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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说什么了?”
“它说,好渴。”
“还有呢?”
我伸出食指深深插到花枝旁的泥土里,笑着说:“还有,很闷。”
“真的?那该如何?”
我拍拍手,斜斜坐在草地里,告诉他:“芸香并不是不适合在北方种植,只要找到合适的方法。它喜爱阳光,也喜爱雨水,北方较旱,因此要多浇水,此其一。最重要的是土壤,这里的土紧致黏实,它不喜欢,它喜欢松软的沙土,还要在通风很好的地方。此处虽然幽静怡人,却太闷了。”
玉临王的目光渐渐惊诧,瞪着我说:“你说的很对!西域的土壤大多是沙土,而且雨水充足。”
“那王爷该给芸香移个地方了,这里可不行。”
“为何翰林院南墙那株存活了?”
“或许是南边墙角下通风,加上旁边树木郁葱,水分充沛。其实芸香一点儿不矜贵,很好存活。只要土壤适合,按时浇水,每隔一个月施肥一次就行。”
玉临王咧开嘴笑了,雪白的牙齿生得玲珑小巧。我这才发现他左边长了颗虎牙。他大概意识到自己笑过头了,赶紧敛去笑容,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
我故作惊讶逗他:“哇!王爷长了颗虎牙,真是虎虎生威啊!”
他抿唇斜斜横了我一眼,站起来拍拍衣袖,弹去灰尘。他不会是因为这颗虎牙,才不苟言笑的吧?他语气严肃,带着几分威胁的语气:“于归,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我顿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差扑在地上了。
“你!你竟敢……竟敢嘲笑本王!”
“谁胆敢嘲笑玉临王啊?”浑厚的男声自背后传来,我吓得噤若寒蝉,转过身去伏地请安:“奴婢给皇上请安!”
回想起那日沈云珞脸上的指印,令人不寒而栗。好在玉临王人虽小,却很宽容,笑道:“皇兄,我们正闹着玩。”
“嗯,平身罢。”
我爬起来,仍是大气不敢出,背脊一片冰凉。
“皇兄今日为何突然驾临,也不派人来通传一声?”
“朕恰好路过,想着许久未见逍遥王了,进来看看,原来他不在宫中。”
“王兄这一阵都歇在府里。”
静默了许久,风声都变得异常清晰,好似整个皇宫的蝉鸣尽数被我收进了耳朵,脑里嗡嗡乱响。皇上终于开口唤我:“于归,你随朕来。”
出了园子,沿着长廊渐渐走到了水榭。荷塘里高高低低的翠盖随风摇曳,几枝初开的荷花微微绽了花瓣,风格青涩。
我小心谨慎跟在皇上身边,闻见龙涎香,明明是同样的气味,却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料想他可能要问沈云珞的事,我愈发紧张。
“你最近可见着逍遥王了?”皇上语气温和问道,我吁了口气,放轻松答:“前几日在相国寺见着了。”
“他都在忙什么?朕昨日派内侍去传召,他竟称病不见。逍遥王从来都不会这样,即便是生病也会进宫来回禀一声。莫非你惹得王爷不愉快了?”
我一怔,左思右想不知该怎么答。为什么是我惹他不快了?他还惹我不快了呢!“逍遥王可快活着,奴婢亲眼见他与夫人游相国寺,还去送子观音那求子。”
“嗯?”皇上突然转身,“什么夫人?”
我不敢看皇上的脸色,只能垂头盯着他的靴子。“大概是王爷的侧妃或者妾室,奴婢不认得。”
“你也该认得了,逍遥王有两位侧妃,四名侍妾。膝下一双儿女,是逍遥王的掌中宝,你将来进了王府,可要好好待他们。”
皇上的话说得很中肯,但我不爱听,两位侧妃、四名侍妾,逍遥王果然很逍遥!难怪想将我也收回府去!我一时嘴快问:“逍遥王为何没正妻?”
皇上站在栏边观景,气定神闲,语气中却外泄了几分无奈,“他想娶的人始终只有一个,可惜,已经不在了。朕亏欠他。”
我悄然举眸盯着皇上的侧脸,那深邃目光中俨然藏着伤痛,他们有着一样的心结。
“朕今日放你出宫去探望逍遥王,究竟他是不是生病了,朕在宫中等你消息。”
我大骇,去王府岂不是自行送上门?却只能喏喏应着。想来皇上对逍遥王如此关心,是兄弟情深,还是因为亏欠想要弥补?那名白衣女子,便是他们二人的芥蒂罢。
第七章 58、月儿高…4
皇上派了轿子送我去逍遥王府,一路颠簸中,我试想了许多种与他见面的情景,终是不如意。前日对他使了迷声术,他一个凡人应当瞧不出端倪的吧?退一步讲,即便觉得蹊跷,也没有凭据证明我是妖。
心放宽了些,下轿,眼前的豪宅大院便是王府了,匾额上几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逍遥王府”。我走至大门处朝侍卫递上皇上的手谕,“皇上令我来探望逍遥王爷的病情,并且据实回禀。”
四名侍卫面面相觑,为首的答:“昨儿个有位公公来过了,王爷说了这几日一律不见客。”
我莞尔一笑,反问:“如今可是有圣上手谕,难道王爷要抗旨么?”
侍卫收起手谕,正色道:“稍等,待我再去问问。”
不一会,侍卫和一名老者一同出来。老者将手谕还给我,慈眉善目对我说:“在下是逍遥王府的管家,这位是女官大人吧?”
我忙摇头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小小宫女。”
“姑娘,王爷前日就吩咐了闭门不见客,这几日也一直在书房,谁也不敢打扰啊……”
“可是,皇上吩咐,若我见不到王爷,便不准回宫。”我眼珠子一转,想了个主意,“不如管家试试去和王爷说,于归求见!”
“于归?”管家目光一愣,恍然低喃道,“你就是于归……”
他这一句话,引得几名侍卫纷纷打量我。我瞪大眼睛环视一周问:“你们认得我?”
他们摇头,归位。管家面带微笑做了个相请的手势:“姑娘请进。”
我懵懵懂懂就进了王府,寻思着于归这个名字还真响亮,多谢白娘子了。原来王府里的构造与浮华殿相差无几,一进府是双廊绕假山,接着是荷塘、水榭、楼阁。我中规中矩跟在管家身后,迈着轻碎的步子,绕至一所清幽别致的小院,一团团一簇簇的琼花洁白如玉,衬在茂密的枝叶中,风姿淡雅。
透过镂空花窗,能看见平静的小屋内华容添独坐在空案前,举目望着前方,神情憔悴。
管家轻声告诉我:“自从相国寺偶遇姑娘回来,王爷便一直呆在此处,未曾出来。”
我心底一窒,该不是我法力太强,害他深陷幻念不可自拔。管家悄然退下了,我轻推虚掩的木门,顺着华容添的视线看去,壁上挂着一幅丹青,画中美人巧笑倩兮,站在一片琼花丛中。左上角题字为:静女其姝。
我终于真真切切看到她了,轻笑问:“她叫什么名字?”
他身子一颤,目光扫过来,“你怎么进来的?”
他的语气疏离,眼神涣散毫无神采,这还是风度翩翩的逍遥王吗?我缓缓走近他,将手谕放在书案上,“皇上命我来的。”顿了顿,我狡黠一笑,“皇上还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华容添猛地站起来,直勾勾盯着我,“他告诉你了?他说什么?”
我惊讶于他的反应,不过却故作淡定道:“皇上说,他亏欠你。”
华容添微微垂下头,阖眼:“亏欠……难道他以为可以用你来弥补?”
我不乐意了,“王爷什么意思?难道我是皇上赐给你的礼物,用来补偿你的吗?”
“不然,他叫你来做什么?”
“探病!”我将手谕展开,一字一句念给他听,念罢,将手谕一摔,忿忿道:“看清楚了,是皇上好心命我来探望你!”
华容添憔悴的脸上浮现出笑容,轻轻捏了捏我的脸,“傻丫头。”
我撇开头,蛮横道:“我看你就是装病,我要回去禀告皇上了!”
“谁说我装病?”华容添一把拉住我,将我按在座椅上,俯身,神情平静对我说:“你伤到我了,忘记了?”
我迷茫摇头,贴得这样近,清晰看见了他眼里的血丝满布,还有他唇周一片泛青的胡渣。是我揭开了他的旧伤疤,让他憔悴若此。心好像开始疼了,我向白娘子发誓,下次绝不滥用法力。
“从没有人敢在我面前提爱情二字。你说得对,不管我地位多么尊贵,什么东西都可以手到擒来,唯独爱情是我失去了却一直没有找回来的。可你是如何得知的?又是如何念的那两个字令我痛不欲生?”
对上他深邃的双眸,我胆怯了。他果真疑心,那目光仿佛要看穿我的眼睛,直直看到我心底。我败下阵来,垂着头嘟喃:“是皇上告诉我的。”
他斩钉截铁道:“不可能,以皇上城府之深,怎可将心底的秘密透露给你?”
“真的……”我机灵一动,大大方方抬头看着他说,“皇上还告诉我,你有两位侧妃,四个侍妾,一双儿女。而一直不愿意娶正妻,是因为心结未解!”
华容添眼色古怪,在我面前踱来踱去,语气担忧问:“你究竟知道了多少?皇上的秘密,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没有了,就这些。”
他终于停了下来,“就这些?”
“嗯!这哪里是皇上的秘密,分明就是你的秘密……”我撅起嘴说,“不然,我哪里知道你府里的情况?”
华容添长长吐了口气,低声警告我说:“话不可乱说,说多了只会给自己惹祸。”
我朝对面的画像努努嘴问:“你还没告诉我,她叫什么?”
“宁静姝。你知道便好,绝不能在外提及这个名字,恐有性命之忧……”
一个女人能让我有性命之忧?看来她不是普通人,我闭紧了嘴。
华容添望了望画像,又扭头看我,“你也该回答我了,愿不愿意进我王府?”
我笃定答:“愿为奴为婢。”
他伸手在我耳畔轻抚,话语风流不羁,“你就这么不情愿做我的女人?”
我仰面朝他粲然一笑,“你可望而不可及的爱情,是于归毕生所求。”
华容添干笑两声,“你想要追求的爱情,是怎样的?”
“相互爱慕,相互依偎,一生一世,形影相随。”而这句话的对象,是秦朗坤。想起他的柔美面庞、低微嗓音,我不由娇怯而笑,仿似神游天际,轻喃:“我是在痴心妄想吗?”
“是。”华容添用一个字毫不留情打断我的遐思,然后平静看着我说:“如果这是你要的,我给不了。”
我满不高兴站起来跺跺脚,心想:我又没问你……可人家好歹是王爷,我乖乖说:“那么,于归该回去复命了。”
“你可知道怎样说?”
“就说王爷犯了相思病!”
他低咳一声,斥道:“别胡说八道,就说,中暑了。”
“嗯!你罪犯欺君!”我朝他吐吐舌头,轻快跑出去,一边转身朝他挥手,“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
第七章 59、月儿高…5
「大喇叭公告:某人高调亮相!」
从逍遥王府离开不多久,大概快走到京城正街了,轿子猛地停下来。猝不及防,我惊呼一声,不由分说从轿子里窜了出来,张口想嚷嚷,却被面前一匹高壮的枣红骏马吓住了。再仰头看马上之人,威风凛凛、趾高气昂,正是那恶霸京兆尹蔺水蓝。
他一袭朱红官服在烈日下耀眼刺目,身后还有一行佩剑的戎装侍卫。本朝文官着海蓝服,武官着朱红服,京兆尹是武官么?不过他风华正茂却坐上了京兆尹的位置,或许真有点才干。
“奴婢见过蔺大人,不知大人有何要事拦下奴婢的轿子?”
他眉毛一挑,犀利的目光扫向几名轿夫:“你们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