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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光”俩字儿一脱口,凡是知道“香吻一箩筐”事件的公子,都忍不住好奇趁机多打量了“夷光”两眼:媚眼如丝,千娇百惑,举手投足间风情毕露,果然是个尤物,就凭这一打眼儿的印象,傻子都相信胆敢公然向方直示爱调情的女子非她不二。
骆修脑中飞快地闪过“相好的”三个字,说什么因为战承嶪有毒在身而不肯娶,敢情儿方直完全是在借此作掩护,他就是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个中典范,怪不得呀!
“直,你金屋藏娇藏了这么久,够可以的哈!”孟旷打趣道。
“欸,事已至此,大家这不都知道了么。夷光,给各位大人敬个酒去!”方直轻推了弄玉一把。
弄玉恨得牙根痒痒,回头把喷火的目光直逼向方直,心里头忿忿道:还真把我当小妾了?!可在旁人眼中,这一怒目相向竟成了情人间打情骂俏的娇瞋了。公子们纷纷起哄,弄玉的眼角克制不住地抽筋儿——气大发了。
“方大人,不知你这宠妾是哪家的姑娘?”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听便知,惯于先声夺人的三公主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礼数尽到之后,方直落落大方地回道:“回公主的话,夷光是微臣在‘卧梅春’发现的,念其温柔可人,便买回来了。”
三公主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左寒悄声给身旁的战承嶪说道:“直今儿个还真是胆儿肥了,什么都敢做,连‘卧梅春’也敢拿来说事儿?!看来皇上一家他要得罪个遍。”
久居关外的战承嶪不明所以,一脸迷茫,另一侧的宋庆卿解释道:“这‘卧梅春’就是三公主名下的产业,白天唱戏,晚上做人肉买卖。”
躲在暗处的罗勒讷讷地学给玄墨听:“公主,公子变着法儿骂您呐!夷光就是您,那‘卧梅春’可是勾栏院耶!”
“罗勒,别说了,公主的骨头在响。”简恒劝阻道。
“你俩不说话怕被当哑巴卖掉么?!”玄墨气死了,这一笔又记在方直头上。
另一边,梅灵雪嘟嘴道:“哥,他宁可要个风尘女子也不要我!”
梅逸拍拍她的肩头,耳语道:“别信,那女子十有八九是义华公主装扮的。”梅灵雪诧异地将“夷光”好一个打量。
“哼,原是个戏子。”三公主强自镇定下来,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高姿态。
“戏子?你那儿的戏子跟娼妓有啥区别?!”左寒小声嘀咕道。
“公主,妾身被卖进卧梅春的头一日就被直郎赎回来了,而且,妾身不会唱戏……妾身只是个烧火的。”不管怎么说,公主的舅舅方直也是半个主子,他的清白该维护还是要维护的,弄玉淡淡地辩解道。
“烧火的?!”公子们信以为真,私下交头接耳。
“耳濡目染啊,怪不得能造出‘香吻宴‘来,嘻嘻——”
“是啊是啊,这丫头真够劲,想来是深知‘要管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捆住男人的胃’这个至理名言。”
三公主被弄玉不露声色地抢白了一通,很是气恼,扬手就给了弄玉一耳光,把弄玉直接扇到一旁,罗勒抽气:“公主,那泼妇连‘夷光’也敢打?”玄墨不语。好在梅逸眼疾手快,抢步扶住了弄玉,肌肤相触的片刻,梅逸脸色煞白,不相信似地反握住了弄玉的手。
“哎哎,我说逸,朋友之妻不可欺哈!”齐剑“好心”提醒一句。梅逸一阵恍惚,麻木地点头称是,应声松开了手,还沉浸在梅公子的温柔当中的弄玉没防备,一个腚蹲儿蹲坐在地上,躲在暗处的主仆三人齐刷刷地捂住了眼。
“咚!”
玄墨懊恼地想:适才捂耳朵就对了!
“哥,你怎么连义华公主也敢摔?”梅灵雪小声埋怨道。
“她不是。”梅逸失魂落魄地答。
“刚才你明明……”
三公主略施眼色,她身后的老太监几步上前,兰花指四处一翘,吊着嗓子命令道:“你们、你们、还有你们,都打哪来就回哪儿去吧,方大人被咱们公主相中的,即日就要做驸马了!”
“嗬嗬!这到底是谁挑谁呀?!”左寒极为不满地替方直鸣不平。
方直这个火儿呀,蹭地一下蹿起身子,战承嶪抬手拽住他,暗中加了手劲儿,沉声喝道:“直,坐下!”
公子们窃窃私议:“这可怎么办?”
“是啊,直的好日子到头了!”
“完了,你看直的脸色,他一准儿要抗旨。”
“他母亲的!她来凑个什么劲!”好久没骂人的玄墨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破口“文明”地怒骂,脑子一热,抖抖衣襟就从树丛里蹦跶出来。
“三郎——”
绷在弦上的公子们心头又是一紧,都替方直感到窒息:本就够乱了的,怎么又出来一个?!方直的桃花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旺呀!寻声望去,憧憧花影后,飘然穿梭着一道雪白的身影,长发如瀑,灵动的发梢在腰间亦步亦摆,雪纱汉服的广袖在臂弯处紧扎,阔袖成不对称的喇叭形骤然放开,右手握着方直向来不借他人之手的“太阿”悠哉游哉地就晃荡到众人跟前。她随手把剑掷给方直后,反手从后腰上抽出堇扇,甩开就是一通狂扇,面具后的桃花眼弯出两道新月,很随意地抛了个媚眼给方直,夸诮道:“刚才可有人这么叫你哦——”方直狠狠地白了玄墨一眼,示意她别胡闹,玄墨却笑而不语。
看到这儿,公子们当下了然,知道又有人要走背字儿了,低声嗤笑作一团。宋庆卿给战承嶪挤挤眼递了个信儿:“直的小克星来了!”战承嶪向后慵懒地一靠,把脸隐进暗处,饶有兴致地静观好戏。
“哎呀,我说各位美人姐姐,以后勾引男人用不着涂这么香哈,免得男人没招着,倒能招来乌泱乌泱的狂蜂浪蝶——”话音刚落,举目望去,一片茄紫色,粉香脂浓的佳丽们的脸色奇难看无比。
“呦呦,看来以后想要嫁给直那得先过公主大人的鼻子这关!”齐剑耍笑道。
“方玄墨,别出来胡说八道!回屋吃你的点心去!”方直在玄墨耳边低斥一句,捏起玄墨的一根小细胳膊,气冲冲地就往回拽。
玄墨的脚悬了空,两条小腿不住地乱蹬,冲着三公主就高喊一句:“不怕被休的就尽管嫁进来噢!”
左寒见机尖细着嗓子仿着玄墨的口气追上一句:“不怕被我整死的也尽管嫁来哦!”公子们前仰后倒,也顾不上饮酒了。
战承嶪吊起嘴角,颊边露出两道括弧,评议道:“这丫头果然有些意思!”
坐对面的孟旷一转眼猛然见到这昙花般的笑,一声惊呼:“战承嶪竟然会笑哎——”
眼见着玄墨就要被方直拎走,梅逸有些急,他甚至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转向骆修问道:“修,她行么?”
骆修此时也拿不准,阴郁着脸不说话。
“方直,你放她下来,让她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堂堂公主下嫁与你,谁借你胆子休我!”三公主砸吧了半天玄墨的话也没弄明白,对着方直的背影就颐指气使地喊。
方直暗暗掐了一把玄墨,瞪着眼“警告”她把好嘴门。玄墨朝方直吐吐舌头,装腔作势地抖抖衣服上的根本就不存在的褶子。
玄墨耷拉着眼皮子冲着三公主解释道:“欸,话可别说那么满,你有本事嫁进来可你有本事生孩子么?断后那可是七出之首,不下蛋的母鸡方家可不会手软。劝你还是别讨那没趣,被休的女人身份再高贵也一样是破鞋一只。”方直恨不得把玄墨的舌头炒炒吃了,仰天默哀:娘唉,你显显灵吧!
“咳!咳咳!”左寒刚塞进嘴里的一把葡萄全堵在了嗓眼里,泪眼汪汪地一手指划着玄墨,一手掐在喉咙处,脸憋成猪肝红。
“哇哇,好厉害的嘴巴!”齐剑背过身子,赞许地啪啪鼓掌。
“破鞋啊——”骆修眉眼俱是笑意,借喝茶之机把剩下的表情全埋在了茶盏里。
“你在咒我?!”空气中酝酿出一股杀气。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咒你了?”玄墨不耐烦地扇了几下堇扇,表情“严肃”地续道,“算了,我懒得与你废话,你要是能和不举的男人生出孩子来,估计你离浸猪笼也不远了。”此番惊世骇俗的话一脱口,空气瞬间凝滞。
宋庆卿扯扯衣领,不自然地问:“怎么这么憋气呀?咳咳,咳——”经他一提倡,咳嗽的公子突然间多了起来。
“怪不得啊,直这几年仁厚稳沉得跟圣人似的!”
“直连不举这样的事儿都给丫头讲?”左寒赧颜地自问。
“直原来有‘隐疾’啊——”骆修玩味地笑言。
“还真是‘看’不出来——”齐剑不怀好意地接口。
“这可好了,甭说娶,直这回就是想‘嫁’也‘嫁’不出去了。”
单纯的梅灵雪虽然饱读诗书,但绝没有玄墨读得“杂”,她脑子里完全没有“不举”这个概念,眨眨眼,扯着梅逸的衣襟小声问:“哥,不举又怎么了?”梅逸头一回觉得一个头胀得两个大,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原本想方设法跟方直搭讪的佳丽们此刻尽数隐退到树后,生怕被人注意到。三公主更是吓傻了,身子哆嗦得跟筛糠一样,等她稍稍恢复些神智,才想起手忙脚乱地护住簌簌落下的脂粉,然后极尽她所能地尖叫一声:“我不嫁了!”转身鼠窜而去。
有她打头,其余的佳丽们也顾不上礼数,纷纷作鸟兽散。
梅灵雪好似嗅到一丝不好的感觉:“哥,你倒是说啊,不举怎么了?!她们为何要跑?!”
梅逸尴尬极了,搪塞道:“她们跑了更好,这个你再长大些就明白了哈!”
“哥——”
“……”
“哥,我已经不小了,义华公主说男人不举就生不出孩子不是么?”梅灵雪望向玄墨,玄墨一脸无辜状。
“小雪,你别听她小丫头胡说!”梅逸的舌头有些打圈,瞪了一眼玄墨,玄墨趁人不备朝他吐吐舌头,然后掩着脸狞笑,好不叫别人看到。梅逸生平头一回觉得很有挫败感,而且还是相当有。
“哥,你不是胡说,那你给我个解释啊,我不要没有孩子!”
“小雪——”恪守礼教的梅逸脸颊潮红。
“你就知道给你的朋友护短!”梅灵雪转身也跑了,梅逸留她不住。
方直痛心疾首地看着眼前这形势的突变,佳丽们是打发了,确切点讲是她们主动痛痛快快、不带一丝眷恋地、于瞬间就全部挥发了。自己眼下确是不想娶,可以后呢?!以后咋办?!自己可没说要清高一辈子呀!最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名声呢?!名声!这莫须有的“不举”的罪名,就算是跳进天池子里也洗不清了!想到这儿,方直腾地把眼刀杀向罪魁祸首玄墨,玄墨无辜地向他耸耸肩。
“直,这下可好了,问题迎刃而解了!”宋庆卿美得大嘴直咧到耳朵垂儿,好像是自己刚摆脱掉一堆花痴女一般。
方直别回脸来,极不自然却极其夸张地大笑:“哈!哈!哈!太好啦!——我失陪一会儿,你——们——喝!”喝死算了!望着公子们不住地朝自己怪异地探寻,方直逼着自己从嗓眼儿里硬挤出最后三个字儿。箭步跨向玄墨,横着放倒,夹在胳膊底下就踏空而去。
俄而,镇国侯府上空传来玄墨杀猪般的哀嚎:“我反对——”
公子们面色紧张地交流一下目光,骆修最先憋不住,松懈下脸皮儿握着酒盏假装无奈地嗟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