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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让他们住手!”白玄景用所剩不多的力气紧紧地抓住晏玺的手,断断续续道,“他……他是……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住手……住手!”
晏玺冷然的脸上骤然浮现深重的不屑,一手甩开白玄景,大笑道:“白玄景,同样一个借口你用了一次还用第二次?第一次我不会信,这次我就会信了?”
白玄景倒在马车边际,墨色的眸子里聚满了无奈与绝望,只缓缓摇头道:“不曾骗你不曾骗你……你要如何才能相信?他……他是梦烟……他是梦烟和你的孩子……”
“若是我的孩子,你会待他如此?为了给他解毒耗尽心力身染重疾?甚至连自己四十多年的内力都传给他?”晏玺觉得这个谎言非常可笑,白玄景恨自己,就如同自己恨他一般,会费心费力给他养孩子?
十七年前他不信,如今他不信,永远都不可能信!
白玄景大口喘着气,无力辩驳,只喃喃道:“不曾骗你……梦烟、梦烟从不曾背叛你……”
晏玺神色一肃,抽出随身佩剑便往白玄景身上刺了过去,“她的名字不是你能喊的!”
白玄景被他一剑刺落了马车,在地上连连翻滚,鲜血沾着尘土呈出一片褐黄色,弄脏了他一身的白色衣衫。
远处殊言正护着晏倾君躲闪箭雨,一眼瞥见白玄景的狼狈模样,苍白的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都褪去。
“燕儿。”他唤了一声,祁燕便向他的方向奔过来。
“照顾好阿倾。”殊言手臂用力,将晏倾君推给祁燕,只身往白玄景的方向奔去。
白玄景一口气将四十多年的内力尽数给了他,他二人内力本就是一路,不过半个时辰他便能吸收殆尽,且运用自如。尽管脚筋被挑断,只要他蓄力运功,忍住剧痛,他便能行起轻功。
“言儿……”白玄景半睁的眼睛,眼角尽是皱纹,流出的泪水都沾了飞扬的尘土。
“爹!”殊言清秀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在那一声叫唤中。
“明知我快死了,还……还回来作甚……”
白玄景咳嗽着,不停地吐出鲜血。殊言的眼圈霎时便红了,急急地将他从泥土中扶起,低声道:“做不到。”
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养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人死在自己眼前,做不到任由花费大半生精力在自己身上的人被人折磨致死,做不到对他最敬最爱的师、或父不管不顾。
晏玺似乎早便料到殊言会回来,举手间剑已经指在殊言心口,嘴角挂着胜利者的微笑。
白玄景又开始咳嗽,眼里溢出水光。
“咳……他……你不能杀他……”
“不能杀?”晏玺挑眉,“我赶来南临,最大的目的之一便是让你,亲眼看着最爱死在你面前!哈哈……这孽种……”
“他是你的孩子!是你和梦烟的孩子!”白玄景近乎绝望地嘶吼,又吐出一口血来,浑身无力地靠在殊言手臂上,好似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却仍是固执地睁着眼。
殊言突然轻笑出声,淡淡地瞥了一眼指向自己的银色剑尖,带着些许挑衅地对着晏玺道:“你杀了我吧。”
晏玺握着长剑的手突然颤了颤。
“你杀了我。”殊言神色一凛,冷声道。
“你以为我不敢?”晏玺神色阴沉。
“嗯,你不敢。”
殊言微微一笑,晏玺面色一冷,一剑刺了过去。
叮!
就要刺入殊言心口的剑,突然被拦住,转了方向。
祁燕已然带着晏倾君到了晏玺身边,出手拦住了那一剑。弓箭手不敢箭指皇上,自然都放了弓。
晏玺面色狰狞,只一个翻身便擒住祁燕持剑的手。祁燕未料到他反应如此之快,更未料到他的武力会如此惊人,被他擒住后根本动弹不得。
“不想要他死是么?朕就要你亲手杀了他!”晏玺的眸子里散出嗜血的光,扣住祁燕的手便向殊言刺过去。
祁燕心中一惊,运气全部内力想要偏移长剑的方向。晏玺的手突然一松,再用力一掌,将她推了一把。
祁燕的身子已经不由自己控制,被那一掌推着直直向前,而在她正前方的,正是晏倾君。
所有动作不过是在眨眼间,祁燕手中的剑根本来不及收起,手上的力度也无法控制,直直刺向晏倾君。电光火石间,她只来得及大唤一声:“倾君!让开!”
事情变化得太过突然,即便是高手也未必躲得过祁燕这一剑,更何况是一点功夫皮毛都不懂的晏倾君?
晏倾君未曾想过,自己无数次死里逃生,最后竟会死在自己人手上!
四月的南临,蓝天白云天高气爽。和煦的阳光铺洒而下,可惜灿烂的阳光无法驱散战场上修罗场般的黑暗,此起彼伏的杀喊声,浓烈刺鼻的血腥味道,晏倾君觉得急速向她刺来的银白剑尖反射出的光芒太过刺眼,刺得她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
眼前不断滑过她十六年的记忆里最为深刻的画面,时而慈祥时而严厉的母亲,狼狈落魄的太子哥哥,满面柔情的奕子轩,外冷内热的祁燕,狡猾可恶的晏卿,最后是……苍白消瘦的殊言。
等待的时间太久,晏倾君未察觉到疼痛,却闻到一股更为浓烈的血腥味,还带着淡淡的蔷薇花香。
晏倾君猛地睁眼,和煦的阳光被人挡住,冰冷的长剑也被人挡住。
殊言在她身前不远处,鲜红的血从心口处流出。他正对着她,剑尖刺破他的胸口。他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对着她笑。他眼底仍旧闪烁着清亮的微光,发白的薄唇微微颤动,他在喊她:“阿倾。”
晏倾君突然觉得战场上所有的喧嚣声都迅速离自己远去,她看不到面色煞白仓皇逃走的祁燕,听不到白玄景破口而出声嘶力竭的绝望惊叫,只是盯着殊言胸口的一抹猩红,仿佛看到了当年白梦烟眼角的那颗朱砂痣。
殊言好像想要抬脚移步到晏倾君身边,蹒跚了几步便再无法移动。
晏倾君无意识地蓄了满眼的泪水,正要靠近殊言,一手被人拉住。
“君儿还是随朕回去比较好!”
晏玺拉着晏倾君便往相反的方向走,晏倾君心中所有的怒火怨气突然迸发出来,抽出袖间的匕首就刺向晏玺,晏玺反手扣住她的手,将匕首指向她脖间。
“晏……玺……?”殊言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好似清晨林间的雾气,飘渺无力。
晏玺的动作顿了顿,皱眉看着他。
“你可知……我为何不姓白么?”殊言笑,鲜血顺着嘴角滑下。
“当然是你们掩人耳目的手段!”晏玺像是被这个问题刺到,恼怒地推开被他抓住的晏倾君。
殊言缓缓点头,嘴角的猩红分外刺目,顿了顿,又问:“你可知……我为何姓殊么?”
晏玺的双眼一颤,面上浮起阴鸷之色。
“曾经有人跟我说……”殊言仍是笑着,墨色的眸子仿佛已经渐渐褪了颜色,空洞着映现出往昔的色彩,“说我是某人,最特殊的孩子。”
晏玺的手猛地一抖,从晏倾君手中夺下的匕首落在地上“叮当”一声脆响。
“你想骗我。”晏玺嘴上嗤笑,说出来的话却是虚软无力,没了底气。
“骗你的么?”殊言轻轻地笑,苍白的脸仿佛落在泥中掉了色的蔷薇花瓣,“那便是骗吧。”
晏玺不知所措地后退了两步,紧紧地闭眼,记忆如同被那句话解开枷锁,蜂拥而至。哪一年那女子笑靥如花,窝在他怀中日日与他说要儿孙满堂,哪一月他疼惜她身子太差,搂着她说只要一个,那一个会是他最特殊的孩子,哪一日那女子在他胸口呢喃,那是叫他特儿还是殊儿?他拍着她的脑袋笑说:“只有你会取出那么傻的名字。”
那之后他回国,他让她等她。
那之后一别多年,再见已是十年之后。
那之后她便嫁给白玄景,有了一个十岁的孩子。
“娘说我早产一月,所以出生时正好是最为寒冷的腊月。”殊言笑着述说,终于将眼神落在晏玺脸上。
短短几句话之间,狂妄阴鸷的神情在晏玺脸上一扫而尽,仿佛一瞬苍老。
“你可知……为何在月神山上我不肯说这些话?”殊言的笑,突然有了几分少见的顽劣。
晏玺却已经再也听不下去,亦看不下去,蹒跚着挪动脚步想要离开。殊言突然睁大了眼,运气,插在心口的长剑飞离,鲜血喷洒,溅了晏玺半张脸。
“我要你……记住怎样待过我,我要你,悔痛终生!”殊言黑色的发随着他的倒下铺了一地,他垂目看着晏玺几乎是仓皇而逃的背影,笑得双眼都快拧出水来。
尽管白梦烟一次又一次地教他莫要恨,说是他给了他生命,说“恨”是人生最没必要的情感。可是,他这暗无天日的一生,让他如何不恨?
每每在冰室内渴望阳光的温暖,他便恨一分;每每看到白玄景为了给他解毒而花白的头发,他便再恨一分;每每听到他是如何待阿倾,如何亲手送她到死亡线上挣扎,他便更恨一分。
这恨积累了十七年,无法消除,无法化解。
终于,解脱了,他这残缺的一生,无需在轮椅上度日,无需拖累他人,无需去恨一个与自己最亲的人。
殊言的眸色渐渐变淡,仿佛被清水冲兑过,瞳孔也开始放大,仿佛终于摆脱了这一生最沉重的束缚。
晏倾君被他们刚刚的那番对话震得跪坐在原地,半晌都回不了神。
那番对话她听不太明白,听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
某人最特殊的孩子……
晏玺么?
“殊言,殊言……”晏倾君踉跄地奔到殊言身边,双眼含泪地摇晃着他的手臂,“殊言,你到底是谁的孩子?你为何不姓白?你为何要姓殊?你快起来,快起来与我说清楚。”
殊言的眼挣扎着打开,双睫不住颤抖,吃力地将眼神落在晏倾君脸上,微笑道:“阿倾……我们、我们是不同的……我与你那些哥哥,终究、是不同的……”
晏倾君的眼泪落下来,想到初见殊言时,她曾讥讽他,无需用“哥哥”的身份来与她套近乎,她有许多个哥哥。
“我们有同样的母亲,同样的……父亲……阿倾,我们体内流的,是一样的血……”殊言吃力地维持着惨淡的笑容,看着晏倾君的眼里蓄着温暖。
“殊言,殊言那你……那你不要死好不好?”晏倾君的脸上是五年来从未有过的软弱,她双手抱着殊言,让他的脑袋靠在她怀中,小心翼翼地道,“那你不要死好不好?今后我听你的话,你说是对的我就做,说是不对的我就不做,我都听你的,只要你活着,好不好?”
殊言看着晏倾君,浓黑的眸子仿佛愈发淡薄,颤抖着唇,却说不出话来。
晏倾君一眼瞥见他心口不断流出的鲜血,拿出手中的帕子想要堵住,又觉得不对,擦去眼泪,手忙脚乱地拿出身上的药往伤口上抹,微笑道:“你不会死的,上了药你就不会死了。死了就没有人教我为人处事,死了就没有人在乎我的生死,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对我这么好了。”
晏倾君笑着,眼泪仍是不受控制地滑下。
或许,很久很久之前,从她遇见殊言开始她便知道,这个人是真心待她。只是她不承认,她固执地别扭地赌气地不承认。她有意出言相激,有意百般讽刺,有意与他作对,却忘了,若是不在乎的人,她会吝啬到多看一眼都觉得浪费。
晏倾君几乎将所有的止血药都抹在殊言的伤口上,可那鲜血还是如破堤的洪水般汹涌不绝。她扔掉手上的瓷瓶,无力地瘫坐,突然觉得头疼。
“阿倾,会有人待你好的……”殊言又说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