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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没有动静,偷眼看他,他正微红了脸,眼波湿漉漉地望着我,一阵晚风拂过,我的裙被吹得鼓起,象朵含羞半开的花,帛带飘飘的荡着,一下一下轻点着他的袍襟。
“有点凉了,我回去了。”我遮饰着往回走。
他跟在后面沉默着走了一会,忽开口道:“再后来呢?”
居然还问……
“后来这小姐就相思死了……”
“啊?”他惊诧,“怎这等结局!”
“没完呢,这小姐死后就葬在园里,宅子也改成了庵观,三年后这梦里的书生进京赶考寄宿在这里,发现了小姐的画像,开了棺,小姐还了魂,几经周折,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似舒了口气,含笑道:“如此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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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送我回房,嘱咐我久病初愈要多休息,似有些不舍但还是早早离开了。过去病着每日昏昏欲睡倒还不觉得如何,现在精神大好顿觉没有晚间娱乐的古代**当真够乏味。拿了本书在灯下看,无奈烛火昏暗,看一会就觉眼睛生疼,明知时间还早,却也只得让小澜服侍着卸了簪环,躺在床上假寐。
百无聊赖,难以成眠。
又这样躺了许久,越发的烦闷,忽想起刚才在后花园见到背阴处一带玉簪花开的甚好,不如去偷两枝拿回来插瓶。想到此不由精神一振,终于有事做了呢。
穿了件略厚的夹襦,头发只拿条纱帛束了,蹑手蹑脚走出来,果然见小澜正在外间小塌上睡着,梦里尤不忘挂着微笑。我莞尔,轻巧地溜到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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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胧月正缀在天上,凉风习习,有些秋夜的清寒。我回忆着刚才的路径,这宅子大的烦人,七拐八绕,终于到得后园。
那些洁白无暇的玉簪正娉婷地立着,清雅柔媚,暗香盈袖,滴泫的雨珠,似娇泪涟涟。那些花,有些已微绽了花瓣,有些还正自含苞,我见那开了的,形似纯白的百合,未开的一个个犹如精巧的小纺锤,鼓鼓的胀了尖端。一时童心大起,蹲下身子,轻轻捏住一只花苞,把一面按的凹下去,吃吃轻笑,如此就象个白瓷小勺了。
正做着坏事,忽听得耳畔衣袂风响,一个清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妹妹又跑出来调皮。”
我大惊回头,一个倾长的身影出现在背后,我抬头向上,李归鸿正似笑非笑的俯视着我。
“怎么不好好在房里睡觉?”他抱了臂,佯怒着问我。
“人家睡不着嘛~”我起身轻轻扯他的衣袖,“本想偷几枝花拿回去插,还没下手就被擒了,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他容色微变,瞪我:“不许胡说!……我折给你。”说着俯下身,挑了几枝花头开得多的折了下来,凑成一束,递给我。
我轻轻把花抱在怀里,青绿修长的茎,一蔟蔟洁白的花悠悠吐着香,我贪婪的吸气,有些迷醉。
诶?这是……花香之余似还有别的……我把鼻子凑到他衣襟上嗅,今日除了他一贯的熏香怎么好似还有一缕别的味道……
“做什么……”他眼睛亮亮的,并没有躲。
“好象有什么味道……诶?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奇怪啊。
他轻笑,“妹妹这鼻子当真好使。”说着伸手揽了我的腰。
我只觉腰上一紧,腾云驾雾般飞起,待得立住了身子,定睛观瞧,脚下竟是一带飞檐!四下里的景物俱收眼底,轻雾薄云贴面而走,寒气夜风掠鬓而过,我一惊险失了重心,赶紧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他亦箍紧我的腰。
他的呼吸就在头顶,贴得这样紧,他身上的温度脉脉袭来,他的心跳,和着我的,在寂静夜里震天般响。
定了定神,轻轻抽回手臂,不好意思看他,只低声赞道:“原来你还会轻功!好厉害!”
他似笑了下,抱我向旁移了几步,咦?这里居然铺了小毯。他拉我坐了,仔细把我的长发委在小毯上,不至沾上屋顶的灰尘,“我正在这赏月呢,就见有人跑出来扮那雅贼。”轻笑,语气里带着戏谑。
我向下一看,园里的景致清晰在目,刚才果然是被他偷看了去,心有不甘,目光一转,瞥见旁边一物……
“哈,你原来是躲在这里偷喝酒啊!”我抓起身边的一只西域酒囊在他面前捉脏般晃晃,含笑睇他。
“被妹妹识破啦,”他接过,挑了一边嘴角,眼睛亮亮的,荡过一丝诱惑的笑意:“要不要试试?这是西域的葡萄酒。”
“才不要,想灌醉我啊?”调侃的语气。
他一笑,打开盖子仰头喝下,漂亮的下巴高高仰起,颈项抻出一条有力度的线。
此时的他,好象和平时不太一样,是由于微醺,还是因为在月下?
“你夜里常在这偷……赏月?”我忍笑,一直以为他斯文儒雅,原来夜里还会上房喝酒。
“恩,我从小就喜欢上房爬树,有时夏夜就睡在这儿,先父也禁我不住,那时是‘爬’上来,直到遇到我师傅。”他目光飘向远方,继续道:“说来惭愧,我小时淘气的紧,看到书本就头疼,多少先生不是被我打跑就是被我气走,每日里只在园子里玩耍厮混。”
诶?看不出他小时是这样啊。
“在我七岁那年,有个夏夜正躺在此处乘凉,忽看到有条黑影从那边掠过,我开始以为是只大鸟,后来才看出是个身法矫健的异人,她只一跃就从一个屋顶飞到了很远的另一个,就如展翅的大鹏,我激动得跳起来看她,心里充满敬慕。她似乎也看到了我,竟然到了我跟前,上下打量我,问我为何在房上,我激动着说不出话,良久,拜身于地请她教我功夫,她笑说遇到就是缘分,何况见我根骨奇佳,正是学武的奇才,便收了我。”
我支了下巴,睁大眼睛听他讲,竟有这样的奇遇!
“于是她约我每晚去河边僻静处习武,先是修习运气吐纳的内功心法,而后是传授拳脚兵刃的招式套路,并给了我一本心法秘籍,我一看就楞了,全是不认识的字,无奈,只好又去求父亲延师教我读书认字。”
“有一日我来在河边,发现师傅已经到了,正在悠悠的吹一只萧,我听得呆住,从不知竹子能发出如此好听的声音,便求她教我,她掏了本诗集掷给我,说道哪天全背熟了才肯教。我那次才知道原来我竟是聪明的,因为第二日我便一字不错的全背下了,如此我便学得了吹萧。后来慢慢发现,我师傅真是位高人,除了武艺高强,诸般杂学竟也是无一不通,无一不晓,拜她为师端的受益非浅。只是师傅对自己的来历却三缄其口,只肯告诉我她姓聂。”
“大约过了十年,有天我一如既往去河边,却见师傅坐在柳树下,慈爱的望着我说有两件事要告与我知晓,第一件,她已无可教的功夫了,今日便是分手之期;第二件,她与我父有旧,是我父亲专请她来教我的。”
“啊?!”竟是这样!
他苦笑着继续道:“我过去只道父亲待我严苛,似并不甚喜欢我,直到那时才觉悟父亲为我竟用了如此苦心!我下了决心要好生孝顺父母,承欢膝下,不想……”他语声凝咽,目视远方,良久无言。
我记起他说过父母俱已亡故了,想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而他父亲能想出这种方法,比之那些一味只知高压施教的父母高明了岂止百倍呢,如此行事,当真是令人神往。心里一叹,望着他柔声道:“那你师傅呢,后来还见到过吗?”
他摇头,“没有,师傅这样的世外高人,居然为我羁绊了十年,教养我成人,许是见我学成又四方游历去了,而这份恩情我竟不知此生是否还有机会报答……”他轻轻叹息,声音渐低了下去。
我抱了膝,脸枕在臂上,静静看着他,月辉如纱,柔柔覆在我们身上。四目相对,脉脉无语。
似有笛萧之音,融在清风里,若有若无地飘来,他侧耳辨了,轻声道:“是〈梅花落〉(1)。”
决定了,就这样!我抬起脸,勾了嘴角,向他眨眨眼睛,“我刚刚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
他一笑:“又有什么古怪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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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阳台‘的典故,出自战国楚宋玉《高唐赋》序:楚王游高唐,梦巫山神女荐枕,神女化云化雨於阳台。后人以高唐、云雨、巫山、阳台、楚台表示OOXX。
(2)〈梅花落〉:古曲,唐时流行。
花青一 第8章 惊起醉怡容
决定了,就这样。我抬起脸,勾了嘴角,向他眨眨眼睛,“我刚刚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
他一笑,“又有什么古怪主意了?”
“我要学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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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头埋在被子里,窃笑。
想起刚才李归鸿的表情,听闻我要学轻功,愣了半晌,才轻轻吐口气道:“妹妹自病后,行事总是出人意表……你莫非也打算学了上房来偷喝酒?”说着自己也不禁笑了。
“好处自然是很多,除了上房偷酒喝,还可以打家劫舍,杀富济贫,没准哪天高兴还可以客串梁上君子,或是做做剪径生意。”大笑。
我看他表情古怪,更笑着倒向旁边,他似怕我倒在不干净的地方,忙把我拉向身边。
“玩笑的,我也想学会了可以在赏月的时候离近些看嘛,难道每次还都要麻烦你抱我上来。”
他眼里似有流光倏忽闪过,微笑道:“好啊。”
佯怒,“我要自己学会才有意思!”随即眨眨眼,斜了肩膀轻轻撞着他的臂,语气略带点娇憨道:“教我,好不好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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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敞中原秋色尽,天开万里夕阳空。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园里的植物,深深浅浅染了秋色,金黄橘黄中黄明黄,杂了盛夏遗下的一点墨绿,更有片片仲秋娇矜的朱红,衬在钴蓝的天穹下,似磅礴的浓墨重彩,狷狂炫目的泼了满天满地。
“咔嚓~”,摆在空地上的空花盆又被我踏碎了一只。我一叹,无语。这几日后园的空花盆在我的绣履之下粉身碎骨的已不计其数,苦笑,莫非,我当真没有学武的天分?
自那日我缠了李归鸿要学轻功,他便每日来指点于我,先是吐纳聚气,日日勤练不辍,我体内那一团小小的真气也由米粒般大小变成了鸡蛋般大,每当我打坐调吸时就会热热的在我身体里游走,本是很有成就感的,只是当我进一步修习辗转腾跃时,却发现总是不能控制自如,在分散摆开的花盆水缸上窜跃,总是达不到那种蜻蜓点水的境界,力度的把握和提吸的配合让我很有挫败感。难得今天下午李归鸿不在,我赶紧偷偷苦练,再学不会自己都觉得无颜见人呢。
在一片花荫下小憩片刻,闭目默想了一遍心法要点,起身,轻轻跃上一只花盆,凝神静心,一提气,飘飘向庭中的一只水缸跃过去。
似一叶落地,悄无声息,只有衣袂当风的猎猎,在耳畔轻响。
我,居然成功的跃过来了!
一刹那竟有热泪盈眶的感觉,当一个目标达成之际,那份幸福感让人沉迷。
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房檐,微笑,宜将剩勇追穷寇吧。
仍是想了刚才的心法要诀,提气,尽力向着那片青檐跃去。
……
只不料……
我今日专门服了男装,一件杏色暗纹织锦遥溃锩娉牧怂匕茁蘅悖乓'衫侧面有高高的开衩活动方便。
女子着男装在盛唐一度蔚然成风,但到了中晚期社会风气又归于保守。
我的脚尖几乎已要落上屋檐,却不想衣襟前摆被邪风一托,倏忽扑飞起来蔽了视线!本就青涩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