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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有人在圣武士的学校里欺负我。”妮芙说,“后来他们都死了。”
这个算杀人,但乔尼并不觉得这个案例可以说明妮芙与她母亲的矛盾。
“不得不说,如果他们是你母亲杀的话,那你母亲确实做的过分了一些。”乔尼摸摸下巴上的短须,“但这正是她对你的爱的表现啊,谁让他们欺负你呢?”
“那些人的生命难道就可以肆意践踏吗?”妮芙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有些无力,“我是说……而且他们原本就是因为我母亲的原因才疏远我的。”
乔尼想到了一个无助的小女孩在学校里被人欺负的场景,眼神中透露出一些怜悯。他就这么看着妮芙,直到对方皱起了眉头。
“他们怎么欺负你的?”乔尼问道,“我是说,作为欧若拉的圣武士,他们怎么能去欺负一个小女孩呢?”
“因为我是邪恶的法师——他们说是女巫——的女儿嘛。”妮芙一摊手,“在萨尼尔城的民间传说里,没有什么比女巫更邪恶的,所有邪恶的东西都能和女巫扯上关系。他们说我是老鼠变的,也有说我身上散发着死人的味道,还有人说我的头发是从尸体上拔下来的——我当时的头发很长,很漂亮。”
乔尼挑了挑眉毛——这好像确实过分了点。
“那你母亲……”乔尼试探着问道。
“我母亲找了萨尼尔公爵,那时候还是老公爵在位的时候。然后曙光女神跟我同一届的、欺负过我的学生就都被赶走了。”妮芙回答,“后来听说他们都死了。”
“后来?”乔尼觉得这事儿有些乱。
“是啊,死在战争中,死在盗贼手里,死在瘟疫中……”妮芙在随着马背颠簸的节奏给乔尼数着,“要说和我母亲没有关系,我是不信的。”
“但是……”乔尼有些凌乱了,“我理一下啊……但是你没有证据,是不是?你的母亲也只是出于对你的爱护,对不对?你要是因为这种事情就对你的母亲持这种态度,那我就不得不鄙夷一下你的人品了。”
乔尼的训斥让妮芙沉默了一会儿。她低着头,似是在沉思,又像是在犹豫。
“那就算这件事情可以忽略好了。”妮芙重新抬头看着乔尼,“那她用平民的身体做魔法实验的事情又该怎么说呢?”
乔尼一惊,心想这个确实是有些邪恶了。他保持着这种震惊的表情问道:“魔法实验?”
“对啊,就是那种……”妮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乔尼看着她,震惊的表情依旧。
“算了,我说实话吧,圣武士不能撒谎。”妮芙叹了口气,“其实我的母亲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做过什么邪恶的事情,无论是传说里的活人实验还是传说里的尸体研究。就算是有人欺负我,她也更倾向于让萨瓦尔公爵大人替她解决麻烦。”
乔尼越发糊涂了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个好像是想通了的少女,脑袋里的问号越来越多。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讨厌的你的母亲呢?”乔尼问道,声音中充满了迷惑与不耐——妮芙这欲言又止的做派太让人着急了。
“因为,因为……”妮芙紧紧盯着乔尼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要把这个秘密说给眼前的男子听。一般来说,任何想要了解妮芙与她母亲矛盾的人在听说了阵营灵光的结果之后就纷纷恍然了,从来没有谁还会追根问底。
许久,在乔尼都忍不住将脑袋别回去看路之后,妮芙终于下定了决心。
“因为我的母亲在我的灵魂上动了手脚。”妮芙的声音冰冷,略带颤抖,“在我死去之后,我的灵魂将与她同在。”
乔尼一惊,扭头看着妮芙,眼睛瞪得如同两枚金币一般,险些把眼珠子给漏了出来。
“你说什么?”乔尼的声音有些变调了,“灵魂?”
当一个虔诚的信徒死去,他的灵魂将会破开位面的限制,在信仰的指引下前往他的主神的国度。在那里,虔诚的灵魂将永远侍奉他们的主神,并获得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这是信仰的升华,也是绝大多数人建立信仰的目的。
一个人,如果死了之后竟然还不能与自己的神灵永生,那还信神干什么?搞哲学么?
这可不是乔尼过去那个世界的信仰体系。上帝的住所无法证明,也无法证伪。人们相信他存在,并且相信有天堂与地狱。但妮芙的情况完全不同,她知道天堂的存在,但自己永远也去不了。
“她怎么能这么做呢?”乔尼终于对妮芙的母亲感到愤怒了,“既然这样,为什么她又要送你去曙光女神的教会学习呢?为什么又让你去信仰别的神明呢?你母亲的信仰是什么?”
“她……”妮芙摇摇头,“她是个无信者,但她说自己找到了不让灵魂消散的方法。因为……姑且说是因为爱我吧,我母亲在我小的时候就将我的灵魂与她的灵魂绑在了一起,我最终会和她在一起,而不是别的地方。所以说,你能理解我为什么讨厌我的母亲了吧?”
“可是她为什么要把你送去欧若拉的教会?又为什么让你去信仰一个神明?”乔尼不解地问道,“难道她就那么希望自己的女儿遭受到这种痛苦吗?”
“一开始,我的母亲只是想让我更加方便进入帝国的上层,以一种世人能够接受的姿态活跃在这个美好的世界上。”妮芙幽幽地叹了口气,“曙光女神欧若拉的教会虽然规模不大,但名声很好,合格的圣武士在完成公爵布置的几次任务之后就能获得帝国荣誉骑士的称号。所以我现在可以行走在维尔萨第二帝国北方的任意一个角落,没有人会唾弃我,也没有人会害怕我——除了那些有罪的人,那些强盗。而我的母亲就只能躲在萨尼尔城的地下室里,偶尔露面,也不能表露身份。”
“但是圣武士的信仰……”乔尼挠了挠下巴。
“没错,这就是她唯一忽略的问题。”妮芙摇摇头,“作为一个无信者,我的母亲没有考虑我的信仰问题。”
这真是一个残酷的错误。
乔尼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对母女的矛盾已经不是靠简单的几句话可以解决的了。两个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马蹄声在单调地想起。
“唉……”妮芙深深叹了口气,“说出来感觉好多了。反正事情已经这样,我倒也不怎么在意。只愿用此生去守护这片土地上的弱者,在这艰难的世道为他们撑起一片小小的天空,即便死后如无信者般消散无形,我也没有遗憾了。”
乔尼被这崇高的理想映衬地无地自容,感觉这女武神的身上正散发着强烈的光芒,简直就要把人的眼睛给亮瞎了。他将视线从妮芙身上挪开,投向遥远的地平线。那里有一座城堡矗立,城堡的顶上正缓缓腾起一股黑烟,越飞越高,在半空渐渐稀薄。
这黑烟来的真是及时。
“那个是报警的烟柱吧?”乔尼指着前方问道。
妮芙从对理想的陶醉中清醒过来,抬头望了一眼,神色顿时严峻起来:“快走,这是敌袭的警讯,那个城堡正在寻求支援。”
说完,她一马当先,疾驰而去。乔尼紧随其后,一种微妙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两个人去支援一个城堡
乔尼突然有点喜欢上这种生活了。随心所欲,又不至于空虚无聊。毫无危险,又实实在在地在做一番事业。
“或许我可以把兰斯洛特拉过来一起?”乔尼在颠簸的马背上胡思乱想,“夫妻二人仗剑江湖,写就一段恩怨情仇,掀起一股血雨腥风……”
再往下想就成反派了,于是乔尼摇摇头,专心看路。
两人的马都是好马,两个骑手的骑术也足够高超。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事发地点,一个不大的村庄。此时村庄的大门紧闭,十几个士兵与猎人模样的男人站在木墙后边,警惕地看着快速奔来的妮芙和乔尼。
两人高的木墙,这简直就是一个堡垒。
村庄的大门前插着十数支箭杆,从角度上看是从村子里射出来的。村庄木墙上的那些弩矢显然就是攻城的军队留下的痕迹了。地上有十几具尸体,穿着罩袍,都是维尔萨的士兵。村庄的墙上,弓箭已经拉开,随时准备击发。
“我是帝国荣誉骑士,欧若拉的圣武士妮芙。看到你们的报
警,前来支援。”妮芙在距离村庄大门约三十步开外拉住缰绳,大声喊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村庄的木墙上发生一阵骚动。须臾,一名身披鳞甲,头戴覆面盔的武士出现在墙上,朝妮芙看了几眼。似乎是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他将自己的头盔的面罩推了上去,露出一张坚毅刚强的脸,回道:“我是阿尔布雷德伯爵,这里是缇夫村。刚才有一支艾尼迪亚军队试图进攻这个村子,但已经被我率军打退了。感谢您能赶过来,妮芙骑士”
妮芙低头扫了一眼这片似乎是战场的所在,没有发现任何符合之前关于艾尼迪亚军队描述的尸体,皱了皱眉头。她重新抬头望向那名伯爵:“敌人往哪里去了?有多少人?”
“有五十个敌人,骑士小姐。”阿尔布雷德伯爵边上的一个披着链甲、套着无袖罩袍、脸上有两条疤痕的中年人回答道,“他们在向我们发射一轮弩矢之后就迅速向东北方向的森林撤退了。他们的铠甲很结实,我们的弓箭手手中的弓在三十步外都射不穿,如果你们要追击的话,希望您能注意这一点。”
这中年人说完,伯爵马上补充了一句:“请原谅,妮芙骑士,鉴于昨天在临近的城堡辖区也有艾尼迪亚人的小队出没,我必须留在这里守护我的领民。如果您愿意去追剿那些敌人,帝国会感谢您的奉献的。”
阿尔布雷德伯爵的这番话,不仅得到了妮芙的谅解,也让乔尼略微松了口气。
“终于见到一个像样的贵族了。”乔尼心想,“看来帝国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一路的所见所闻,着实让他为远在维尔萨南方的奥芬巴赫等人捏了一把汗。之前所见的帝国,完全就是一副末世的景象,旦夕可破。
现在终于看到希望了。
“感谢您的情报,伯爵大人。”妮芙对阿尔布雷德伯爵点点头,“再见。”
然后她领着乔尼朝东北方向的森林而去,一刻也不停歇。
森林就靠着路边,林中是密密麻麻的、类似于白桦木那种高耸的树木。妮芙和乔尼循着大路上的足迹驰入森林,便不得不放慢了马速。过于密集的树干让马匹的每一步都格外小心,而地上散乱的行进痕迹也拖慢了两人的速度。
“他们没有分开。”妮芙从马背上下来,低头仔细查看着地上的足迹,“刚走没多久。”
两个人都下了马,拉着缰绳慢慢前行。艾尼迪亚军队扎堆前行,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妮芙与乔尼循着足迹,在森林中蜿蜒前行。泛起的枯叶堆,新近折断的枯枝,还有被践踏的灌木……这一切都如同黑夜中闪亮的光芒,指引着追踪者前行。
因为对方的路线曲折,所以两人始终无法跨上马匹加快脚步。森林里的野物无声无息,只有沙沙的脚步声,还有马儿不时发出的响鼻声。
没有人是说话,说话意味着暴露。妮芙用眼神和手势指挥着乔尼,乔尼则用眼神与手势回应妮芙。深入森林已经大约半小时了,朝四面张望,只有无尽的树木。因为林木过于密集,百步之外便被层层树干彻底遮盖,什么也看不见。
“吁——”乔尼的坐骑突然仰天长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