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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中波平如镜,“你想睡在何处?”
我语结,若是要求单独为我腾出一车未免太大小姐做派,何况我现在是无家可归的弃猫被人家好心收留呢,怎好意思提要求。
“这两日辛苦些,一切从简吧。”他言罢闭目打坐,不再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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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是那种状况,柳湖、书生、迷香、色狼,热闹的不亦乐乎,所以尽管是在车上,我还是超乎想象的迅速睡去了,做了无数奔跑的梦,都是伴随着脚上的痛。
但身体的痛永远比不了心里的痛。
痛不过还可以醒来,梦是这样,心情呢?
脸上一片湿漉。
寂静的春夜,乡野里间或有虫鸣响起,空气里有种濡湿的、泥土混合着青草的味道。
似曾相识……
“他”把我从棺材里救出的那个夜晚,虽是初秋,却和这暮春的深夜有着如出一辙的湿凉。
目光散在车顶一角,那些时光又上心头……
泪水,潸然而下。
忽感觉似被目光笼罩,侧头,借了隔帘透过的淡弱月色,果见两泓幽潭般的目光,正深深的,静静的凝视着我……
我转回脸,闭目不语。
我的落魄,我的失意,居然都被他看去了……
但我并不打算满足别人的好奇心。
而他,竟也沉默着并无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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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半醒间,忽听得无数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向着我们潜了过来!
惊醒,第一个念头,我的内力恢复了!试着聚气,果然!
随着内力加深,耳力眼力也会提高,在这样的静夜旷野,状态竟然好的出奇!
好象一下有了底气,我精神一振,眼睛亮亮地看他,“有劫匪!”
他仍是岿然不动地坐着,只眯了眼道:“你似乎很高兴,不怕么?”
我一愣,是啊,我怎么不怕呢?纵然恢复了内力,但却不会任何拳脚兵刃的功夫,本是可以施展轻功自保,又刚刚摔成了“残疾”之躯,连跑也跑不掉呢,我凭什么不怕?
目光转到旁边这人身上,他自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势,以及任何为难之事都可以挡下来的成竹在胸,莫名的让周围的人心安。
何况,我这样从小看武侠小说长大的,多少有些武侠情结,当真身临其境了,就如同比赛型选手上场前免不了的亢奋雀跃。
这些念头飞快地在脑中闪过,我坐起,正视着他的脸,无声地绽开一个春日晴明的笑容。
“你的剑法如何?等我伤好了教我。”
他张了凤目看我,随即会心微笑。
纵有宵小,又奈我等如何!
‘
“丁寻!”他偏了头,低唤。
“在!”车外有人应了,也是极力压低了声音,“东边三十人,西边三十人,北边四十人,南边是河,无人。”
他嗯了一声,淡淡道:“留活口。”
车外之人应了,随即又陷入一片死寂。
他端然坐着,面上波澜不惊,目光宁静地罩在我身上,我回他一个微笑,见他们如此动作,我越发安心了。
真静啊,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以及四外越来越迫近的脚步和呼吸……
等待的时间,永远比实际的显得长……
轰然间杀声四起!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人喊马嘶,金戈撞击,撕杀声潮水般惊天动地的涌过来,一时风雷狂怒,鱼龙惊惨,两拨人已斗在了一处。
电台转播怎能比的上电视直播呢,各种声效令我浮想联翩,听了半晌,我实在忍不住,便掀窗帘一角张望……
“当心!”他低喝,突然伸臂把我向后一卷,我猝不及防,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正要暗骂何必如此草木皆兵,但听得金属破空之声,一枚暗器呼啸着从那窗子打了进来,凌厉的劲风刮的我面上热辣。
他倏地伸出两指,只一夹便接了那暗器。我好奇看过去,是一枚小小的飞刀,尾部还矫情地系了红绸子。
我小心拿过把玩,对了隔帘的火光月色,我细看那清冷的白,锋利的刃,“真厚道啊,竟然没有喂毒。”理论上喂过毒的暗器应是泛着幽蓝或萤碧吧,这个是健康的金属本色。
“呵,这个你也懂?”他低低的声音响起,温热的气息喷在耳上,我才惊觉自己还靠在他怀里,赶紧移开身子,仓促间手又按上了他的大腿……
他轻笑,托起我移到旁侧。
我只低头查看手里的飞刀,头深深垂着,一如沉甸的麦穗……
又过了一会,四下里的喊杀声渐弱下去,火光倒是更亮了些,似乎有很多人围拢过来,他略往前坐,挡了我,沉声道:“打开帘罢。”
车帘被打开,光亮扑进车里,我挪动身子从他背后看出去,他的人手里持了火把,照得四外如同白昼一般,当先几个人押了一名黑衣人,钢刀架颈,推搡在车前。
一人上前禀道:“擒住了一个!”听声音是那个叫丁寻的。
几人把那黑衣人推上来,那人全身穿了黑,本有个蒙面的黑布被拉在颈下,反剪了双臂,身上捆了绳子,相貌甚是平庸,只是满脸的戾气,看着别扭。
那人本垂着眼,这会忽一抬,阴骘的目光掠过容哥,倏地在我面上一扫,阴冷狠辣,好似毒蛇芯子在我身上舔了一下。
头皮发麻。
“咄!谁让你抬头了!”有人伸手在那人头上一按,却见那人身子一软,居然向旁侧倒了下去!
众人都是一愣,便只这空挡,那黑衣人就地一滚已闪开了颈上的钢刀,一声暴喝,身上的绳子四分五裂,手里竟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短剑,不待停顿,整个人就如一枝离弦的利箭,迅雷不及掩耳地飞身向我猛刺过来!!
朱砂二 第5章 蒹葭杨柳似汀洲
竟然是冲我来的?!
那一道寒光,割穿残春冷夜,挟了无尽杀气,直扑向我面门!!
我震惊地瞪着那迫近的剑芒,愣在当场!
却听得“当~”的一声大响,容哥长剑出鞘,隔开了攻向我的这一剑……
那一瞬,我分明看到黑衣人脸上现了奸诈的冷笑!一柄剑,另一柄短剑出现在他空着的那只手里,他狞笑着,电光石火地刺向容哥的胸口!!
无耻!攻击我只为偷袭他!!
容哥的长剑被黑衣人粘住绞在旁侧,而这边的短剑,来势竟如此之快!
周围呼声骂声叫声交织一片,火光摇曳人影憧憧,似乎很多人飞扑过来,我也不禁变色惊叫!!
所有这一切,只在两指间,便赫然被剪断了。
那柄短剑,就如同被定格了一般,凝在容哥胸前尺许的位置,再也进不得一寸。那剑刃上,一只手,屈了拇指和食指,犹如一把钢钳,牢牢钳住剑身。
容哥的手,不算纤长,却宽大有力。
黑衣人震惊地看着手里的短剑,抬头望向容哥,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最后竟然惊怒交集无比怨愤地瞪我,随即,颓然倒下。
在他倒前一瞬,我顺着他的目光,瞥到他胸口神经丛的位置,一朵诡谲美艳的红花,正摇曳怒放在一段亮银的枝上……
我低头看自己,两手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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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臂缩在车厢角落,双眼紧闭,面无表情。
丁寻似乎在指挥人打扫战场掩埋尸体。
不关我事。
周围人来人往,无人喧哗,但脚步声总是有的。
不关我事。
容哥似乎在旁边静静坐着,打坐或养神。
不关我事。
……
我承认我并不怕血。
当年迷恋占星术时,我算过自己的星盘,在我的本命盘上,火星和冥王星呈90度相刑,尤其分别合了命盘的下中天和西没点,有这个相位的人,可以理解为是刚毅果敢……或者见血不眨眼,最适合做杀手、屠户、外科大夫……参加学校组织的义务献血时也未觉得如何,倒是奇怪有些平时看着混不吝的男生怎么也象小女生一样被搀出来。
所以我想我并不怕血,至于尸体,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吧……
不过,前提是,这尸体并非为我手刃……
昨夜那色狼老大固然也是因我而死,但我清醒之前并未感到威胁恐惧,清醒过来的瞬间就已经造成了那个结果,况且色狼这种东西,对比阿拉伯世界的处理方式,他死的已经很幸运了。
而这个人却不同。
第一次,亲手,用凶器,杀人。
睁眼是死尸,闭眼是鬼魂。
那人死前的一眼,象一双饱含刻骨仇恨的手,狠狠扼住我的咽喉,狠狠扼得我窒息。
那小小一方红绸,滴血的红,似一朵罂素花,妖娆凛冽地绽放在他胸口,凌风地摆,狰狞地开。
一片殷红的前襟,一方如血的红绸,一段亮银的刀柄。
晃来晃去。
……
“第一次杀人都会害怕,以后……过些时日就淡了。”容哥低沉的声音。
一颤,他本是想说以后习惯了就好了吧。
我咬住下唇,紧闭着眼,身子缩了缩。
淡淡的叹息,而后肩上一暖,一只手试探着把我揽向一个怀抱。
我僵硬地坐着,不想睁眼。
宽厚温暖……
只是没有我熟悉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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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之后倒再没新鲜波折,一路无话,渡了河,这一日到得汴梁。
自安史之乱后,长安历经各方势力的劫掠涂炭,日渐远离中华核心城市的位置,至后梁时朱温改汴州为开封府,称东都,五代时五个中原地区的政权,除后梁一个短暂时期以及后唐定都洛阳外,后梁大部分时期和其他三代都以开封为都,至北宋开封更是鼎盛一时。怎奈此城多次被黄河淹没,直到清中叶,黄河水困开封达8个月之久,运河淤塞,终于衰败。时至21世纪,可怜开封古城只有遗址尚存,至于历史上有名的州桥,虹桥,金明池都只能沉钩在史书中了。
托穿越的福,我居然有机会见到这座史书上记载为“四水贯都”的古城,“考古”的热情多少冲淡些心底的阴霾,心里打定主意,等伤势恢复了不妨各处游览一下。
进城时日已偏西,我们的马车穿街过巷,终于停在一处宅院的二门前,容哥看着我道:“你暂且先居于此吧,丫鬟仆从随意差遣,有什么需要就传话给我。”
我一愕,“你要走?”
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些不安。
他目光一软,“我会时常过来……你这两日辛苦了,好生休息,我一会遣大夫来给你看伤换药。”
心里一黯,只得轻轻点了头。
四目相视,一时无语。
忽听得车外丁寻的声音:“小姐的软椅已备好了。”随即车帘一挑,蜜色的夕阳漫进车里。
容哥探身抱起我,下了车,把我放进一只软椅,有两名青衣仆从过来用长竿挑起软椅抬我进里院。我回头,云霞漫天,晚风拂面,他的衣袂轻摆,长影孤落地拖在地上,他就一直站在那目送我,直至一座屋宇横出阻住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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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莲碧水动,风凉夏日长,长日夏凉风,动水碧莲香。
一晃春去夏来,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汤药对症,饮食可口,房里两个大丫鬟碧溪流云又照顾的周到,伤好得颇快。我日常换药擦身都亏了她们,碧溪温厚沉稳,流云活泼爽利,我着意和她们攀谈,又时常讲些中外的童话寓言言情故事,女孩子都爱听这些,一来二去厮混得极熟。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残疾”在床上,打坐练功是唯一的运动,我想这或许能对伤势恢复有帮助,故而练得格外用功,且不论是否当真有用,但内功确是有长进了,业精于勤嘛。
日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