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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是旨意啊!”
“只是密旨,自然是不能见光,”肃顺说道,“何况我这么跋扈的人,抗旨不尊,又算得了什么。”
高心夔是千万没想到肃顺会是这种冷静的态度,他原本以为肃顺会跳着脚破口大骂,“只是东翁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不为了自家的几个公子着想吗?正直壮年,还有孙少爷,这些都是要安排前程的啊。老夫人的身子不好,还是回京休养的好。”
肃顺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这些也顾不得了。”
☆、六十七、宣室访逐(二)
到了初五日,奕劻和郭嵩焘一齐来养心殿禀告,说法国大使艾伯特强留不去,赖在了北京城,慈禧太后不免皱眉,“他赖在这里做什么?”
“表面上说是还争取和总理衙门沟通,但是其实只是串联各国使节,意图对我们施压,所幸没几个国家理会他,英国人率先表明了态度,那么只有法国、意大利、土耳其、比利时、日本、西班牙,这几个国家准备一起朝着总理衙门抗议。”郭嵩焘说道,“而且他的意思,还希望和我们进行沟通。”
慈禧太后不屑的说道,“全都是垃圾国家,不用理会他们,让他们抗议去。法国人不会以为白白打了我们北宁城,和太原城的士兵们,然后一句误会就结束吧?开什么国际玩笑!两国交战,驱逐大使,原本就是西洋的规矩,怎么法国人还不准备这么做吗?还想在这里煽风点火,明日即刻把他看管起来,送到大沽口,坐船出去,免得在京中让我看着心烦。”
奕劻应了下来,“此外还有英国大使发来照会,说明有关于七千吨的铁甲舰马上就可以交付,只是如果在中法战争期间,这个军舰可以无法及时运送到中国来。”
慈禧太后微微皱眉对这件事不满意,这个时候任何多一艘军舰都是往自己这边的胜利天平上加砝码,但是如果是运送在路上而来的军舰,在欧洲被法国人击沉或者扣押在苏伊士运河里面,只怕是比现在情况更要凄惨许多倍,那么这个结果也并不是不可以接受的,“可以,让他们先调试好一切,那么我们还需要提出别的要求,既然是英国要保持中立,苏伊士运河那里我管不到,法国人想怎么走,就让他的军舰怎么走,但是马六甲海峡那里的港口,应该禁止交战双方国家的军舰停泊。这是我的要求,你去告诉英国大使,让他转告英国外交部,当然,我不会白提这个要求,洋药进口,法国人的份额以后当然没有了,我很高兴让英国商人填充进来。”
洋药就是鸦片,之前规定好了所谓鸦片进口的份额,然后按照份额的标准给予补贴,这个补贴可以变成运费路费,让鸦片商人愉快的去祸害别的地方的人,比如菲律宾的猴子,比如火鸡,波斯都很不错,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中国呢,多不划算呀。
奕劻应了下来,这本来就是要给钱的,反正给谁都是一样,“所幸去年和法国人造船厂的合同已经落实了,不然这个时候奴才也怕造船厂会被法国人扣住不放。”
“总理衙门要准备好许多事儿,奕劻你是懂财计之事的,对法宣战,对外贸易的事儿,必然会有影响,我估计今年的茶叶丝绸这些销售量,肯定会下降,这些货物出口下降,那么海关的银子就少了,我还指望着用这里的银子来打仗,所以,你要想法子,”慈禧太后威严的说道,“怎么样把出口的东西变多变好,把关税收上来!外交上的事儿,有郭嵩焘办,你办好对外贸易的事儿,就是大功一件!”
“嗻!办不好请砍了奴才的脑袋!”奕劻精神抖擞的应道,“此外还有件事儿要西圣爷定夺,既然和法人开战,虽然生意要做,但有些东西还是要禁一禁的,”奕劻从袖子里拿了一个折子出来,递给了李莲英,“这是总理衙门拟定的对法禁止销售和运输物品种类共计十三样。”
里面有煤铁之物,这是自然,只是中国现在煤铁自用都不够,那里会出口给法国人,里面还有橡胶、猪毛之物,橡胶可以理解,这个猪毛?
“猪毛是做刷油漆刷子的原料,”慈禧太后发问,奕劻说道,“没有咱们的猪毛,他们想要粉刷军舰是不能够的。”
听到高心夔这么说,“他们跟着我享福了这么些年,自然也要陪着受苦,再说了我好歹还是黄带子,”肃顺坐了下来,继续编起簸箕,“太后仁慈,”他讽刺的说道,“我家里头的这份禄米倒也给的齐全,他们虽然如今没有好日子,但是将来,总是饿不死,若是回了京师,只怕将来若再有什么纷争,到时候脑袋都保不住,只怕是这样的日子也是没有了。”
高心夔摇摇头,“这个禄米只怕也支不了许多时候,”他站了起来,见到肃顺心意已决,今日是说服不了,只能改日再来,“西圣要改革八旗,日后这铁杆庄稼,只怕是没有了。”
这事儿肃顺还是第一次听说,虽然大清日报他偶尔也可以看到,只是八旗改革之事,闹了许多风波,报纸是不会对这些风波进行刊登的,何况这还只是停留在讨论阶段,肃顺身子一震,不免喃喃,“没想到她的胆子这样的大,居然捅这么大的马蜂窝。”高心夔准备离开,改日再来,“东翁,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取得了西圣的信任,再换来了这样让东翁北返的机会,东翁不肯松口,学生亦是不会放弃的。”
“嗨,你花那么多时间来我这里蘑菇做什么?”肃顺头也不抬起来,“两广这么多大事都等着你呢,太原陷落,两广就是危险了,你还是准备好怎么应对吧!”
高心夔笑道,“东翁久居钦州,熟知本土风情,却不知道有什么良计教于我?”
“和法国人开战,一个是兵,一个是银子,银子是你的首尾,分内之事总没问题吧?”
高心夔苦笑道,“广东藩司的库房里是有银子,但是没用钦差大臣的钧旨,我不能擅动,至于广西,素来都是精穷,根本就不能指望上。之前社会各界军民捐献的银子,已经尽数用在北宁城了。”
“那也就是便宜了法国人,”肃顺点点头,“那兵一样是重要的,起码要找人守住镇南关,如果钦差大臣未到,大军未至的情况下,让法国人打进了镇南关,你这个两广小总督,只怕是要挨板子。你去找一个人,说起来,倒是我的邻居,就在附近,找到这个人,我保你镇南关无忧!”
☆、六十七、宣室访逐(三)
高心夔从肃顺的家中出来,也不返回钦州府城,马车调了头,朝着钦州湾而去,此地的沙滩多是白色,碧海蓝天,加上白沙滩,极为迷人,只是高心夔无暇多顾,只是一味赶路,海边上滩涂甚多,许多带着白头巾的渔妇背着背篓,不知道在抓些什么,车驾辚辚,转过一条小路,前面有房屋成群一个村落就安在海边,路边有一个小石碑“沙尾村”,随从下来问村民路程,村民指了指,一行人绕过了一道海塘,到了一处颇为壮观的宅子面前,高心夔下了马车,整了整衣服,这乡间的房子,到底也是没有和正经官宦人家想比,有门房侍从什么的,宅子的房门大开,冷冷清清的样子,似乎家中之人都下地干农活去了。
高心夔抬步进了这个宅子,到了里面,只见门房的位置上摆满了农具,中庭里面却放着大刀,长枪,石锁等打熬力气的武器,高心夔行至这里,还是没有人,不免微微惊讶,今日要拜访的是一位致仕的一省提督,怎么进了这里,倒是觉得进了普通的农户之家,他正在微微诧异,不防西厢那里传来了一声爆喝。
“你这个死老头子,我叫你去下地干活,你偏不听,反而要在家里,把儿子们都折腾起来练什么武艺!”这同骂声显然是一个苍老的女人发出来的,“你练了这么多年武,怎么样?还不是老老实实回家吃自己?我告诉你,以前你死在外头当什么狗屁官儿,家里的田都是村里的乡亲们帮忙种的,不然就靠着我一个女人,能干多少农活?今个我把小子们都打发出去,就是趁着这几天天气好,把水渠先修一修,别让大家伙戳你的脊梁骨,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被骂的人不出声,这个女声越发来气,“怎么不说话?哑巴了?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舞刀弄枪的,年纪越大,越发活回去了,学什么武艺?学出来顶什么饭吃?你的良心是好,把俸禄银子都给了战死沙场士兵们的家里人,我倒也不埋怨你,横竖家里有田,饿不死,可你倒是好,都告老还乡了,还要把乡亲们拉起来练什么武艺,我呸!你这是叫他们去送死啊,这战场上没眼的,到时候乡亲们埋怨死你,你脸皮厚,我可是没有脸面见人,叫我说,趁早这些东西也别弄,儿子们别去读什么讲武堂,也就叫他们种田得了!”
另外一个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显然是个男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虽然在家,可到底也是当过一品的官儿的,咋了,这忧国忧民,没的上战场,在家里头带着小子们练练手,还不成?就你这个臭婆娘废话多!”
太座发威,没曾想自家的糟老头子居然还敢顶嘴,越发生气,连忙又骂了起来,被骂的男子赌气说道,“你厉害,吵不过你,我懒得听,我滚出去就是了!”
西厢房房门一开,一位手捂住耳朵的满头白发皮肤黝黑的老者飞奔出来,见到了高心夔一行人,惊讶的站住了,他的裤管还挽着,露出了满是伤疤的双腿,这位老者虽然是满头白发,身材矮小,但是整个人十分的健硕,且双目炯炯有神,可见精神头极好,“老朽眼拙,这是哪一位大人?”老者咳嗽一声,朝着高心夔拱拱手,“驾临寒舍,十分荣幸。”
亲随介绍,“这是咱们广东的藩台大人,如今还兼任着广西抚台一职。”
高心夔上前拱手,“提督大人安好?在下高心夔。”
老者连忙要跪下来请安,“下官冯子材叩见抚台大人,请抚台大人恕罪,匆忙之间,就连官衣也没有换。”
原来这一位就是之前在广西提督上致仕的钦州人冯子材,如今已经是六十七岁的老人了,高心夔连忙把作势要跪拜的冯子材扶起来,“不敢当老将军大礼,快快请起。”
“抚台大人请正厅坐,”冯子材转过头朝着西厢房大声吼道,“老婆子,抚台大人来了,快倒茶!”
西厢房半点动静也没有,冯子材摸了摸鼻子,悻悻说道,“这个不懂礼数的臭婆娘,我早晚有一天要休了她!”只是这话说的太轻了,就连高心夔都听不真切,两个人到了正厅,冯子材请高心夔上座,高心夔执意不肯,只是愿意执晚辈礼坐在下首,最后两个人左昭右穆的坐了起来,冯子材咳嗽一声,看了看正厅外头,“今日只怕是要让抚台大人口渴了,不过不打紧,等下家里头干活的人就回来了,咱们先说正事。”
冯子材翘起了二郎腿,抖啊抖的,“礼贤下士,比有所求,不知道抚台大人有什么事儿要小老儿帮忙的?”
“老大人干脆的紧,我也就实话实说了。不知道老大人是不是清楚北圻的战事?北宁大败,太原也丢了?”
“什么!”冯子材猛地的拍了一下桌子,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他脸色涨得通红,“这些废物点心,怎么回事?****那些没用废物的姥姥的!法国人再凶横,也不能这么快的攻下了太原,北宁那么多人,就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