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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到有人温热的身体正护着自己的头颈,却一动不动。她极小心的用手扶住那人坐起来,摸到那人的腰带,知道是父亲。她将右手按在骆何胸前,感到微弱的心跳,既放下了心,又觉得伤心害怕,伸手去袖子里摸火折,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了。
她搂着父亲,大声唤:“爹,爹。”骆何并没有答应,四面八方的回音却响了起来,然后渐渐弱了下去,重新归于寂静。再没有人的声息,似乎这里只有父女两人。她努力想要不慌乱,开始盘算应该怎么办,却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她摸索出去,发现脚下左右前后都是光滑的冰面,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骆何身后似乎有面墙壁,她探身,原来那也是冰。她想,父亲大概就是为了挡住她的头撞上去,所以才受伤的。
骆何胸背头颅都没有鲜血流出。她稍感放心,把父亲扶正,靠着冰壁坐好,自己站起来,头顶上什么都没有。她试着往前走几步,又怕自己不记得骆何的位置,便蹲下去将冰影绡丝拴在骆何手臂上,一头牵在自己手里。
身后突然有了轻微的响动。她猛地转过去:“是你么?”那人深吸了一口气,闷声道:“是我。你在那里别动,别怕。”火光亮了起来,迟迟瞧见赵靖狼狈的坐在地上,额头肿得老高,一手举着火折。他勉力撑着冰壁站了起来,二人四目相对,看到对方眼中欣慰之色,一时间均是百感交集。
迟迟含泪道:“我爹他受伤了。大师呢?无悟他去了哪里?我刚才叫那么大声,他也没有搭理我,一定是没有听见。”她不敢想下去,更不敢问赵靖,华煅他们虽然离开,但是这场雪崩是否会危及他们。
赵靖走上前,搭在骆何脉上,沉吟片刻道:“帮我把骆老前辈转过身来。”迟迟照着做了,又接过火折。赵靖将双手抵在骆何背上,替他运功疗伤。迟迟听赵靖呼吸较平时沉重,又是担心又是感激。
盏茶功夫之后,骆何脸色渐渐回转,缓缓睁开眼睛。迟迟欢呼一声,拉着他的手急问:“爹,你怎样?痛不痛?”骆何摸摸她的头发:“没事。”才发现自己手上被拴了冰影绡丝,不由莞尔,转头对赵靖道:“将军,多谢。”赵靖微微一笑:“幸不辱命。”
三人举着火折四下打量,发现置身于一个晶莹的冰洞之中,洞一直往前延伸,不知是否死路,或者去向哪里。三人往回走去,果然见洞口已被雪堵住。赵靖看见雪中露出一只脚,心里一沉,挡在前面上去,用剑鞘插进去将雪震松,再用力将那人拖了出来,正是向导,早就没了呼吸。
迟迟难过至极,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突然想到一事,急切的拉住骆何的袖子:“爹,那几个人呢?大师,还有承安他们呢?会不会,会不会也在。。。。”骆何拍了拍她的手背:“他们都是高手,生还的机会要大得多。”迟迟默然,她忧心如焚,牵挂无悟和华煅的生死,却不得不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蹲下(禁止),将那向导的腰带解下:“咱们带回去给他的家人罢。”
既出不了洞,只能往洞中走去。却见到洞中还有岔道。三人大喜,想来雪块急速涌进,可能将其他几人推到另一条道上。骆何命迟迟灭了火折,赵靖抢上前走在第一个,迟迟一手拉着冰影绡丝与赵靖联系,一手搀着骆何。三人边走边出声呼唤。
走了没多久,果然听见承安的声音:“将军,我们在这里。”循声走去,无须点起火折就看见无悟左手正抵住承福后背替他疗伤,观影琉璃珠不耐烦的在他右手上转动。承安坐在地上,欣喜道:“我们刚才喊破了嗓子也没听见你们答应,还以为,还以为。。。。”一面又苦笑着指了指自己,“断了两根肋骨。”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承福吐出一口鲜血,睁了眼睛,见到赵靖正关切的望着自己,不由松了口气。赵靖检视承安承福的伤势,所幸没有到重得走不了路,便对无悟道:“有劳大师带路,我们必须早点找到出口。”
无悟稍松了掌力,观影琉璃珠果然朝着洞深处而去。众人连忙跟上,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有了光亮。迟迟欣喜:“就要到外头啦。”转个弯一看,见头顶有光芒透过冰层照射下来。
――却说华煅一行上了雪山,走来颇为顺利。薛真怕冷,披了狐皮虎皮层层迭迭也不时冻得牙齿格格作响。见比自己瘦削的华煅倒悠然自得,心下羡慕:“原来你怕热也不是没有好处。”华煅一笑,更加专注的凝视沿途风景。
那火豹雪车乃楚容的手笔,他听说华煅要到雪山,便平静道:“幸好我自小在雪山上长大,否则决不会答应大人亲身犯险。”薛真不忿:“我也打听到有雪车这样的好东西,所以才叫你去。”见华煅嘴角一挑,只好叹气道:“好吧,用火豹拉车,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当初我怎么就答应他跟你走了呢?”懊悔得眉毛都要拧掉了。
带刀本来对楚容并不服气,然而见他将那凶猛异常的火豹驯得服服帖帖,也不免赞叹感佩。
一路走来,雪山上奇观美景超乎想象。薛真也收了笑意,自有一股豪气涌上胸臆,指点道:“千百年前天下分崩离析,若干个小国战乱不断。始皇帝就在这雪山之中决意要一统中陆。”
华煅微笑。遥想当日,始皇帝为胡国公子,庄王薨逝后原应继位,却因王后之弟,也就是自己的亲舅舅作乱,不得不逃到雪山之中。众人从来没有想过他能活着回去,却不知道他居然在最艰苦的冰天雪地之中被激起了决不服输的斗志,最终成就了前所未闻的霸业。
薛真喟叹:“当年两大侍卫在云峰缥缈处立下重誓,守护始皇帝的江山,世世代代不得违背。胡姜开国时他们战功彪炳,却原来是得世之珠的功劳。”
华煅沉默片刻,道:“小薛你真的觉得有了得世之珠就有天下么?”薛真诧异不解,却见华煅不再提起,只好又道:“这得世之珠的秘密原本是皇族绝密,当日机缘巧合,我父亲得到了一张地图,才知道来龙去脉。他本来怕惹来杀身之祸,要烧掉这张地图,终究是舍不得,没想到却被我用上了。”
华煅笑了笑,他心里有很多疑问,比如为什么唯逍在如此危急的关头没有想到启用得世之珠,比如为什么薛真自己不用得世之珠,比如为什么那么巧楚容就出身在雪山之中。不过他仍旧保持了缄默。
薛真是一个迷一样的人,但在他眼中,华煅更是一个迷。有时自己想想,也不免自得:“谁想得到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没得玩的小候爷我,也会跟人君子之交。”薛真自信不会看错华煅的明敏谨慎,如果他真的问起一些事情,薛真也早就有了万全的应答,哪知道自下了决心,到离开锦安,最后进了雪山,华煅都安之若素,一个字也没有问起。
薛真眯起眼睛,嘴边泛起一抹奇怪的笑意:“想不到他这个人,倒是真的干脆。决定了的事情,便不问前因后果,因为问之无益。”转过脸,他倒严肃起来:“其实,我之所以坚持你要来,是因为得世之珠每次出世,只能由第一个碰到它的人使用,除非这个人死了。”
华煅一笑:“那你记得千万不要伸手。”薛真气结,瞪了他好几眼走了几日,薛真看着地图:“不远了,今日就能赶到。”却没想到转过山看见赵靖一行在沟壑对面一筹莫展。薛真幸灾乐祸,又不由警惕懊恼:“为什么赵靖会来?莫非他也打得世之珠的主意?”华煅但笑不语。
突然间楚容催着火豹上前,那火豹也似有了感应,不需鞭子便狂奔不止。华煅震惊,却听楚容高呼道:“雪崩了。”仓促间华煅转头,见远处雪块不断从山顶落下,有雷霆万钧之势。他死死抓着雪车上的横辕,见周围景色迅速退后,快得都模糊起来,而车身颠簸,几次要险些将他抛落出去。
正前方再无道路,眼见就要撞到山上去,薛真立喝,楚容带刀和其他几名侍卫早就被叮嘱过,一起出掌,冰雪粉碎,露出高而宽的宫门来,楚容带刀纵身上去,比那火豹还快,一人抓住一边雪白门环,用力一拉,大门缓缓开启。火豹拉着雪车飞驰而入,两人闪身进去,再一用力,宫门合上。饶是如此一气呵成决无耽搁,在门即将关起的刹那,还是有冰雪如潮水一般涌进来,竟比火豹奔跑还要迅疾,眼看就要将雪车卷入,终于堪堪停在雪车后一尺之处。
华煅薛真回头,见身后堆得几人高的雪,不由骇然。薛真惊魂未定,就哈哈笑道:“幸好我们隔得远。”言下之意,自是庆幸老天替他杀了赵靖。
华煅环顾四周,见自己置身于一片流丽之中,上下左右全是皎洁晶莹的冰,头顶的冰层只怕有座小山那么高,而整个空间竟有锦安皇宫正殿的四五倍有余,中间有弯弯曲曲的冰柱接连地面和头顶冰层。这样鬼斧神工,决不可能是人力所为。然冰壁上挖了小小的洞穴,里面放置夜明珠。那冰面光滑洁白,一点点光就能映得极亮,更何况近千粒夜明珠一起熠熠生光?这冰宫不但宛如白昼,更是因为殿中冰柱的折射而绚丽多彩。这分明是后来皇族的功劳。
众人正在惊叹,薛真却皱眉道:“不好。”一面指着前方道:“路呢?地图上分明标识,冰宫有通道连往雪湖。”众人左看右看,果然并无出路。
薛真不由色变:“这是怎么回事?”华煅忽然道:“方才进来,我看见前面有通道。我回头之前似乎看见有什么落了下来。”薛真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看了半晌,顿足道:“原来这里有道门,刚才雪崩惊天动地,它落下来我们都没注意。”华煅上前,果见冰与冰之间有细细的笔直缝隙。
薛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极为失望,嘴里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决不可能让我们遇到危险。”他猛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道:“刚才你们看见赵靖身后的,可是无悟?”楚容和带刀点了点头,薛真咬牙切齿:“原来他们要胁迫另一颗观影琉璃珠找到得世之珠。双珠相吸,会惊动天地。嘿嘿,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华煅也立时醒悟:始皇帝早知道双珠相吸会引发雪崩,他为人孤决,为了防止圣僧背叛胡姜,便设下机关,一旦雪崩,冰门就自动落下封死去路。
薛真面如死灰,却朗声笑道:“想不到我竟然死在冰宫里。”然而终究不肯死心,带着楚容带刀和几名侍卫一起,一寸一寸的检查这冰宫之中是否还有别的机关。
华煅低头凝神,好像漠不关心。待薛真等人徒劳无功,沮丧的呆怔,他却缓缓道:“我看过古卷,始皇帝是个做事始终留有余地的人。这冰宫也许再不能通往雪湖,但一定能让进来的人还有活着出去的机会。”
薛真摇头,刚想说:“四面八方的冰壁都被我们找过了,哪里有暗门?”却听一声巨响,冰宫角落里冰地突然飞起一块,重重的砸在冰面上,晶莹四溅。一个人跃了上来,见到华煅,愣了一愣,他身后连续跃上几人。其中一人搀扶着一名老者,欣喜至极的注视着华煅:“大哥,原来你在这里。”
华煅猛然起身,几乎以为自己置身梦中。然而那晶莹的七彩光芒流转之下皎洁的脸庞,又怎可能是其他任何人?“迟迟。”他举步欲向前走去,却见与少女并肩而立的英挺男子,两人一个至沉稳,如磐石,一个至灵动,如流水。
他的心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甚至不太能称之为痛,只能说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