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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册子上的东西给大家说一说。”
“是,”载凌站了起来,“列位都是列祖列宗的爵位传下来的,说起来,这里头没有外人,都是八旗的子弟,我说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大清的江山,我说句犯忌讳的话,自然有咱们的一份,可大家伙都瞧见了,这些年,虽然银子多了起来,可这花销也实在是太大了,别的不说,现如今在南边和法国人开战,这银子实在是没有,也只好厚着脸皮,上外头筹备去,列位说说,哪一朝哪一代,哪里有朝廷要问商人们借银子呢?这可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咱们都是旗人,旗人是把面子看得比天还大的,为了要打仗,这天一样的面子都抛下不顾了,巴巴的朝着外头借银子。”
“可咱们这里头,西圣爷对咱们不薄啊,”载凌绘声绘色的说道,“开洋务之后,这钱米就没短了过,原本都是不足额发,有时候还要拖欠些时候,咱们这些国公贝子有爵位的自然是不差钱,可底下的旗人,这就是完蛋了,差不多一半的人儿都是寅吃卯粮,提前借来的,这到了时候还不上,利息越发要滚了上去,这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越发窘迫了,思来想去,这几百万人丁,八旗的钱米之策,再不改,只怕是要越发的窘迫了,大家伙都是这万里江山的有功之臣,都是最明智不过的人杰了,应该知道,这大河不干,小河有水的道理,如果这大河都干了,咱们这些小河,自然也没有水喝了,所以啊,大家伙要体谅朝廷的难处,怎么说,大家伙都要帮衬一把不是吗?这与国同休的爵爷们不操心江山社稷,西圣爷还能靠着谁呢?大家伙,说是不是?”
他口才便给,说的十分灵巧,大打感情牌,把这些刺头顺的舒舒服服的,朝廷困难,你们这些人都是与国同休的,文官是当一任,捞一笔拍拍屁股走人了事,可咱们不行,不能把国家宰的太狠了,如果宰的太狠,这家倒闭了,以后的银子就没了,说要的是细水长流。
倒是不少人暗自里点头,谁也想搏一个尊重不是吗?给足了面子,这个银子倒也不是不可以谈。只是有人到底是不服,在乌压压的人群之中说着怪话。
“你们自然是家大业大,可咱们就靠着那些银子过活,若是没有银子,没有等到与国同休,自己就饿死了。这倒也更能帮着朝廷省些银子了。”
“万万没有饿死人的道理,”崇绮沉声说道,“户部的档案说的清清楚楚,”他拍了拍桌上的白封皮折子,“这几年来供给八旗禄米的银子多少,从乾隆爷到道光爷,再到如今的光绪年间,这银子是越来越多,每年新添人丁极多。这里就是要较之康乾盛世,支出超过了十倍。”
“而户部的收入,仅仅只是多了两倍,这个两倍,还是在同治末年才到了两倍,之前因为长毛造反造成了户部的银子少了许多,同等算起来,这八旗丁银的钱,占据朝廷开支的比重就十分高了,在京的几百万人,算起来就要一千多万两银子,这一千多万银子,都可以再买一艘定远舰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承恩公,”这里头也到底不都是庸俗之辈,说话在理的人不少,于是就有人发话了,“这八旗的银子,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只要是八旗男丁,一下地就有银钱,这笔钱当然不算少,但是比起别的事件来,不算多,如果要这么说,那么河工一年何止一千万,赐给内藩的银钱,新建的铁路官道,别的什么都不用说,单单就说这北洋水师,还有新军的费用,都是海一样的银子,如果宗人府真的体恤八旗,那不如别的地方省出一些来?我记得这边上的启德中学一下子就投了十万两银子进去,教育部也是花大钱的地方,怎么不能这里头节约一点?咱们这些八旗老少爷们,靠着这些钱粮就已经是过了苦巴巴了,不能做工种田买卖,日子怎么过?”
“这教育的银子是万万不能少的!”崇绮沉声说道,“洋务这么多年教育出来多少人才也就不必说了,单单说在场的各位爷们,”他冷哼一声,“家里头多少小子是在学堂里读书的?这样的话,说出来,断了自家小子的为宦之路,也是为人父该说的话吗?”
京中的学堂,从中学以下,对于在旗子弟,都是不花钱的,当然这个财政的压力非常大,所幸户部咬牙坚持给钱,教育部也下严令,宽进严出,如果当年考试不合格,次年如果还想读书,对不起,那就要交学费,学费当然不算很多,但是对于极多的八旗家庭来说,这个是不少的费用。
被崇绮抓住了痛脚,这么一说,于是大家复又不说话,只是沉默的反抗,崇绮环视四周,“今个大家伙都是来议事的,不说话总是不妥当的,大家伙说说看,这里头,宗室的爵位如何算,也是一件要紧的事儿。”
“我就说一句话,”之前那个看不起醇亲王的花白头发国公站了起来,面色凌然,甩了甩他那破旧的袖子,“什么事儿咱们都不乐意管,朝廷让咱们当差,咱们就当差,不当差就安心在家休养着,绝不给朝廷添乱子,我的话儿也不多,关键的,就一条,这八旗的铁杆庄稼,是列祖列宗定下来的,是咱们这些老祖宗浴血奋战打下来江山的犒赏,才过了这么几年,怎么?以前说过的话儿就不准备算了?没有这个道理,这八旗的事儿,自然要好好的办,只是无论怎么改,这丁银绝不能少,咱们的俸禄,爵位自然也是不能降的!”
☆、八十三、两处齐发(二)
宗室的爵位,从来只是降到辅国公就不再降的,日积月累,这是很大的一部分,外头谣传说要降爵位,那么宗室的优势就展现不出来了,爵位的降低,直到没有爵位,这是最大的危险,自己这代没有关系,再过几代丢了老祖宗的爵位,答应了这件事儿,将来死了,怎么去见列祖列宗?万万是不能同意的。
“黄带子和红带子,都是国朝龙裔,怎么这个时候不体谅朝廷的苦衷和难处呢?”崇绮说道,“前明的例子就在眼前,蝗虫一般的宗室把朝廷的银子都吃空了,到了最后就连平叛的银子都找不出来,现如今是海清河宴,但是今个早上才在南边打了仗,外头不少人时刻等着咱们露丑,然后上来狠狠咬一口,宣宗朝,文宗朝的故事,大家伙总还是记得,宗室不体谅朝廷,谁来体谅朝廷?”
“崇绮,你说的什么话?难不成我们这些人,都是混吃等死不当差的?”人群之中有人喊道,“宗室如何,轮不到你一个蒙古八旗来说话,再说,再怎么着,你也别想成为宗室,你的身份不够,就别上台面了,我们要听王爷的!”
“就是,王爷您是监国,京里头的事儿,都是您说了算的,您说句话吧!”
“王爷您是宗室里头的长辈,这事儿,你发句话,总不能让这旗下的兄弟们都吃亏吧!”
“您发话吧!宁敲金钟一下,不捶破鼓三千,咱就乐意听说话算数的人!”
崇绮脸色通红,这显然是对于他的藐视,但是现在已经是很收敛了,崇绮接下这个差事,外头的人就明里暗里讽刺说他是想在本朝也过一过国丈的瘾,他脸色一红,随即消隐,只露出了一副淡定的表情,嘴角还带着一点讥笑。
醇亲王咳嗽了一声,“承恩公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本王已经带头,奏请西圣,免了一半的俸禄,为国分忧,这个方案是我主持下面的几位大人定下来的,他们怎么说,也就是我怎么说,”恭亲王语气低沉,但是却十分坚定,一语既出,大家都哗然起来,“八旗的事儿,总是要改。如今的时候最好,朝廷,”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没有养闲人的道理!”
“咱们这些,不是从龙入关的功臣,就是列祖列宗的后代,都是爱新觉罗的子孙!”几个跳了起来,“怎么着,这会子全忘了?才过去多少年啊!”那个跳起来的人用手指了指左右前面坐着的几个人,“你们就全忘了!”
“哎哟,这日子没发过咯!”几个人嚎啕大哭,“我要去太庙哭太祖太宗去!”
“同去同去!”
载凌急的满头大汗,连忙站了起来双手虚按,“列位,各位,这是急什么?这里头的事儿,大家伙到底清楚了没有?怎么就要闹起来呢?”他到底是年轻,没见过世面,这时候就怕这些人一哄而散,到了以后再凑起来,就很难得了,慈禧太后的手段他可是尝到过了,不想因为这件事儿没办好,又要吃刮落。他继续解释道,“这里头的方案瞧清楚了吗?差事自然是要有的,王爷说的不养闲人,就是这个意思,起码接下去大家伙有了差事,拿俸禄银子,自然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有些人被安抚了下来,只是还是狐疑,有些人却是不甘示弱,“差事?”镶红旗副都统抱胸冷笑,“这四九城的差事就这么点,那里能够安排八旗的人?就算多了这么多部,到底也是轮不到我们这些八旗中人的。”
“就是这个意思!”
“半点儿也没错!”
“当然有差事,”载凌见到众人来了兴致,于是也沉稳了一些,不怕你发牢骚,就怕你不肯听,“内务府那里已经安排好了,接下去的差事多的是。”
“内务府?”镶红旗副都统发出了大声的嘲笑,“内务府这些年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指望内务府救济咱们?我瞧着你是看黄粱梦看入迷了!”
紫禁城,南熏殿。
这里是内务府当差办事的地方,离着西华门近,进出方便的很,这些年内务府的厂子发展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这内务府的权柄也越发的煊赫了起来,以前的内务府大臣还要排在御前大臣、领侍卫大臣、内大臣之后,现如今,内务府已经成为了不逊于户部的赚钱机器,或者说,户部只能是收银子,赚银子是地下海关等等税务部门的事情,而内务府又可以赚钱,又可以花钱,何等的威风痛快。虽然这些年,因为扩张过头,利润逐年减少,但相信在接下去的日子,日子会逐渐好起来的。
“什么?银子?没有银子!”南熏殿的一处偏殿内,各工厂的提调官,还有各商铺的总管都尽数到齐,今日是内务府清点账本,会同各总管提调官谈论的日子,朱执义站在了地上,说这个话的高踞在上首,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官员,他是内务府世家出身,这年头,内务府都是被一些累世在这里当差的人把持着的,朱执义显然是来要银子的,不然上面这个官员不会提到什么银子的事儿出来,“朱公公,您是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那个官员坐在椅子上,屁股是一动也不动,脸上得意洋洋,嘴里却是说着诉苦的话儿,“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内务府里头,现在厂子是大,可要养活的人也多啊,这上下几千号人口都是要在内务府这些厂子里头混饭吃的,这开销大了,加上几年之内的生意难做,外头那么多厂子起来,咱们内务府也不是金字招牌,没蚀本已经不错,那里还能指望,几百万几百万的拿出银子呢?”
朱执义被气的发抖,他是性子很软弱的人,不然凭借昔日大功劳,李莲英绝不可能位居于他之上,只是他性子谦和软弱,不适合主事,所以一直挂着一个闲差,不然内务府的这个主事根本不敢如此对他无礼,“我就不信了,当年这么红红火火的内务府工厂店铺居然如今拿不出银子了!”
☆、八十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