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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间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收紧,再收紧,似乎要将她嵌入体内。
“相公……”许慕莼微微挣扎,“你放心吧,我肯定会没事的。我要是有事了,怎么能接收盛鸿轩的巨额财富呢?”她用力地拍拍周君玦置于她腰间的手,力图用她的方式去化解他的忧虑,“去吧,他们该进来给我梳妆打扮了。”
“记住,要是有人给你东西你不要吃,有人说任何关于我关于周家的流言蜚语,你也不可轻信。明白吗?”周君玦郑重其事地板起脸。
“是,相公。”许慕莼点头如捣蒜,“相公,记住,我叫许慕莼。”她难得严肃一回,俊俏的脸上有着她独有的坚持。
周君玦勾起嘴角,深邃的瞳孔中划过一抹氤氲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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唢呐宣天,锣鼓齐鸣,偌大的宅子内已是宾朋满座。
厅堂之上首座的二人是自寺庙静修回来的周老太太,她一身绛红色的褂子,发髻处插了一朵喜庆的迎春花,眼底眉梢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另一侧则坐着周家大族长,周君玦的三叔公周佑祥,他一身黑色的褂袍,严谨有余而喜庆不足,相貌清癯,须少花白,眼神飘浮,盯着厅堂口四下搜巡,时而望向立在他五步之遥的孙子周锦铎,目光中传递晦暗不明的神采。
而这一切,正好落在居于堂下首座一身珠红色打扮的柳荆楚眼中,她悠闲地抿了一口茶,嘴角边带着嘲讽的微笑,却被她举起的茶盏盖住,不被人发觉。
周佑祥是周家辈份最长的男子,族长一位自是非他莫属。幼年时,由于他的生活并不平坦,因他资质平庸,没有得到父辈们应有的关注,他为此耿耿于怀,认为父亲是因为他庶出的关系而冷淡于他,多年来怀恨在心,一直伺机打击长房。然而,周家长房代代人才辈出,虽人丁稀少,却个个聪颖过人,连当家主母也不落人后,将盛鸿轩牢牢掌握的手中。以至于身为偏房的他们一直以来,只能在乡下管理周家的田家,靠收佃租维持生计。
周君玦的猜测并非无中生有,周佑祥对他们多年来一直虎视眈眈,钻着空子想要分薄盛鸿轩,几次三番到周府吵闹生事。念在同为周氏子孙,他们也并无过份举动,也不便赶尽杀绝。
祖父以及父亲的猝死时间、地点都极其巧合,三十岁那一年的清明节扫墓归来。这也是周家长、偏二房一年中少有的几次交集之一。
“我听说这侄孙媳妇是隆祥庄的大小姐,庶女,怎配当我周家的新任主母。”吉时未到,周佑祥便已坐不住了,忍不住发难。
老太太一手捂住耳朵,左右捏了捏,只当没听见,清了清嗓子,端坐翘首。
柳荆楚优雅地放下茶盏,双手交叠于腿上,客气地回道:“三叔,庶女也是许家大小姐,如同您是我们周家的族长一般。您说是吗?”她的声音不大,温婉适中,只有堂上二人可清晰入耳。
老太太眼角余光一扫,投以默许的微笑。正色面对厅堂中吵闹的一众孩童,心中暗忖,年底或许就会有曾孙可抱,要是三年抱俩,那就更好了。
“哼,老夫可是读过圣贤书之人,哪象这许家大小姐,听说只会卖茶叶蛋。”周佑祥自恃甚高地抚了抚下颌的长须。
“我周家也不过是卖茶的,卖不掉的茶正好可煮茶叶蛋,一举二得,何乐而不为?”柳荆楚不急不缓,眉宇间的笑意更扩大了一些。“再说,周家的当家主母认得银子,会赚银子,自是商人妇的首要,读圣贤书又有何用。”一席话,夹枪带棒,顺带将周佑祥说得吹胡子瞪眼,没了下文。
“大伯母,我听说许家大小姐原是妾室,为何扶正呢?”一直立在身侧不发一言的周锦铎见自家祖父落于下风,只得挺身而出。
柳荆楚料他会有此一问,神色从容,却又露出几分神秘之色,轻声说道:“我这媳妇儿天生就是主母的料,这才进门几天,便怀了身孕,扶正是自然的,你们说呢?”她早已和周君玦套好说辞,既不能让他们发现许慕莼之于他的重要性,又不能让许慕莼被看轻。
“伯母的意思是,怀有身孕才被扶正的?可这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周锦铎警惕地一问,他自幼跟在周佑祥身边,言传身教之下尽是对长房的不满与敌意,方方正正的脸上写满疑惑与揣度。
“又有何妨,这可是我们周家的长孙。”柳荆楚将帕子掩在唇边,把她泄露的得意之色尽数掩去。
“伯母……”周锦铎正想询问些什么,却被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打断。
吉日已到,一双人儿大红喜袍粉墨登场,各执红绸一端,缓缓至门前行进。
端的是俊朗不凡,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周君玦,一身喜庆的大红袍,也稍显拘谨之感,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志得意满,美人在抱,夫复何求。
“子墨兄。”特地赶回来的沈啸言手执卷轴,浅笑吟吟,一袭白衣于厅堂中尚算异类,只是谁都知道这是临安一绝霁尘狂草,眼中尽是崇拜与艳羡,怎会对他的衣着多有非议。
“看,这是我特地贺你新婚,一字千金哟。”有些人生来轻狂,有些人则是有轻狂的资本。沈啸言无疑属于后一种,千金难求一字,偌是他高兴,送你千字也不为过。这不,今儿个高兴,送上对联一副。
他徐徐地扯开卷绳,着下人拉开。正所谓,字如其人。狂放不羁,如行云流水般扑面而来的笔端霸气,令人窒息。
只是,这副对联实在是……
上联是颠鸾倒凤只把床头火烛染,下联是鱼交水欢何惧万里长空蓝。
“来人,挂到洞房中,不要枉费霁尘兄的一番好意。”周君玦也不含糊,即刻命人挂上。他早知道没有如此便宜的事,相交多年,沈啸言是何种人他一清二楚,送他卷轴对联,还不忘猥亵出出风头,果然不负霁尘狂草的美名。
沈啸言长眸一眯,戏谑地退至程书澈身侧,“程端,你的贺礼呢?”
“此时拿出来不太好。”程书澈懒懒地挑起眉,扒了扒脑后梳理齐整的发髻,一副还未完全睡醒的惺忪。
临安三绝,一生拥有一件便是人生至乐,这要是拥有二件,岂不是羡煞旁人。程书澈望着那副卷轴被收起,皱着眉头晃了晃。不好不好,此时不宜拿出。
“怕什么?”沈啸言难得有机会可以恶整周君玦,在大婚之时,他无力还手之时,正是大好机会。
程书澈今日特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感觉特别不自在,东挠挠西抓抓,感叹还是月半换一衣习惯一些,收拾好的发髻被他扒得凌乱无比,他方显自在些。“我怕被人抢了,子墨兄今夜无法大发神威。”
周君玦斜斜地睨了他一眼,“别耽误我拜堂。”
“哟……房都洞完了,拜堂不过是形式而己。再说,你要是把小娘子服侍不周到,正妻也是会出墙。子墨兄,你已近而立之年,可是你的小娘子才……”程书澈故意话说一半,留给某人自行体会。
周君玦淡定地抓起红绸的一端,揶揄道:“程端,你身后的姑娘似乎也不大,难道你一直都用……恩?你明白的……”说罢,呵呵大笑,俊朗的脸上尽是意气风发的张扬。
程书澈回眸一看,顾紫烈正龇牙咧嘴地挥舞粉拳,一副磨刀霍霍的凶残模样。他忙调转目光,刻意忘记她的存在。归家数月,她亦步亦趋地跟随,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不知该如何回报她的深情。渐冷的心时有回暖,却仍向往极寒之地。
被红盖头挡住视线的许慕莼拉了拉红绸的一端,催促周君玦赶紧向前,好让她去了这碍事的红盖头,还她光明,以便好好认认那个久仰的三叔公。
周君玦接到暗示,忙往前跨了几步。
“新娘子,吃糖糖……”倏地窜出一名女童,约摸四五岁,粉净的脸上带着无邪的笑容,她手中捧着几块杏仁酥挡住许慕莼的去路。“新娘子,吃糖糖……”
许慕莼被挡了去路,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立在原地等待周君玦为她化解。她记得,不可吃任何人给她的东西。只是,这不过是孩子,要不吃了吧,免得误了时辰。
周君玦被她不动,眸光一闪,心中暗叫不好。那挡路的孩童正是周锦铎的长女周谨慧……
周谨慧手中的杏仁酥小小数块置于掌中,已被她抓得面目全非,实难辨认原貌。
堂上的老太太和柳荆楚飞快交换了眼神,皱眉静观其变,心中却已是咚咚作响。
不过是一块糖,却是要试出周君玦对许慕莼的情意……重与轻,全在这一念之间……
周谨慧眨着一汪剪水双瞳,清澈至极,不带一丝的杂质,她胖嘟嘟的小爪子捧着面目无非的杏仁酥,脸上写满期待。“新娘子,吃糖糖……”她重复着充满童真的奶声奶气。
四下渐渐趋于平静,目光围绕在周谨慧执着的小胖手上,久久凝望。时而飘至看不清表情的许慕莼身上,揣度着她的想法。
而拉着红绸另一端的周君玦则是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敛了眉眼的凌厉,投向立在堂首的周锦铎,嘴角微挑,尽是不屑与鄙夷。
周锦铎也在同一时分与他的视线相遇,涨红双眼蹙起眉心,对周君玦睥睨一切的傲慢充满嫉妒与恨意。
居然让一个纯真的孩子做如此肮脏龌龊的事情,他们也真想得出来。想知道许慕莼对他的重要性,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既然这么想知道,他偏不遂了他们的愿。周君玦望向斜倚在柱子上,眯着眼似乎快要睡着的程书澈,微微地一挑眉……
程书澈斜拉起一侧嘴角,邪恶地笑了……
许慕莼蒙着盖头,无法收到任何的讯息,她看不清其他人的表情,只得窘迫的交握双手。他交代过不可吃别人给的东西,可是眼下这天真无邪的孩童用她清澈的眸子,期盼地望着她,似乎她要是拒绝,她盈满水意的眸子就会淌下泪水,她何其忍心,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要是周家的当家主母连如此气魄都没有,岂不是要让人看笑话。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取了一小块酥糖……
难不成周家三叔公敢在大庭广之下行凶,难不成这酥糖内掺杂其他不明成份?何不赌一把!
“糖糖……”周谨慧仰起小脑袋与许慕莼对视,眨着水汪汪的眸子朝她腼腆地一笑。“新娘子好漂亮……”
许慕莼也笑了,周谨慧有一双与周君玦相似的眸子,清澈无波,惹人怜人。她捏着酥糖正要往嘴里放,身侧一股穿堂风撩起她的裙摆,似乎有人碰了一下她的手臂,顷刻间,她手中的酥糖已被换成了一坨怪异的物体。
“别看了,快……”是顾紫烈。
“吉时到……”
许慕莼忙将那一坨不明物体扔在嘴里,朝周谨慧扬了扬空无一物的手。
“好棒!”周谨慧拍着小手,晃着肥嘟嘟的小粗腿跑回周锦铎身边,洒落一地的糖沫……
拜完天地,许慕莼等不及周君玦挑喜帕,倏地一把抓下,纠结的眉眼怒不可遏。“那还只是个孩子!”
“有惊无险,就算是孩子也不能掉以轻心。”周君玦握着她微凉的小手,“别怕,有我在!”
“要是你不在呢?”许慕莼心有余悸,大庭广众之下,尚且如此,一旦没有人的时候呢?她不能坐以待毙。
“等他们回去之后,从长计议。”周君玦面色凝重,越是不能堂而皇之,越是有防不胜防的地方。
许慕莼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床上一躺,仰面朝天。这是她的大喜日子,却如同在惊涛骇浪中走了一遭,果然是一入豪门深似海,这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