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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比较暗,不见一个人影,我一直走到柜台前,才看到柜台后面露出一个人的头顶。
“请问一下……”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个头顶晃了晃,一个颇不耐烦的声音说:“方子拿来!”
我一听这态度,恐怕也不是好打听什么事情的人,灵机一动,编瞎话说:“方子路上弄丢啦,您这儿有没有纸我再写一份儿?”
柜台后面立刻出现了一张瘦削的脸,年纪估摸也就四十多岁,但额头上的抬头纹和刀刻一样,显得很老成。他一双犀利的眼睛瞪视着我,但并没说话,而是从柜台后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来。
我拿过纸笔,按在柜台上就写了这么一个方子:
桂枝三两、白芍三两,甘草二两炙。
这是张仲景《伤寒杂病论》的第一个经典汤方,看似简单却集阴阳辩证理论于大成之第一方,“桂枝汤”是也。
他拿过去看了一眼,先是叹道:“这字写得真是难认啊!”
我心想:你知足吧,我不会写繁体才写这么简单的方子出来啊!再说您批评我的方子难认那绝计是因为没见过我们单位某些大夫的真迹啊!
但是紧接着他就声音低沉地问:“病人什么症状?”
我熟练地答道:“恶寒怕风,发热,胃口不好,出虚汗。”其实说白了就是现代所最为常见的“感冒”是也,但是最后一句相当重要,必须是“有汗的感冒”,才能用这个方。除了我写的三味药之外,还要根据病人具体的情况加上适量的生姜和红枣,因为我实在不会写就略去了。
本来想着借一个简单的方子来试探他一下,看看这个东汉的药铺是个什么操作流程,没想到他听完二话不说把方子往柜台上一拍说道:“回吧!没货!”
第二十六章 不速之客
我一听他这样敷衍我,心里一股无名火就攻了上来。我这小方本就三味药,而且都是再平凡不过的东西,就算你碰巧真少了其中一样我也忍了,甘草这么普通的东西都没有还开什么药铺?他这样说摆明就是看人下菜碟儿,不想做我的生意嘛!
“那我倒敢问,您这儿都有什么货啊?”我强压怒气地问。
他好像听出我了语气里挑衅的意味,毫不示弱地站起来,盯着我的眼睛答道:“什么都有,但是只买真有需要之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有需要?”
“看你表情就知道了,如果家中真有人生病,来求药者大多因为担忧而目光焦灼、神色不定。看你气定神闲,眼神坚定,嘴角有讥讽之笑,就知道你一定不是真来求药,而是有其他目的而来的。”他从容地回答。
“那是因为我家的病人已经看过大夫了,所以我才放心来抓药嘛!”我还想辩驳。
他却追问道:“看过了?哪个大夫?”
“这……我们是从其他地方来的,说了你也不会知道。”我隐瞒实情理亏在先,开始气短起来。
他立刻带着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说:“小伙子我告诉你,这方圆百里之内的大夫我全都认识,没有一个人的方子会开成你写的这样的。”
“哦?”我好奇起来,“那如果是我们说的那个症,他们会开成什么样儿?”
“你呀,”他却不回答我,而是下起逐客令来,“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寻开心了,走吧!”
我一看,这样下去恐怕就要空手而归了。只好拱起手,一躬到地,谦虚地说:“不瞒您所说,兄弟确实是有事请教才来特意拜访的!刚才只是一个无心的玩笑,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老实说我也不确切地知道我到底来这个时空干什么。但是从之前孟伊玲和田歌他们的分析来看,当初我父亲以中药可以逆转时间这一点来突破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如果不从这里着手的话,这个世界和我原来的世界实在是找不到什么接触点了,查起来岂不更是大海捞针嘛!
而且既然我出现在这个镇子附近,而这镇上和中药相关的铺子又只有这一家,不管眼前这位是多么难对付的主儿,我都得小心伺候着,不然线索就真的断了。
果然,他一听我这么说,好像之前的猜测得到了印证一般,脸上出现了得意的神色,但是只是一瞬而过,就冷冷地问:“请教我什么?”
我欺身凑近柜台,低声问道:“我认识的人得了一种怪病,不知道您可曾听说过?”
“什么怪病?”
“全家族的成年男人,就像中了某种蛊毒一样,到一定的时候就会遇到各种奇怪的意外而死去。”
他一听这话,脸色大变,眼神里的胸有成竹霎那消失,代之以无法掩饰的惊讶和恐惧。他从柜台后面冲出来,一把抓住我胳膊就往外拉,拉到门口,把我往门外一推,把我写的方子往我身上一扔,嘴里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走!你走!”然后“呯”地一声关上门,任由我怎么敲门也不再理我了。
没办法,我只好暂时放弃,回到刚才的小茶棚坐下,继续望着他家的店门。但一直等到芮忧回来,也没见门再打开。
这个结果让我始料未及,但是心里不仅不沮丧,反而萌生了很大的希望!
我问出这么具体的问题其实是兵行险招,因为像他这种一看就自命不凡的人,普通的问题根本不会引起他任何注意,也无法让他认真对待,只会浪费我的时间而已。
我把话问到这个份儿上,如果他仍然没有反应,或者哪怕是表现出疑惑,我可能都算是白问了。但他现在这个反应,明摆着是知道些什么内情的,这对我来说,岂不是天大的喜事!
我特意用“蛊毒”这个词,而没有用“诅咒”这个词,也是一种试探,毕竟诅咒之类的事情,和人家的营生离得实在是有点远了。
芮忧看我在那里呆呆的坐着,一问之下居然还什么都没吃,不禁抱怨说还什么都得伺候到嘴边儿才行,然后拉着我去买了几个烧饼,肚饿之下,吃得我是齿颊留香,心满意足。
到了晚上,芮忧照例要去看破屋那具棺材,而且怎么也不同意我跟着,我只好留在自己的草棚里,百无聊赖地待着。
躺了一会儿,感觉刚刚有点朦胧的睡意,听到院子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我心里奇怪,这才去了多一会儿怎么就回来啦?就站起来走到门前,想开门和芮忧打个招呼。
门刚打开一个缝隙,我已经看到院子里的人影。身材瘦高,穿一身黑色的紧身衣,还用黑布蒙着头脸,根本就不是芮忧,而且一看就是不是什么善类!
只见他进入院子之后稍微东张西望了一下,就向正屋芮忧的房间轻轻走了过去。
如果我是他的话,大概也不会先过来看我现在所处的这间破屋的吧,谁想到这种看着快塌了的房子里还能住着个人呢?我不动声色,静静地贴在门旁,从门缝中看着他的动静。
芮忧的屋里并没有点灯,他先去门旁看了看,可能并不想擅闯,又去到了窗子边,伸手戳了一下,俯身向屋里观看。
唉,说起来这古代的窗子也真的是白给的,别说防贼了就算一个飞虫飞快点也就撞破了。芮忧一个姑娘家住在这种房子里,真是太不安全了!好在她身手还不错,对方要是冒早失失地闯进去,最后倒霉的还不定是谁呢!
不过反正芮忧现在也不在家,她屋里几乎四壁皆空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我想这个贼也不至于瞎了眼非要留在这儿吧,早点退散爷爷也就不追究你打扰我睡觉了!
他看了半天,似乎是看出屋里并没有人。站起身来好像稍微犹豫了一下,转身看到我这间草棚,居然就慢慢走了过来。
这倒是怪了!如果是为求财而来,看到人不在正应该进屋去看看,怎么还想到要来看这间破屋?而且这屋子一看就已经陈旧得四边透风,怎么也不像是会装什么值钱东西的嘛。
只有一个可能性,他不是为了钱而来,而是为了人而来的!
当即轻轻后退了几步,抓起了墙边立着的草叉子。这里的老百姓过得不太富裕,如果做梁上君子求财我不怪你,如果是对人有兴趣的话那可就不能不理了,我必须擒了你为民除害!
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他的脚步声到了草棚门口后就消失了,我估计他是在透过门缝向里面看。
机会来了,我举起叉子,用叉柄用力一顶那扇破门,门忽地向外打开,撞在什么东西上,随即传来一声闷哼。
说是迟那是快,我一个箭步跳出门去,一个回身就把叉柄戳向了地上那个黑影!
本以为这样当胸一戳但凡是谁也得痛得半天动不得,我就可以安心问话了。没用叉尖也是不想一不小心戳死了他就麻烦了。
没想到那人反应极快,就地一滚躲开了我的攻击,接着纵身而起,连续向后跳跃,退出了几米开外!
这下子我可是失了主动权了,在对手能力不明,甚至连是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如果这样打起来我实在是不太敢保证胜算,可是都已经这样了,我一个大男人要是喊救命或者逃跑去找芮忧,那这张脸以后还要往哪搁?
但看他也只是站着,并没有要冲过来的意思,但是也并没有像普通的毛贼一样急于奔逃,我猜他心里大概也在评估此时战场的形势。
他这种表现只会有两种可能性:第一,他的实力并不强,又不了解我的情况,不想贸然打起来落了下风;第二,他来这儿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所以既不想闹大,也不能轻易走掉。
无论是哪种情况,虚张声势无疑都是最好的对策!
我立刻把叉子向地上一杵,朗声喊道:“这位兄弟,不知道你深夜拜访有何贵干啊?如果只是生活困难为了求个小财的话,大可以改天光明正大地来,我家小姐是个善心人,能帮的地方一定帮!如果是为了其他的目的,我劝你回头是岸,以免我家小姐恼了,你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把芮忧放在台面上,是因为她比我名气大啊,身手好想必也是众所周知,威吓一下他也是好的。
谁知道好像不说这话还好,我话音刚落,那人身形一动,快步地向我逼近而来。
我一看这一战是避免不了了,赶紧拿起叉子,向他过来的方向一挥。因为叉子比较重,我的身体好像也有点不配合,速度很慢,他轻轻一闪就躲开了,然后趁我侧身的工夫快速地靠近,一只手已经朝我左肩头抓来。
我伸出左胳膊一个格挡,与他的手臂相撞时,只觉得他的手臂跟铁条一样,震得我胳膊生疼!心里叫起苦来:看来这辈子这个我没怎么锻炼过啊,这么不禁打以后可怎么混?
既然不能靠力量只能靠巧劲儿,我开始尽量用化解的方法躲过他的攻势,并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去攻他的双眼、双耳、咽喉这些位置,虽说流氓了一点儿,一时却也能起到一些作用。感觉断断续续地和他缠斗了有十几分钟,谁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虽说如此,我已经觉得有些气喘,动作开始变得迟缓了,心里不禁开始盘算,得想个办法结束这种持久战了。谁料这一分神,对方已经贴身过来,用右臂从后面一把勒住了我的脖颈,呼吸瞬间变得窘迫,想要去拉开他的胳膊,却完全扳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