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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净似笑非笑,声音干涩:“其实你就是在防我,我都知道。”。
“你不要这样想。”我实在没什么好解释的,于是闭目准备小憩一番。罗净小心翼翼取下我手中团扇,关切问:“天热吧?我替你扇着。”。
我没有睁眼应答,就算默认了。幽风夹着檀香味扑面而来,沁人心扉,我许久没觉得这样惬意了,不由微露笑意。午时向来睡得不熟,忽觉内衫有些汗湿了,黏黏的不舒服,于是醒了。微微睁眼,发现罗净正侧耳伏在我肚子上听着什么。我怕惊动了他,于是不声不响,偷偷瞧着他。
他的后脑勺对着我,因此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一定是想听孩子的动静,我也曾经趴在沈云珞身上听,很有意思呢。只是我的肚子是假的,他什么也听不见,会不会失望?我起了心思,暗施法术,令腹部动了两下,罗净果然笑了。虽然笑声很轻微,我还是听见了,他真高兴。我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罗净慢慢抬头看过来,我忙闭上眼,装作仍然熟睡着。虽然看不见,但能感受到那种热烈的目光,脸不自觉地发烫。他的脸庞逼近,气息很诡秘地洒在我脸上,我越发紧张,只听见胸膛里一颗心砰砰跳动。大气不敢出,额上渐渐涔出汗水,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罗净用极轻的声音说:“我希望是个女孩。”。
一刹那,我的呼吸凝滞了。他想要个女孩……他不是想要个男孩去继承唐家祖业么?他不是最在意这个么?接着他又补了一句:“我没算到这个孩子……不过没关系,你们一定会平安。”幽风继续扇动,渐渐驱走了我额上的汗珠,他这莫名其妙的话令我陷入了更大的迷茫。原来他一直在算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场太阳雨,令我不得不醒来,装成一副懵懵的样子,被罗净拉进了房。树下的桌椅还来不及收拾,叶子被雨点打得沙沙响,大滴的雨水从树叶滑落,叮咚落在茶杯里。杯中雨水渐渐溢出,被阳光折射出金黄的灿烂。真是一片赏心悦目的景象,我不由看得入神。
“你没淋着吧?”罗净关切问着,将绢扇还给我,“可惜扇子湿了。”。
我盯着扇子,想起方才他用扇子挡在我头顶将我拉回来的。遂笑道:“这个没关系,头发没湿就好了。”他何时对我这般温柔过?以至于令我觉得此刻极不真实。他真的是罗净吗?还是因为孩子的事做回了唐七公子?我开玩笑问他:“你愿意孩子叫你爹么?”。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却答:“你说过,这个孩子是姓华的。”。
“我只是想了解你的想法,不是真的要你当爹。如果你有了妻儿,可以还俗不是吗?”
“不!”他否认得很坚定,“我当初决定出世,就不可能再回去。”。
“当你心中有了牵挂,还能静心修行吗?”。
“我心中一直都有牵挂,天地、众生,都是我的牵挂。”。
我幽幽叹口气:“你曾告诫我,不要自欺欺人,希望你也同样对自己诚实一点。”扭头向窗外,从屋檐落下的雨帘看过去,一道彩虹赫然横在桃树旁。从山谷出来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彩虹,此时一见,一切不快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不禁激动得拍手叫嚷:“彩虹呀!快看快看!”
罗净伸手按住我的肩:“别跳,当心孩子。”。
侧头看见他的脸,在这样的阳光下,肌肤如蜜。我欣然颔首,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知道孩子能不能看见?”。
“你看见就等于他看见了。”罗净如是说,我亦深信不疑,待将来与华容添重聚后,我们也有机会一起看彩虹吧?。
荷花开始显露衰败的迹象,沈云珞生产的日子到了。从她出现轻微腹痛到现在呼天抢地的哭喊已经两个时辰了,将近日暮。稳婆是远处请进来的,不认识府中人,只当沈云珞是夫人、我和小绿是丫鬟。罗净一得到消息便守在桃苑外,不停地念经。。
一道帘子从沈云珞胸前横过,稳婆说姑娘家不应该看这个,于是我和小绿安安分分守在这边,任由稳婆在那头卖力喊叫。我心惊胆战望着沈云珞惨白的面容,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小绿哆哆嗦嗦端来一盆水,给沈云珞擦拭脸上的汗水和泪水。看见这样的场面,我打消了生孩子的念头,原来一个生命的诞生需要另一个生命承担非人的苦痛。。
我的手被沈云珞死死抓住,疼得我龇牙咧嘴,真恨不得马上拿把剪刀把她的指甲都剪干净。稳婆越来越心急,喊道:“生了这么久,看来是难产了!”。
“什么?”我不客气朝她吼道,“别胡说!之前大夫都说没问题,这大半年一直在补身子,怎么可能难产?!”。
“哎哟,这难产的事谁能说得准?胎位没有问题,可就是……就是这夫人的身子太小了,出不来!羊水已经破了很久了,再不出来,孩子可危险!”。
我顾不得什么,冲到稳婆身边去看,冷不丁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浑身都剧烈抖了起来,好容易才镇定下来,问:“现在该怎么办?”。
“夫人拼了命都要把孩子生下来啊!这可是生死攸关!”。
“沈云珞!”我回到她身边,摸着她扭曲的脸庞,“你听见没有?生死攸关,你为什么不用力呢?你平日里柔弱就算了,这回可不能柔弱!”。
“于、于归……”沈云珞狠狠抓住我的小臂,“我不行了……你帮帮我、帮帮我!”
“这可是你在生孩子,我要如何帮?!”。
“求你了!”她奋力一呼,又蔫了下去,喘着粗气,“不管用什么方法,把孩子弄出来!我没力气……了,可不能连累他呀……这样下去,会一尸两命!”。
我失声喝道:“你瞎说什么!”。
稳婆忙不迭喊道:“夫人说的是真的,这样下去会一尸两命的!”。
沈云珞坚毅而决然的目光深深刺痛了我,她想叫我用法术帮她,可是我丝毫不懂生产之事,若损伤了她的身子……。
“求你了!”她痴痴望着我,一行眼泪涓流不息。我痛苦捂脸趴在床沿,怎么下得去手?可是真要一尸两命,我们所有的努力不都白费了么?。
小绿在一旁吓哭了,抽泣着:“是不是真的会一尸两命?要怎么办、怎么办呀!”
我深吸口气,站直了身子。即便沈云珞出了事,相信亦能用法术把她救回来。听着远处罗净的念经声,我安心了些,壮着胆子走到稳婆身边,右手按在沈云珞腹部,暗暗施法,将孩子往下推。只听得沈云珞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便没了动响,稳婆狂喜喊道:“头出来了!”
小绿却在帘子那头哭着大叫:“她昏过去了!她昏过去了!”。
我颤了一下,继续施法,孩子完完全全出来了,是女婴,小小的一团呈酱紫色。稳婆接住孩子之后,笑容顿时凝固了,语气骇人:“这、这孩子……”。
“怎么了?”。
“没气儿……”稳婆照着婴儿的屁股使劲拍了一下,仍然没动静。孩子紧紧闭着眼,纹丝不动。我直觉得一颗心揪了起来,顾不得脏,将她捧在臂弯里,举手施法。一团光芒将她覆盖,小手突然挥了一下,终于放声啼哭。。
小绿破涕为笑,将孩子抱去一旁擦洗。可当我重新转身看着沈云珞,整个人又陷入了恐惧。稳婆毕竟有过经验,一面替她擦身体,一面低声叹道:“大出血,没有任何办法。”
血的颜色很悚人,我双腿一软,跪倒在床边。止血而已,我一定可以做到。可反复试了几次,皆是徒劳,难道沈云珞就这样撒手而去?罗净不是说她的命比我好么?她不会就这样……我几乎心痛得无法呼吸,自己实在没法子,只能去找罗净帮忙。刚想起身,蓦然听见沈云珞唤我的名字,惊喜扑过去握住她的手,又哭又笑:“你别吓我,吓死我了!”
“于归,我要看看孩子。”
“嗯!”我用力点头,叫小绿赶紧把孩子抱过来。。
沈云珞脸色渐渐回复了红润,眼角含笑。她轻轻摸着襁褓中婴儿的脸蛋,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我与小绿相视一笑,问她:“做母亲的滋味如何?”。
沈云珞心满意足阖眼,喃喃道:“我给她取的名字,叫华清泠。”
我察觉到她越来越虚弱,看那边稳婆的脸色很差,又想起要赶紧去找罗净帮忙。可是小臂被她牢牢拽住,冰凉的手沾着冷汗往我单薄的衣袖里涔。我强自镇定安慰她:“我去去就来,找大夫来。”
“于归……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她淡淡的细眉毛猛地一收,含糊不清念着,“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她终是没有力气再睁眼,纤弱的手指无力松怠下去。。
“不要——!”我嘶喊一声,接着哭不出任何声响,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任由泪水肆虐。小绿怀里的婴儿像是受了惊吓般大声啼哭,打破了桃苑里长久来的宁静。。
沈云珞,你真是自私,全然不顾我的感受,你从来不顾我的感受!。
稳婆将帘子揭下,轻轻盖在她身上,边摇头边往外走。。
我现在除了为她多流点眼泪,再也做不了什么了。小绿也瘫坐在地上,抱着孩子痛哭流涕。
“小桃花——!”远处传来罗净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我一怔,回首望了望,一袭白衣翩然落在了窗前。看见我,他抽搐的面容缓和下来,箭步如飞冲到我跟前将我扶起,嗓音止不住在哆嗦:“你没事?稳婆说你难产、大出血死了,我……”他激动地捉住我满是鲜血的手,“你吓坏我了!”
我失魂落魄往他肩头靠了上去,啜泣着:“为什么会这样?生孩子而已,怎么会这样……”
小绿悲悲戚戚和婴儿哭作一团,罗净往小绿身后的床上看去,似乎一瞬间明白了。他愣了半晌,随即双臂用力抱了我一下,劝慰道:“人各有命,你不必过于悲伤。”。
我无力阖眼,心痛得几乎麻木了:“你不是说她命比我好么?怎么会这样?”
“或许她这样的结局已经很好了,至少她没有遗憾。”罗净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你为了保护她,骗了我大半年,也无意伤害了华容添。为何?你认为我会伤害她?”。
“如果她生下的是男儿,皇上岂会放过他们母子?”我苦笑一声,“如今也无所谓了,反正是女儿,你告不告诉皇上都没什么分别。”。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罗净轻轻推开我,目光怜惜,“尽管如此,还是不宜声张,快些准备后事罢,就葬在桃苑。”。
“那孩子呢?”我无助看着他。。
“请奶娘照顾,孩子由你养着罢。既然是先皇的遗珠,也算是华容添的侄女,他一定会同意。”罗净扶我坐好,又不放心我魂不守舍的模样,只好暂且在一旁守着,命僧人们去善后。我忽然站起身,平静道:“不用麻烦他人,我来。”。
双手拈起兰花指,桃色的光芒交辉在沈云珞身上,刹那间,所有凌乱都变得井井有条。她穿上了最喜爱的湖绿色绫纱裙,披帛挂在臂弯,妆容干净,发髻上插着六支柳叶簪。如果能回到从前,长庆王没有逼宫篡位,沈云珞大概已经登上后位罢。只是我没办法为她准备凤冠霞帔。
罗净沉吟问:“我们……是否应该知会秦朗坤?”。
“还是你去罢,好好和他说。秦朗坤近日也一定不好过……”我应该亲口告诉他,只是现在有心无力了。我将小绿扶起来,温柔抱过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