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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和冷冽盈满明眸,犀利清寒的目光比脖颈处的剑更让他难受,一字一句似从齿关挤出,不知为什么,在他听来这质问又仿佛是绝望的:“叶君镆,为什么?我大哥哪《奇》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书》们叶家?你答应《网》过我的,若得天下,便允他离朝行医。为什么出尔反尔,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她每问一句“为什么”,那“寒魄”便颤动着更贴近他一分,随时都要取他的性命般。
不去看她的目光,仿佛这样便可觉得心中好受一点。嘴角牵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你不是从不信我,这些该是你预料得到的,又问这么多为什么做甚?你是真的精明,还是太过傻气?你大哥通达朝务,若不除他,日后相位非他莫属。外戚专权我如何容得?你大可现在报了这仇,只是杀了我,风圻再无储君。”
贴着脖颈的剑抖得越来越剧烈,他察觉不对,只听“当”一声,“寒魄”重重摔在地上。谢澜冰紧咬着唇,面色惨白,冷冷瞄了他一眼,终是站立不稳。
“了如雪。”没了九尾凤佩,“了如雪”是会发作的!
谢澜冰凄然一笑——她竟下不了手。明明心中那么难过,那么愤怒,可是还是下不了手。隐隐觉得不对,总想相信这件事与他无关。叶君镆,你始终拿捏着我的死穴,是,为了风圻百姓,无论如何我不能杀你。可是我知道,方才,我没有杀你,是因为我下不了手。我竟下不了手!究竟怎么了?究竟为什么?!
如果换在几个月之前,如果换在几年之前,他害了她的亲人,她必会隐忍不发,步步思虑周全,一边与他周旋一边给予他致命的重击。而不会这样草率冲动,将“寒魄”架在他的脖颈上,逼问他一个个“为什么”。
他知道,她还不知道。那是因为不知不觉中,他已在她心里。
如果不是她寒毒发作,他几乎想笑了。他想问:父皇,你能明白吗?终究,是不同的。
争如无情。那是因为,终究有情啊……
第六十六章:谓卿永结
无边无际的黑幕中,她唤着“大哥”,苦苦追寻。她明明看见他就在不远,喊他,他却如听不见般不曾放慢脚步。她急了,大哥从不曾不理她啊,哪怕她每每淘气,惹得他哭不得气不得笑不得,他对她也从来只有宠溺。
“大哥!”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好不容易奔到他近前,伸手去抓他的衣袖:“大哥,是我啊!”面前的人终于转过身——
“啊!”谢澜冰冷汗涔涔翻身坐起,手撑了床大口大口地喘气。
“小姐,又梦魇了。”霜袖、扶扇听到她的叫声忙从侧屋冲到床前,借着月光,见她面色惨白、眼神惊悸,霜袖叹了口气,向扶扇使了个眼色,一边替她顺气一边温声问道:“小姐,梦见了什么?”
扶扇退到一边将烛台点燃,屋中明亮起来。谢澜冰微合了目,想到方才所见的浑身血迹斑斑、面目浮肿狰狞的幻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没什么……吓着你们了……”低声喃喃,再睁眼时眸中只剩了冷寂无波。
奇“小姐,是不是梦见了大少爷?”扶扇口快,说着眼睛湿了:“明日就是大少爷的七七……”
书“扶扇!”霜袖斥了她一句,想到谢澜钰,心中也无限难过,亦红了眼圈,却仍柔声安慰谢澜冰:“小姐,大少爷那样好的人,又有少夫人陪着,定不会受苦……”
过了明日,大哥便要入土为安了。从此,再无法见到那儒雅清俊的容颜,看他笑容温和,听他宠溺地唤一声“小妹。”她痛苦地摇了摇头,是她错了啊!若她能一直小心谨慎,若她不是放松了警惕,若她不是轻信大意了,若她一直安排了得力的人保护他们,大哥就不会这么不明不白地活活被人打死!大嫂就不会殉情!她到底当初是凭的什么,就那么笃信叶君镆不会伤害她的家人?仅仅因为他作为合作的条件答应了她?她从几时起,傻到了这种地步……
那原本清丽绝伦的面庞愈发苍白得让人心疼,周身仿佛是化不开的寒冰,冷冽无温。霜袖再不忍看她的神情,抱住她柔声道:“小姐,大少爷和少夫人的事不是你的错,你莫要难为自己。如今二少爷他们在边关驻守不得回京,老爷夫人那里也只有你能照顾着了,若你再垮了……”她有些说不下去,十多年的相处,她了解她的性子。何其残忍,这种时候能让她振作的,却只能是在她身上多缚几道枷锁,让她疲惫已极的身心去负起那些逃不开的责任。
“殿下,太子妃清早便带着霜袖、扶扇二位姑娘去相府了。”常川垂手立于叶君镆桌案前,沉声道。
“知道了。”叶君镆淡淡应了,停下手中的笔,静静看着常川。谢澜冰毒发后清醒过来,与他相触的目光犀利如剑、冷冽若冰。一切努力尽归于零,如今两人连最初的疏离都谈不上。她不肯见他,也不肯再对他说一句话。这些,都是他将妹妹犯的错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已经预料到的,然而……
“太子妃让我转告殿下,”常川明显有些犹疑,却还是低了头道:“今日是谢侍郎的七七,明日谢侍郎入土为安,若是有不配出现的人前去搅扰,她绝不手下留情。属下原想拦,孰料太子妃拔了剑……”
“不怪你。”叶君镆不由蹙了眉。眼下,天机营的众人,因他的缘故,她都不待见。北征在即,父皇说的对,她和谢丞相一样,心中念的太多了,大到囊括天下,反倒不容得为这些私情左右了。无论是否情愿,她终究还是会承担“太子妃”这个名号应当的责任。可他不想再刺激她。焉知她那不堪重负的心弦会不会崩断了呢?或许,还有一个人可以劝她。只是……他微合了目权衡了一番利弊,终于下定决心,淡淡吩咐:“常川,请颜公子来一趟,我有事与他相商。”
柳氏的病因挂念孙儿、孙女,加上谢轩祈及医官照顾得当,终究缓了过来。谢澜冰怕爹娘再添忧心,瞒过了暖玉已碎一事。柳氏搂着她哭得昏天黑地,挣扎着要为儿子超度最后一日。
颜少卿午后也赶了来,谢澜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向谢轩祈大略介绍了。谢轩祈与他对答片刻,见他谈吐不俗,也颇欣赏他的才学。
一家人商量妥帖,将谢澜钰和沈玉淑合葬于宛京城外的栖云山麓。谢澜冰道爹娘上了年纪,再经不起劳累悲伤,执意要只身前往。谢轩祈、柳氏拗不过她,再者也实在伤心,也就依了。嘱咐管家谢安、得力的家人谢全一同前往。
待棺木入土立碑,已是黄昏之时,谢澜冰默默伫立许久,碑上冷冰冰的“谢澜钰”“沈氏玉淑”两个名字,仿佛幻化成了大哥大嫂温和明媚的笑颜。阴沉沉的天似乎能感知亲人逝去的痛楚,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霜袖等人忙慌着去找雨具,谢澜冰却恍若未觉,仍一动不动地静立着。
颜少卿亦在她身后不远负手而立,看着风雨中那纤细单薄却挺秀如竹的身影,茶眸之中浮现出心疼和担忧,手徐徐紧攥成拳收在身后,任由雨打湿了玄衣。她一个人苦撑了多久?那一颗心怕是早就伤痕累累鲜血淋漓,只是她,却连一声痛都不肯说、无法说,却连……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左胸一波波沉闷的疼痛愈加明晰,他面色慢慢转白,却一直不曾移动脚步。
雨在下。雨是最好的伪装。她潸然的泪水,他额角的汗滴,都混迹于雨水之中,无人看见。
谢全心细,撑了伞走到颜少卿身边:“颜公子,到旁边避一避雨吧,莫要淋湿了。”
颜少卿微一颔首:“多谢。”忽听身后不远处传来马嘶声和仆人的惊呼。
是流霆。不知为什么暴躁起来,不安地踢腾嘶鸣着,一有人靠近就打起响鼻,踢伤了好几个仆人。这马一向性烈,平素除了谢澜冰也没有人降得住它。仆人们不由犯了难,怕被踢伤,不敢上前将它牵去避雨之处,绕着它干着急。
谢全犹豫着欲去禀告谢澜冰,颜少卿回头见霜袖刚找了斗篷出来正在为谢澜冰穿戴,一拉谢全:“莫劳动太子妃,我去看看。”
他走到流霆身边让仆人们离远一点,一把拉住流霆的丝缰。流霆见了生人,又被拉住丝缰,本习惯性地将头甩来甩去要踢腾。颜少卿身形矫健翻身上马,重重一带丝缰,伸手抚了抚它的鬃毛,流霆一僵,竟安静下来,他这才下了马。流霆转过头好奇地盯着他,他亦温和地看着它的大眼睛,目光柔和下来,轻声道:“小霆,是我。”
流霆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犹疑地蹭了蹭他。颜少卿拍了拍它的头,它那一双褐色的大眼睛竟微微湿润了,直往他脸上喷热气,仿佛委屈的孩子。
离得较远的仆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方才摆明了一副“生人勿近”样子的狂野骏马片刻间竟温顺消停了,任凭颜少卿牵了缰绳乖乖牵到了树下系好。
颜少卿安置好流霆回身走来,向谢全微微一笑:“方才是这林中有种带刺的果实,落到马身上粘住了,它觉得难受却弄不下来,是以惊了。我替它摘了下来,如今已经不妨事了。”
谢全轻出了口气,忙笑着作揖:“多谢颜公子,这马素来不让小姐以外的人近身,没想到对颜公子竟是格外青睐。”他说得无心,颜少卿茶眸一闪,淡淡道:“看来是碰巧了。”
“小姐……流霆,居然让颜公子靠近?还很听话的样子?” 霜袖为谢澜冰撑着伞,语气中满是诧异。方才马惊了,谢澜冰本说要亲自去看看,谁想远远瞧见颜少卿走了过去,脚下一滞,一言不发地看着那边发生的一切。待看到流霆反常的举动,她潋滟的明目中闪过一丝了然和笃定,扶在霜袖臂上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听霜袖这一问,却恢复了正常的神色,轻声道:“大约颜公子善于驯马,没什么好惊奇的。”
她是怕了。怕一次次的希望转眼成了失望的那种巨大的落差。怕自己陷入更深的绝望之中。那么,还不如不曾期许什么,不如不再傻傻地希望。她轻轻一叹,神色复杂地盯着那一抹玄衣,心跳如鼓——可是,如果真的是呢?如果,是他呢……
雨落不止,山道泥泞。谢澜冰于是吩咐大家到一旁的山神庙中休息一夜,明日返京。想了一想,叫过谢全嘱咐了两句,谢全点头走了。
颜少卿刚换下湿衣,谢全便笑吟吟走了进来:“颜公子,今日流霆的事给您添麻烦了,太子妃说多亏了您。您的衣服上大约溅上了泥,要小人帮您洗了呢。”
颜少卿一愣,眸光一闪:“啊,不必了。太子妃客气了,我自己可以洗。”
谢全却已笑嘻嘻抱起他的湿衣:“颜公子,您好好休息吧,这点小事交给小人就好。”说着不待颜少卿再推辞,告退走了。
颜少卿看着他的背影唇边牵起一丝微苦却释然的笑容。走到桌边坐下,从袖中取出一支玉檀木簪,拿在手中端详片刻,又取了小刀,细细雕刻。
谢全将颜少卿的湿衣交给霜袖,看了看手,就是一愣:“咦,这是什么?”
谢澜冰闻言目光亦挪到他手上——那里不均匀地沾着薄薄一层颜料。她忙从霜袖那接过湿衣,玄色的衣服,打湿之后不过颜色略深,看不出什么不妥当。匆匆扫了一眼摸过衣服的手,神色不变地抬头向谢全一笑:“你在哪蹭到的罢?好了,下去吧。”
谢全离去,谢澜冰面上的笑容已隐去不见。头似乎有些晕,霜袖见她面色不对忙扶着她坐了下来:“小姐,怎么了?”
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