罢,方开车走了。
梁雨言站在顺德饭店门口,四处张望,并没见着孙宁的影子。
这时候并不是吃饭的时间,少有人用餐。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可以看见顺德里宽大的桌子,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制成,遵循了中式传统,是规规矩矩的圆形,颜色是深红的,有点喜庆的感觉。
梁雨言暗想:叶晨曦和孙宁是在外面留学认识的,不知道怎么却挑了一家中式饭店。
第十二章 顺德饭店(2)
“雨言!你来得倒早。”
梁雨言闻声回头,看见一男一女刚过了马路,向她走过来。
孙宁走到她面前,在距离她眼睛不到十厘米处晃了晃自己的手指:“喂?怎么傻了?你不认得我了?”
梁雨言反应过来,把孙宁扯到一边,低声说:“你怎么穿成这样?我看着浑身都不舒服。”
孙宁破天荒地穿了一件白底碎花的旗袍,素雅是素雅,可是……配着她自己时常夸耀的“俊朗”的短发,让人生出啼笑皆非的感觉。
孙宁挤了挤眼睛:“我有什么办法,谁叫他喜欢淑女打扮呢。明知道我不是淑女,偏偏要我这么穿。我骗他说,他不在的日子,我也一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