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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甜她并未带着,虽说那丫头也算机警聪慧,可自己在她面前一直是懵懂柔弱的“封阮疏”,东昭一行,她是不打算再装下去,留着一个什么都不清楚的贴身丫头,还是略有麻烦。
祁燕无从知晓她的真实身份,每每对她说到东昭,她眼底滑过狐疑,却从不多问。
晏倾君对她这个习惯很是满意,免了她又捏造些原因来瞒住身份。
船行至第五日,再次遇到狂风,临岸停下。晏倾君不曾走过水路,久在船上还是有些许不适,本想趁夜让祁燕带着她到岸边的小镇上玩转一圈,哪知船上来了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商阙一身黑衣,发髻高挽,精神抖擞,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祁燕早便察觉到了来人,将晏倾君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眼前人。
“落霞,去厨房拿几样小菜,再拿一壶好酒来。”晏倾君推开祁燕,话是对祁燕说,双眼却是含着笑意看着商阙。
“是。”祁燕虽心有疑虑,却是不加犹疑地俯身行礼,退下。
晏倾君淡淡地笑着,在商阙对面坐下。商阙倒出的茶水热气腾腾,映得他的眸色都带着水漾的暗纹。他并未喝茶,而是从腰间取出一件物什,五指摩挲着,沉声道:“倾君公主……果然好胆识。”
晏倾君的眼睫颤了颤,不露声色地柔笑道:“不知王爷今日到我船上做客,有何指教?”
“商阙前来,有一事相求。”商阙直截了当道。
晏倾君敛目,笑道:“倾君与王爷之间,何需用上一个‘求’字。倾君用了王爷心爱之人的身份,王爷非但没有戳破,还很是配合的去祁国求亲,倾君感激还来不及,哪里受得起王爷的‘求’。”
商阙轻轻一笑,面上的表情却并未柔和,笑意未达眼底,他将右手放在桌上,摊开五指。
晏倾君抬眼,见他刚刚捏在手中摩挲之物,是一块羊脂玉。
玉色温润,凝白如脂,在烛光下发出微微荧光。
晏倾君摸了摸自己挂在腰间的“封”字玉佩,虽说是不同的玉种,可乍一看去,竟是与这个极为相似的,连“封”的字迹都几乎一模一样。
她不解地看着商阙。她记得思甜说过自己身上的是封家的祖传之物,那商阙手里的,又是什么?
商阙将那玉块放在桌上,笑容涩涩,道:“封佐从来不肯承认阮疏是封家的女儿,阮疏自小的愿望便是得到父亲的认可。祁洛山一战,正是她十五岁的生辰。她去找我,我以为……”商阙低笑一声,带着三分自嘲,三分酸楚,继续道,“这玉块,本是我做来哄她开心。那块真正的‘封’字玉,在你身上吧?”
晏倾君想了想,点头称是。
“今夜我来,想让公主割爱。”商阙垂下眼睑,眸中的哀色被掩了去,低声道,“公主想用阮疏的身份完成心愿,商阙不愿多问。但那“封”字玉,是阮疏毕生所求之物,我只是不希望,落在她人手里,成为争权夺势的工具……”
“很肮脏是吧?”晏倾君嗤笑,打断他的话,利落地从腰间抽下玉佩放在桌上,“还你。”
不伤利益之事,让一让,无所谓,更何况,这的确不是她的东西。只是,商阙今夜过来,目的不会这么简单吧?
“还有什么话,王爷直说便是。”晏倾君看了看天色,她可不是坐在这里听他怀念封阮疏的,人都死了,拿块玉回去又能如何。
商阙自嘲一笑,“公主如此干脆,我直说便是。”他抬起眼来,直视晏倾君,“既然倾君公主已回东昭,是不是……该把阮疏还给商阙了?”
晏倾君心下一惊,他这是何意?
“王爷自可说得直白些。”
“阮疏毕生心愿,得到封佐的认可,做回祁国人。她的尸身,怎可留在东昭?”商阙语调平淡,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晏倾君觉得,自己又碰上了一个疯子。
第一个是祁天弈。将祁燕锁住、伤害,却又口口声声说爱,说听她的话,为了她几乎半个江山都丢下。可是,既然爱,又为何要伤害?逼迫她生下孩子,最后为了自由连幼时拼命袒护的璋华都背叛。
第二个就是眼前的商阙。明知封阮疏的毕生心愿是得到封佐的认可,封佐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他既然爱她,何以当着她的面,亲手杀了封佐?待到她死了,再来讨回她的心爱之物,甚至连尸身都想要回去。
“好。”晏倾君的沉吟不过片刻,便答应了。
商阙爱也好不爱也好,要求合理也好无理也罢,暂时她还需要用封阮疏的身份,当然得答应。至于能否将封阮疏的尸身还给他,要看日后“封阮疏”这个身份,能带给她多少好处了。
商阙许是未料到晏倾君会回答得如此干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收起晏倾君放下的“封”字玉,“公主行事,果然干净利落,商阙静待佳音。”
晏倾君看着他毫不犹豫地投身落在坞溪中,打了个寒颤,随手拿了件披风便往外走。
祁燕自然是知晓晏倾君的备菜拿酒只是想打发她走开,因此见晏倾君一人出门,便跟了上去。
“你为何会背叛璋华呢?”晏倾君正走向船头,寒风凛冽,吹乱她的发髻,她突然回头问祁燕,眼底是孩子般的单纯不解。
祁燕苍白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淡淡地看了一眼晏倾君,冷声道:“即便不是我,她亦只有死路一条。孤岛上,那么多次刺客,全是邱壑派来的,可见他想除掉我,她却不肯。长此以往,邱壑必然想办法架空她的权利,说不定会直接倒向祁天弈,以求自保。”
说到“祁天弈”,祁燕的声音颤了颤。晏倾君只装作未发现,缓步到了船头。
祁燕所估无误,邱壑的势力倾斜,晏卿也与她说过。
“落霞也想问一句,若公主认为我不会背叛母亲,也就不会有此一计,既然一切都在公主算计中,为何还要多此一问?”祁燕走到晏倾君身侧,侧首看着她。
晏倾君对上她的眼,想了半晌,摇头道:“有时候,推理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很多事情掺杂了感情,便不可用常理来推断。所以,我是不确定的,只是在赌而已。”
所以晏卿说她急于求成,用她的一条命去赌回到东昭的机会。
祁燕微微一笑,“其实是因为,此事若放在公主身上,公主未必会背叛自己的母亲吧。”
她看着晏倾君,被大风吹的眯起的眼底微光闪烁。晏倾君弯起眼角,对着她干笑了两声。她突然发现,身边有个聪明的丫鬟也是件很讨厌的事。
“你看,我已经看到都城的灯火了。”晏倾君看向东面,笑容坚定。
“落霞不明白,为何公主急切到东昭,嫁人……未必是件好事。”八年的囚禁,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比自由更重要。眼前的女子却显然期待着快点到都城。嫁了人,换了座牢笼罢了。
“走吧。”晏倾君未回答,拢了拢披风,“天冷,这么关键的时候,你我可不要倒下了。”
祁燕见她转身就走,服顺地跟上。
大船暂时在岸边停靠一晚,明早便重新启程,难得一个安静的夜晚,走了一个商阙,又来了几名不速之客!
晏倾君才抬脚走了几步,便被祁燕的一股大力拉了回去,听她高喊道:“公主小心!”
晏倾君身子一歪,险险地躲过几枚暗器,随即暗夜里窜出几个黑衣人的影子。祁燕一把将她推回船头的栏杆边,横在腰间的软剑出鞘,大喊一声“刺客”便与那几人争斗起来。
那一声叫喊中气十足,刺破夜空,却并未起到晏倾君预料中的作用,四周仍旧是静悄悄的一片。
难怪今晚格外安静!恐怕是有人给船上人下药了!
祁燕并不远离晏倾君,如暗夜流光一般在几人之中穿梭。
晏倾君数了数黑衣人的数目,抓紧了袖间的匕首,是谁,要杀她?
祁燕被铁锁锁了近一年,刚开始动作有些生涩,十几招后显然灵活许多,一人对上五人也未见吃力,反倒是那几名黑衣人先后受伤。祁燕不忘手上的招式,一面沉声问道:“死还是活口?”
当然留活口!
晏倾君的话未说出口,五名黑衣人已经察觉到打不过祁燕,齐齐撤退。
祁燕手持软剑,倾身欲要追过去,就在这个空当,其中一人突然折回,窜到晏倾君身边,抓住她的手臂便要劫走。好在晏倾君早有准备,抽出匕首对着他的手臂便是一刀。
这匕首仍是晏卿给她的那把,上次便是凭着它从密道里凿出空洞,跑了出来,“其利断金”,还真不是假话。
那刺客的手臂随着晏倾君的动作滚落在地上,他另一只手捂着手臂痛苦地倒在地上。剩余的四人见情况不妙,两人与祁燕继续争斗,两人抽身来带着受伤那人便跳入坞溪。
“算了。”晏倾君见祁燕对剩下二人穷追不舍,唤了一句。
祁燕动作一慢,那两人也见势逃走。
祁燕不解地看着晏倾君,再给她少许时间,定能将这二人擒下。晏倾君看着地上的断臂,面色有些发白。她拿出帕子,擦了擦染了血的匕首,塞回袖间。
“回去吧。”晏倾君无视祁燕的疑惑眼神,垂首,绕过断臂,自顾向前走。
活捉刺客的目的是问出他们是谁派来的,可刚刚打算抓住她的那名黑衣人,她在他身上嗅到一股味道。
淡淡的兰花香。
与兰花有关的东西,便是与奕家有关。奕子轩为了方便与她暗中联系,曾经这样对她说过。
所以,现在,曾经结伴出宫玩闹的讯号,变成了杀她的讯号。曾经护她在身后的太子哥哥,就要娶她为妻。而曾经许诺要娶她的奕子轩,要杀她。
第二十五章
关于刺客一事,晏倾君没有多说,祁燕也不再多问。
翌日,送亲的船只继续前行,那队人马竟也未发现自己夜间被人下过迷药,好似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地朝着东昭的方向行进。
祁燕自那夜起便与晏倾君同卧一榻,以免又有人暗中来袭。
晏倾君倒不是那般在意。奕子轩既然只派了五人过来,显然是未料到她身边有祁燕这样一个高手,而且,那些人能退则退,应该是未得到绝杀令。趁夜来袭,下的迷药也不是太重,第二日便完全察觉不到,说明即使成功,他不想留下太重的痕迹,可是既然失败,已经打草惊蛇,未必会再来第二次。
最重要的,从这次刺杀中,晏倾君捕捉到一条信息。
她与晏珣几乎从小长大,与奕子轩亦是相处多年,晏珣与奕子轩,无论公事还是私事,从来都是站在同一边,说白了,就是奕家看好的储君人选是晏珣,又因为有个晏倾君,奕子轩与晏珣便走得更近了。
然而,如今,晏珣要娶她,奕子轩却要杀她?
这在从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其他皇子来杀她,而奕子轩的人前来救她,这才是正常现象。
晏倾君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便是,晏珣与奕子轩,闹翻了!
所以奕子轩明明知道她或许是晏卿安插在祁国皇宫的一枚棋子,要嫁给晏珣也未出面阻止。当初他问晏卿,何以确定晏珣会前来提亲,晏卿说原因很简单。的确是很简单,奇*|*书^|^网一旦晏珣与奕子轩闹翻,晏珣失去了奕家的支持,等于少了半条手臂,求权心切,见南临殊言和商洛商阙都求亲与她,便信了市井谣言,把那么重要的一个攀拉关系的太子妃位给了她吧?
不管晏珣与奕子轩之间发生了什么,即便是他与晏珣作对,早在祁国时便已经知晓她是要嫁到东昭的,为何这时才要杀她?
“落霞,你习武几年了?”晏倾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