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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荷咬嘴嘴唇低下头,见残月如此难过,便不再说话了。
“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
残月坐在椅子上,一手疲倦扶额,一手里还攥着那张未写完的“比翼双飞”。
夏荷轻声退出去,回到自己房间。本想绣花,又没什么心情。不知怎的就翻出那只毛笔,笔杆上还篆刻着三个字“顾清语”。
工整的字迹上,有明显经常抚摸过的痕迹,想九是他的心爱之物。
眼前不经意浮现顾清语恭谦有礼的清隽模样,满身的书生气息,看似赢弱又很凌锐。
夏荷将毛笔收好,一直想找机会还给他,怎奈他不经常进宫,她又走不出这个将人牢牢锁住的后宫。
栖凤宫。
皇后高热不退,嘴里一直说胡话。
董元卿和几个太医都守在栖凤宫,互相商量到底用何药效果可以快些。这几个太医,暗地里都收了好处,谁也不敢妄下良药。
“父皇,母后一直高热不退,会不会病坏了?”云泽兴稚嫩的声音,隐现抽噎。
云离落心疼地揽过云泽兴,手指轻轻抚过他粉嫩的脸颊。
“兴儿毋须担心,太医会有办法救醒母后。”
云泽兴靠在他的臂弯中,乖巧地点点头。张开小嘴,困倦地打个哈欠。
“莲波,送太子回去休息。”云离落吩咐莲波。
云泽兴却不走,“母后病着,身为儿子怎能安心睡下。兴儿不走,兴儿要在这里跟父皇一起等母后好起来。”
如此董事的孩子,怎能不让云离落心头作痛。抓住云泽兴胖乎乎的小手,不住摩挲。
“父皇不会不要兴儿和母后对不对?”云泽兴仰着小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谁说父皇不要兴儿和母后了,父皇说过,我们是一家人。”他温柔地声线,安抚了云泽兴幼小心灵的恐惧。
“母后白日里抱着兴儿哭,说父皇有了姨娘就不要我们了。”云泽兴深深低下头,声音委屈地哼哼。
云离落的心头掠过酸涩的滋味,紧紧抱住云泽兴,只能不住告诉他,“不会的,不会的。父皇不会不要兴儿和母后。”
皇后高烧得不住说胡话。苍黄的脸色,紧皱峨眉,睡梦中痛苦挣扎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疼。
“皇上……皇上……”
“落……不要芷儿了……”
“不要,不要……芷儿错了……真的错了……”
云泽兴的小手紧紧抓住皇后滚烫的手,望着皇后的病容,大眼睛里噙满晶莹的水雾。
云离落怎能不难过,芷儿可是他发誓要疼爱保护的女子。
“你们是怎么伺候皇后的!居然让皇后病得如此厉害!”他愤怒地低喝一声,吓得另一个坤乾宫都震了一震,跪满一地宫人。
“回……回皇上。”金铃哆哆嗦嗦跪在床畔,小声说道,“白日里下雨,娘娘说皇上最喜欢喝雨水泡的茶,便亲自去雨中接干净雨水。着了凉,本还以为没什么,喝了些姜汤。不想,晚上就发起高热了。”
“是奴婢伺候不利,还望皇上恕罪!”金铃赶紧磕头,“可是……娘娘非要亲自接雨水,不允许奴婢插手,奴婢们也没有办法啊皇上。”
云离落看向病得神志不清的皇后,心头荡起一片无法平息的涟漪。她……居然是为了给他接泡茶的雨水而着凉。
大手紧紧攥住皇后烧得滚热的小手,又酸又涩的滋味瞬间在心底蔓延开来。
“芷儿……何苦啊。”他低声叹息。
“皇上,娘娘这些日子,昼夜都想着皇上。总问奴婢,皇上不是不再也不会来了,是不是皇上永远都不原谅她了。夜里,娘娘经常噩梦惊醒,吓得哭许久才能睡去。娘娘说……娘娘说皇上不原谅她没关系,只要她心里还念着皇上,记挂着皇上就够了。”
金铃一番哭腔说得情真意切,悲从中来,任谁听了都不禁为这样一痴情女子甩上一把心酸泪。
云离落与皇后,本就有多年的感情,如今想到当初自己那样宠爱的女子,居然经受了这样的苦楚,难免悲怀。
“芷儿,芷儿,芷儿……”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在她耳边,一遍遍不住呼唤她的名字。
一碗碗的汤药灌下去,皇后的高烧终于得以控制下来。
夜色越来越浓,外面依旧下着细雨。
众人都退了下去,殿内只留下供传唤的宫女,还有云离落亲自守着皇后。
莲波抱一松神就睡去的云泽兴去了偏殿休息。
金铃见云离落守在床边打盹,央求他去休息,他也不去。趁没人注意,悄悄退出殿外。
董元卿正在小厨房亲自熬药。这药不但要保住皇后的性命,还不能让皇后的病好的太快,不是亲自熬制,怎能放心。
金铃见夜深人静,人都困倦的紧,趁四下没人悄悄潜入小厨房。
“发热的药,不用再下了。”她悄声告诉董元卿。
“你……还好么?”董元卿一见到金铃,多日来的相思在无人之时,再也控制不住,全部都在火热的目光中泄露出来。
金铃深深低下头,不做声。嗓子眼里一阵痒痛,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病了?”董元卿无比紧张,就要给金铃把脉。
金铃害怕他知道她怀有身孕,双手背到背后,“我走了!若被娘娘发现我们私下见面,定不会饶了我们。”
能见他一眼,也足够了。即便不能在一起,只要他安好,她又何求?
董元卿心系着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不想碰到金铃的痛处,“嘶”了一声,赶紧抽回手。
“你怎么会受伤?”董元卿急得一对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金铃深深低下头,没有告诉她,晚膳时分被皇后痛打了一番。即便她不说,他也知道,金铃在宫里也是有脸面的人。能打金铃的人,只有皇后。
“因为我们的事……她就打你?”他的声音无比悲痛。
金铃吓得抽口冷气,赶紧张望一眼外头,“这样大不敬的话,可不要再说了!娘娘是主子,打骂奴才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奴才也是人!”他心疼得眼里布满红红的血丝,“打我骂我,我认了,我是男人!可你……只是个弱女子。”
金铃从小到大,从来没人当她是个“弱女子”,心头一酸,眼泪就簌簌流了下来。
“此生有你这样待我,值了。”金铃赶紧擦眼泪,要离开。
董元卿一把抓住金铃的手,紧紧地抓着,携带了他多日以来对金铃的思念,生怕稍微不抓紧她又跑了。
“我只恨,不能保护你。”他痛心地说。
金铃含泪而笑,“有这份心,我就满足了。人各有命,顺其自然吧。”
唯今,她只希望,他能平安。
用力挣开他有力的大手,捂住就要奔出喉口的呜咽声,匆匆跑出去……
这一夜,残月的房里一直亮着灯。
明知他不会回来,她还是坐在椅子上,一手撑头,一手捏着那未写完的字,等着他。
伤寒本就未愈,清晨时她不住咳嗽起来。
夏荷赶紧命人熬药,又是去请,看有没有什么特效的方子。忙了整整一个早晨,残月的咳嗽才平息,渐渐不安稳地睡去。
梦里画面朦胧不清,隐约好像看到漫天的鹅毛大雪,只水多时,大地便被一片素白包裹。
疯狂的嘶喊声,刀剑拼杀铿锵作响。
血……
到处都是刺目殷红的血,染红了那洁白的雪花。
到处都是死相狰狞的尸体,黄恐怖的画面扼住咽喉……
他一身黑色狐裘,肩上落了厚厚的雪。黑与白的对比,格外清澄鲜明。他那乌黑深邃的眸,映着缭绕的火光血光,就像嗜杀残虐的地狱修罗,周身弥漫着森冷的王者霸气。
血光,溅了残月满身满脸,她却还望着他笑。
忽然,他疯了一般扼住她纤细的咽喉,狂肆地吼着。
“女奴,皇后,你……选哪个?”
她的心好痛,痛得支离破碎鲜血淋漓。不住摇头,眼角的泪珠奔涌滚落。
不!她不要选!
他曾经说过,只要她帮他夺得江山,她便是与他一起携手共赏江山如画的那个人。
如今,他不再那么坚定了吗?他居然要她选。
疼痛的心,唤醒残月煎熬挣扎的梦。猛地睁开眼那一刻才发现,眼角已满是泪痕。
梦中的伤心还未挣脱,眼前便看到属于他才有的俊美脸庞,真真实实就呈现在眼前。
她愣了一秒,直接扑入他怀中,哭得像个孩子。
“月儿不选,月儿不选……落哥哥不要让月儿选!落哥哥说的誓言难道都不作数了?”
云离落的身子猛然僵住了,落哥哥……
曾几何时,梦中隐约出现过这样的类似熟悉却无比陌生的称呼。
她在唤他,难道真的在唤他?
即便心下困惑不已,但还是安慰地拍拍她的背。他不知说怎样的话可以安抚她,最后只能什么都不说。
残月渐渐安静下来,居然伏在他的肩膀上,渐渐安稳睡去……
待她再醒来时,已是晚上了。
恍惚间,她记得,他有来过。可空荡荡的寝殿,只有夏荷和丝儿守在床畔伺候,根本不见他的踪影。
夏荷见残月好像在寻找什么,轻声说,“大将军王有要事禀报,皇上回坤乾宫处理国事了。”
残月这才放心点下头。原来,他真的有来过。
本想下地走动走动,怎奈浑身丝毫气力都无。只能喝下一碗汤药,再盖好被子,毫无困意地闭着眼。
“公主,您要尽快好起来。免得皇后趁机占了上风,咱们再想爬起来,只怕就难了。”夏荷跪在床边,喂残月一些热水。
残月闭眼不做声,她怎会不晓得,皇后这病来的蹊跷。
为今之计,她最想知道,为何他会将她忘记得这么彻底。在她离开这几年,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若是皇后在他身上做了手脚,会不会有办法解决?
若他恢复了记忆,他会变成一个怎样的落哥哥?之前纠结的那些个恩恩怨怨纠葛纷争,能否随着时光流逝而化解为一池静水?
落哥哥,你那个叛逆又清傲的月儿回来了,而你……流失在何方?
“皇后病着,我们理应过去看看。”
残月勉强起身,让夏荷为自己梳妆打扫妥当后,坐上娇子去了栖凤宫。
皇后现在的状态显然好了许多,脸色较残月也红润很多。
“姐姐还病着,怎有空来妹妹这里串门子。”皇后想到那晚残月盛气凌人来给她两巴掌,就恨不得将残月五马分尸。
但是,皇后还是笑脸相迎。
“皇后妹妹忽然重病卧床,身为姐姐不来探望,岂不让人挑理了。”残月笑着坐在皇后床畔。
“姐姐是要与妹妹生分了。姐姐病着,妹妹还没得空去探望,倒是让姐姐带病劳累,妹妹怎过意得去。”
“不打紧。谁探望谁都没关系,最关键是咱们的姐妹情分,莫要因为失宠得宠的悬殊而疏远才好。”残月看向一侧的金铃,“你家娘娘的药可服了?”
“还在灶上温着。”金铃恭声回道。
“姐姐来喂妹妹服药吧。”残月笑靥如花,只是脸色苍白得让见者生怜。
皇后身子微微一震,“不劳烦姐姐了,妹妹还未到服药时辰。”
她可是领教过残月豁出性命的行为,万一借喂药之机,在药里下毒,防不胜防。何况,残月现在倍得皇上欢心,指不定时候皇上站在残月那边维护她。
残月自知皇后的恐惧,笑笑道,“妹妹可要保重好身体,是药三分毒。何况妹妹还曾服过姐姐的心头血!不如妹妹可曾听说过,心头血最鲜也最毒?”
皇后娇美的小脸当即隐现一丝抽动,她不是没听说,残月曾经身中剧毒险些丧命,至于后来缘何痊愈,她不尽知晓。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