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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如今一拍两散,倒也便宜,”慈禧太后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古怪,有些解脱却又是有些伤感。
☆、六十六、诏书下达(四)
“今日微臣在边上听着西圣和军机大臣议事,西圣的旨意,无人不敢凛然遵命,如今和法人宣战,万事从权从急,没有这样推诿扯皮的功夫,只有能够秉持上意的阁臣才能够在战时发挥作用,中国的确是大,但是大了,就是臃肿,行事就不够快捷,要和法国人打仗,这雷厉风行,是错不了的。”
慈禧太后点点头,“你这话也是没错,”她也是受够了每日要在军机处凡事商议着办,今日议事,凡是旨意下,军机大臣无人反对,只承旨而已,大柄在手,何等的痛快?“过去恭亲王不愿意和法国人动手,不愿意改革八旗丁银,我都忍了下来,但是如今和法国人宣战了,是绝不能容许一个三心二意的军机处存在,军机处必须和我同一条心。”
宫女献上了银耳雪梨汤,慈禧用小银勺子喝了几口,“小李子说,桂祥杀了瓜尔佳氏,王恺运,你以为这事儿是真的吗?”
“承恩公不至于吧?”王恺运说道,“杀了瓜尔佳氏,对于承恩公无甚益处。”
“但对我是有所益处的,我扳倒了恭亲王,虽然被打了一巴掌,长远来看,我的确是受益了。”慈禧太后用帕子抿了抿嘴角,“我想要去问一问桂祥,但是又不敢,怕这事儿是真的。”
“这事儿极有可能是真的,”王恺运说道,“不然瓜尔佳氏不会骤然离世,这事儿,将来外头的风声是绝不会少的,如果光明正大的对付承恩公,外头人也会以为西圣爷要找替罪羊,毕竟。。。。。。”
“他是我亲弟弟,”慈禧太后叹了一声,“世界上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我动的手,没人信我,所以桂祥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他?”
“西圣的意思是?”
“你代我去问问他,你说的没错,我不能发作他,不然就坐实了流言里我杀了瓜尔佳氏的事情。”慈禧太后说道。
“承恩公对西圣的忠心是毫无疑问的。”王恺运说道。
慈禧太后微微一嗤,不置可否,“大约吧,现在或许还有忠心,只是我现在看人倒是不愿意从善的角度来看了,他想做王莽,我却不是王政君!”慈禧太后淡然说道,“你们两个是我的左膀右臂,”慈禧太后扫视王恺运和李莲英,“我今日就把这话先撂在这,我是需要有人当差,有人给我出谋划策,但是我决不需要一个会替我自作主张的人!桂祥就是如此,他以为为我好,其实是把我搅进了一个是非漩涡里!以后还有这样的事儿出来,我绝不留情!”
李莲英跪了下来,王恺运弯腰,“嗻。”
“今日忙乎一天也累了,你出宫去吧,”慈禧太后对着王恺运说道,“出去之后打一封电报去南边,那里的事情一定要马上办好!”
“是。”
王恺运转身准备离去,不妨却又被慈禧太后叫住了,“壬秋,”王恺运背后响起了清冷的声音,她冷淡的喊着王恺运的字,眼中都是冷漠之色,“过几日,任命你为通政司使的诏书就下达,南边的事情你知道,我是遂了你的意的,如果你要是再三心二意,不能好好当差,那么,就算我容你,天也不会容你的,明白了?明白了就回去吧,过几日,有你忙的。”
“小李子,怎么还跪着,还不快起来?”
李莲英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请太后责罚。”
“桂祥说的没错,但是我说的也没错,我不愿意底下的人自作主张,你要请罪,那么自己去慎刑司领十下鞭子,免得忘了自己是要对谁效忠的,今日你就不用来伺候了,明早来给我梳头。”慈禧太后站了起来,走了出去,“回储秀宫。”
清朝时候的钦州府是归属广东省管理的,所以,广西是彻底的内陆省份,而广东也有了直接通往越南的陆路通道。
这一日还只是正月初四,钦州府城外一处小村庄里,已经是大批的官兵人马在此了,地方军民虽然还不知道北宁大败,但是钦州府是边境之府,越南过来也极为方便,流言自从去年腊月二十日起就没有停过,什么法国人要打到广东来了,说“木棉花开的地方都要成为法国的领土。”,又说越南国王已经全家被法国人杀了,镇南关外面现在都有法国鬼子的影子,钦州府知府一日三惊,就是过年都没过好的,更何况这里有一位新出炉的政坛当红炸子鸡,身挑广东藩台,广西抚台两个职位于一任的高心夔高大人,正在钦州府盘桓多日,当然,表面上的理由是为前线输送粮草。
这样的大人物如果在自己的治下出任何事情,到了朝廷那绝对就是要吃不了兜着走,虽然心里暗暗腹诽为什么高大人要来看这么一位罪官,但也不敢怠慢,安排好衙役和警察护送高大人。
高心夔在这里的村庄外面下了马车,这一日,他并未着官服,只是穿了家常的衣服,拿着一把折扇,仪态从容,可这脸上却是露出了愁色,他挥挥手,让这些外头的人留着,自己独步走进了一大片菠萝树之间的小道。
转了几下,前面露出了几间茅草屋,高心夔正了正衣冠,上前扣了扣房门,出来了一个穿着粗布衣服面容憔悴的妇人,高心夔弯腰行礼,“原来是高大人来了,老爷,”她转过脸朝着里面喊着,“高大人来了!”
妇人打开房门让高心夔进去,高心夔进了房门,迎面就是一个大院子,里面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背对着高心夔低头弄着什么,“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今个还是正月里头,恶客登门也不是这个时候。”
“老爷,”妇人埋怨的说了一声,“高大人请坐。”
高心夔却是不坐,朝着那花白头发倔强的背影拱手,“东翁,我来了许多次了,送了许多东西来,怎么夫人还是穿以前的衣服。”
那个老者微微一哼,转了过来,鹰钩鼻,眉毛又粗又浓,脸上有着郁郁之色,“一个犯官,不配用这么好的东西,再者我肃顺,也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你来救济的地步。”
☆、六十七、宣室访逐(一)
肃顺的脸上有郁郁之色,却还是一脸的凶狠不屈,他在用菠萝叶子编织着一个簸箕,菠萝叶子多刺,他的双手上面一道道的疤痕,可见是经常干这个活,他低着头也不理会高心夔,“藩台大人为什么老是贵脚踏贱地,你是如此,昔日的王恺运也是如此,能得你们照拂,在这里安度晚年,感激不尽了,至于要经常来,这就不必了吧?”
“东翁说错了,”高心夔显然是看惯了肃顺的脸色,“我如今不仅仅是藩台了,中枢来了旨意,我兼任广西巡抚,所以现在应该是抚台了。”
“哦?你这升官的速度倒是不错啊,”肃顺放下了手里的菠萝叶子,挑眉说道,“别看这布政使和巡抚都是正二品,可若是想要从布政使到巡抚,天难地难,你倒是轻轻松松的跨过去了,叶赫那拉氏,倒是心胸宽广,敢用人,如果昔日你跟着我,大约现在还没有这么快,”说到了这里,肃顺觉得有些不对劲,“兼任?原来的巡抚呢?”
“下狱了。”
“这么说,北宁战败了?”肃顺继续编着簸箕,“我就说嘛,这些文人去将兵,到底是不成的,那你如今的权柄,倒是不比两广总督要小了。”
“北宁大败,”高心夔点点头,“太原也丢了,法军已经逼近谅山,马上就要到镇南关了。”
“镇南关?那么过了镇南关,那么就马上到钦州了,你倒是要谨慎着些,旧年那个谁,被俘虏到印度去,丢尽了脸面,被人笑话了那么多年,还记得他。我倒是没关系,一个犯官,想必法国佬也不会有什么雅兴来抓我。”
高心夔微笑的看着肃顺,“北宁大败,朝中有人倒霉了,东翁,恭亲王倒台了。”
“倒台了?”肃顺终于把手里的簸箕放了下来,转过身子,看着高心夔,“他权倾天下二十余年,怎么,为了北宁的事儿倒台了?”
“是的,开去一切差事,”高心夔点点头,“军机处全部贬黜,命恭亲王居家养疾。”
“哈哈,”肃顺哈哈一笑,摇了摇头,“鬼子六,你也有今天?想不到这权倾天下二十余年,到末了,也是这样轻轻松松一纸诏书就退位了,这会子我倒是也要看看他的脸色如何,是不是和我昔日一般的样子。这诏书,太后她运用的很是纯熟啊,反正横竖如何,总是逃不出她的算计。”
“东翁若是想要看恭亲王的脸色,这还不简单。”高心夔目光炯炯,“北上就可。”
“恩?”肃顺无所谓的说道,“你忘了,我可是遇赦不返。”
“如果说有旨意呢?”
“旨意?”肃顺慢慢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高心夔,“什么旨意。”
“西圣有密旨,让你返京。”
“返京做什么?”肃顺身子巨震,“我告诉你,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王恺运,不要在别人的手底下做事当差,还心怀鬼胎想着别人,这样的事情,谁遇到了都不会容得下你们,我就不信她一个女人家家的,会放任你们做这些事儿!我已经再三说过,叫你们两个不要多管闲事!”
“返京起复,昔日罪名一切消除。”高心夔不理会肃顺的话语,径直说道,“户部和都察院,还有宗人府,让您自己选。”
“嘿嘿,”肃顺连连冷笑,“我呆在这酷热之地二十年,然后就这一个所谓的密旨就想要把我打发回去吗?”
“那东翁还要如何?”
肃顺一时语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要求如何,只是这么些年闲居之后,想要回京,回到官场上的心思已经是淡了,纵使这个时候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心脏剧烈的砰砰砰跳了许久,他想了想,摇摇头,“我也不要什么,承蒙她看的起我,只是我也是凡人,二十年来无所事事,什么雄心壮志都已经淡了,何况,我也快七十岁了,还有多少日子可以过活?还是就呆在这钦州等死就是,横竖,这边冬天没有四九城热。”
“东翁,这可是我和壬秋兄千辛万苦的换来的!”高心夔急切的说道,“为了扳倒恭亲王,花费了无数心血和人脉,这才能够勉强行事,昔日之事,自然不用再提,但是有我两人保举,西圣能够启用东翁,这就是好事儿啊,官场上,死灰复燃,东山再起之事何其多也!东翁又何须在意别人的眼光,和世人的名声?”
肃顺是极为要面子之人,高心夔如此说,自然就是说中了肃顺怕被人说闲话的意思,肃顺摇摇头,“你说错了,和这些都不相干,昔日的事儿,现在想想,倒是她手下留情,所谓成王败寇,若是我昔日得势,估计还没有她仁慈,输了就是输了,我没有半句话可说的,只是这些年冷眼看着鬼子六主持的洋务之事,也算是了得,国力比文宗朝何止强盛十倍?我是心服口不服,这里头的功劳,鬼子六只怕是占不到多少,到底还是宫里头的那位主掌的,这样一想,以前的事儿倒是没劲,只是我还不乐意去她面前下跪称臣,承认自己不如她,二十年过去了,我已经年老体衰,就算入京,也做不了什么事情,不如就老实在这里呆着吧,她若是想要找一个人和恭亲王的势力抗衡,我是不能够的,若是想要体现出她慈悲为怀,我自己个也不乐意,所以这京师我是不会回去的。”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