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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惊道:“老爹啊!”说着便望翠杉裙下去钻,打算先避风头。
不消说,来人自是当今中极殿大学士,五辅重臣杨肃观,杨大人现身,巩志立时放脱枪柄,眼见巩师爷打消死意,吕应裳自也松了口气,正欲上前为众人缓颊,猛听一声吐纳,棚里亮起了刺目紫电,逼得吕应裳遮住了双眼。
还没人明白是怎么回事,地下粮票已给吸了起来,那纸票上满布电光,已从那只斑驳铁手中激射而出。
紫霞便是大都督的气劲,一旦杂入纸张之中,那粮票便如刚镖飞刀,锐可断喉,奈何五张飞纸来势太快,棚里竟无一人察觉异状。连尖叫声也没了,满场男女宛然木石,唯一能动的只剩吕应裳一人,奈何他能动的地方也不多,他只剩眼珠还来得及转。
太快了,眼皮还没眨,华妹还在笑,阿秀还在逃,陈得福也还在打哈欠,可那五张纸片早已飞出了十尺,足足比飞箭快了十倍以上。
世上能看清楚弓箭飞行的人并不多,能看清枪子儿发射的更少、身为华山的大师兄,吕应裳虽没宁不凡的武学造诣,却有宁不凡的见识眼光。刚巧不巧,他能看见枪子儿飞行,所以他的眼力还追得上这五张粮票。
纸如果够快,可以割伤手,如果快到不可思议,那便可以砍头。吕应裳自知扭颈太慢,便猛力转动眼珠,一阵发疼之后,便也让他追上了粮票。
幽幽暗暗的花棚里,紫气奔腾,眼中有雷电般的东西削空飞出,它们发出了尖锐吼声,已从焦胜胸前擦过。焦胜没有知觉,他连眼皮都还没眨,马甲便给割破了。
焦胜后头还有一个人,那是杨大人,他才走进花棚,脸上还挂着他的潇洒微笑。却不晓得他已踏入了鬼门关,快逃啊……吕应裳虽想发声示警,奈何喉头却没了声音,这不是因为惊骇,而是因为来不及,那五张粮票便像天际洒下的流星雨,而吕应裳也成了星空下的许愿少女,一切就是来不及。
生死之际,猝不及防,那纸片已然飞抵杨大人面前半尺。吕应裳拼出气力,喉头挤出“喔”地半响,便在此时,杨大人总算也有了知觉,他的眼珠里现出紫电,他应该也见到了飞火流星、紫电当胸射来,此时此刻,避是避不开的,纸镖与要害咫尺相距,若想伸手去拦,这五张粮票迅如雷电,一旦失之毫厘,寿岁便要差之千里。更何况五枚纸镖连番打来,除非千手观音在此,绝难一次尽挡。吕应裳全身凉了半截,心里只剩下三个字:“怎么办?”
怎么办?杨大人手脚不够快,仓促之际扑不下粮票,杨大人也未练成金刚不坏体,傻站便如同等死,当此性命攸关之际,他能怎么办?
不怎么办,杨大人来不及逃,来不及挡,他总算还能祝祷。只见他双掌虚心合十,含笑如掬水状,看那食指恰巧不巧,指甲尖儿伸出,恰恰巧擦过了粮票边缘。
嗤地一声气响,纸镖去路偏移,便给第二张粮票撞上,两张纸票去路稍缓,便让后两张撞个正着,一时之间,四张粮票全慢下来了,骤然间最后一张粮票狂冲而来,一声大响传过,棚里紫气烟消云散,五张粮票轻飘飘地凌空飞舞,宛然便似天女散花,转看杨大人的指甲尖端,却也给削落了一小片,便如剪刀裁过了一般。
吕应裳呆呆瞧着,一骇于真龙的“强”,二慑于杨六人的“准”、此人无愧是天绝传人,一步未动,半招未出,单凭双手虚心合掌,挪移食指半寸,便在间不容发之际替自己消灾解厄,其间巧妙说来不过二字,“精准”而己。
杨大人替自己解围了,吕应裳也松了口气,先前没喊全的那个“啊”字终于脱口而出了。只是马后炮颇赚多余,正待清嗓子遮掩,却于此时,一道紫光又从面前闪过,忍不住又让他那“啊”地一声喊全了。
马后跑成了马前卒,阿秀还在跳、华妹还在笑,甚且漫天飞舞的粮票还未落下地来,纸片后便来了比炮弹更快的东西,那是只拳头,举世最硬的重拳,发自于“一代真龙”的左臂。
在吕应裳的骇然注视下,伍定远面容忿恚,左拳如炮弹,后发先至,重重挥向杨大人门面。
先前的票券不过是个开场白,此刻正主儿的大军方才开到。须臾之间,拳头距离杨大人门面仅仅两尺,在大都督的重拳快脚之前,杨大人若想出招抢攻,他决计快不过“真龙之体”,他若想与大都督拼摔角、比气力,那更是自暴其短,现下双方短兵相接,他要如何替自己解围?
拳头来了,夹杂着猛烈拳风,杨大人的头发开始凌乱,重拳益发接近,堪堪来到了面前三寸,杨大人慢慢斜过了身子,看他上身右倾一寸六分,左膝提起,上抬四寸五毫,那模样便像是要弯腰捡什么东西,只消依势而下,他便能逃过大都督的铁拳重击,而那威震当世的“一代真龙”,却会自行撞上他的膝盖。
与大都督相比,杨大人显得很慢,可他非常精准细腻,所以他挡住了快招。吕应裳张大了嘴,心里的惊叹敬佩,当真无以复加,嘴角正要展露笑意,猛听棚内破空声暴响,刚烈拳风刮面如刀,棚里灯笼受风摇荡,一阵闪晃之后,眼底留下了残影。
情势急转直下,最后看到的景象很怪,像是大都督沉肩扭腰,他左手的攻势不见了,转而紧握铁手,重重挥出了右拳。
不可思议,大都督原本左拳如勾,全力以赴,绝无余力留下,可那左臂说撤便撤,右拳仍是说打便打,这天外一击大出意料,杨肃觐身法再高妙,却也避不开了。
电光雷闪之际,灯笼受风而灭,眼前一片黑暗,杨大人好似没察觉铁拳打来了,他的身子右倾如故,堪堪便要中招倒地之时,杨大人的衣袖拂出,无形袖劲列处,一名女童飞了起宋,挡到了雷霆爆炸的龙手之前。“痛痛!痛痛!”猛听棚里传来哇哇大哭,瞬息之间,紫光消弭,劲风褪散,灯笼再次亮了起来,吕应裳口中却还在“啊”地长声,总算将那惊呼喊完了。“啊呀!”吕应裳又次惊呼了,急忙去看华妹,只见她抱紧了杨肃观,不住啼哭。天幸这女孩儿完好无缺,可嫩颊上给龙手劲风刮过,却留下了一条红肿痕迹,宛似给抽了一记大耳光。转看焦胜,却也在察看胸前异状,瞧那马甲虽厚,还是给粮票割破,露出了内里棉布。
华妹哭得梨花春带雨,满场人众也都醒了过来,听得翠杉惊道:“小姐怎么了?为何哭了?”它慌忙移步察看,那阿秀本等着去钻她的裙子,便扑到了肥秤怪胯下。肥秤怪吓了一跳,望后去跳,撞上了算盘怪,算盘怪惨呼一声,又压到了陈得福头上。“妈啊!”陈得福本在打哈欠,差点咬上了舌头。满场滚得滚、爬得爬,华妹却仍不住啼哭。听得杨大人柔和的嗓音响起,温言道:“崇华怎么了?不喜欢杨叔叔抱你么?”华妹抚着面颊,哭道:“不是,刚才像有大蜜蜂飞来,嗡嗡叫着,朝我脸上叮了,好可怕……好可怕……”大都督动静如电,全场除吕应裳一人外,无人见到过招情状,吕应裳偷眼去看,却见大都督默默垂首,眼中又是内疚,又是难受,只是一语不发。
吕应裳吞了口寒沬,都说“龙手大都督”平时寡言慎行,岂料今日拜见,竟如一尾狂龙,让人大感害怕。他全身微微发抖,赶忙去瞧巩志的动静,就怕这“首席参谋”又起意自尽了。
转头望去,恰见这首席参谋也在瞅望自己,只不同的是他双手持枪,枪口却对准了自己。
吕应裳大惊失色,不知自己身犯何等天条?正要退让闪避,却见巩志笑了笑,自将短枪收起,插回腰间去了。吕应裳头皮发麻,也是不明究理,只得转头四望,却在此时,忽见棚外行来了名老者,看这人身做家丁服色,腰间却悬了柄长剑,再看剑柄上的那只苍斑大手闪闪生光,食指处竟戴了只黄金指环。
老者面容沉静,藏住了杀气,也隐住了他的脚步声。以吕应裳的见识,竟也不知他是何时到来的。那老者见吕应裳察觉了自己,便将双手藏入袖中,掉头离开了。
场面益发古怪,吕应裳自是全身发冷,忙转望别处,不敢多看。只见杨肃观自顾自拍哄华妹,道:“崇华快别哭了,瞧,你爹爹人在这儿,天下没人能伤你的,知道吗?”说着便将华妹抱起,朝伍定远送去。
伍定远张开双臂,正要抱住爱女,却听华妹大哭道:“不要!华妹不要爹!爹怪怪的,华妹要找娘。娘!娘!”眼见女儿手脚不住挣扎,好似怕极了自己,伍定远一脸错愕,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杨肃观瞧到眼里,便朝阿秀背后一拍。
阿秀见华妹啼如稚子,早已虎视眈眈在旁,一得父亲圣旨,立时捧腹狂笑:“小花花!哭娃娃!天天流泪喊妈妈!三岁小孩笑哈哈!”说著作呼喊寻觅状,哭道:“娘!小花花真傻瓜啊!你快来把奶啊!”华妹又羞又气,忙扑到爹爹怀里,嗔道:“爹!你瞧他!”伍定远给爱女抱住了,忙将她紧拥入怀,瞬时之间,眼眶湿红,竟已洒下泪来。阿秀心下一惊,仰头去瞧爹爹,却见他向自己笑了笑,竟似颇有嘉许。
一切风平浪静了,小孩打闹,大人说笑,棚里又成了那个热热闹闹的元宵夜。吕应裳是个明白人,自知身在险地,不可久留,忙取了喜帖出来,干笑道:“杨大人,国丈有帖,请您过目。”杨肃观接过喜帖,登时哦了一声,微笑道:“苏少侠要成亲了?恭喜啊。”眼见杨大人有意寒暄,这回吕应裳却学乖了,唯唯诺诺间,早已领着一众门人夺门而出,否则要是跑晚了一步,一会儿棚里爆炸起火,那可来不及逃了。
第六章壮士十年归
二十八岁立志做大事,于是孤身挑了这幅面担,来到京城,过那餐风露宿的日子。两年过后,承天门下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踌躇满志,成了个精忠报国的朝廷命官。
十年了,远走天涯的朝廷命宫,总算返京述职了。他东瞧瞧,西望望,他没有见到亲人故旧,也没见到欢迎人潮,背后是堵发寒破壁,面前有盏黯淡油灯,浑浑噩噩,朦朦胧胧,耳里依稀听到了叹息:“十年了……总算能够……”
“抓牢你了。”卢大人眨了眨眼,面前蹲来了一位姑娘,她噙着泪水,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胡媚儿来了,十年前白水河畔生死战,她曾是自己的伙伴。当年百花仙子人在崖上,卢状元悬身万仞,两只手掌费尽气力,却怎么也握不到一块儿,最后一个升天,一个坠地,就此分道扬镳。如今双掌轻而易举地相握,眼前悬崖不见了,坏人不见了,追兵一发不见踪影,可是卢云已经老了,他已经四十二岁了。
新朝代、新天下,正统十一年元宵夜,老状元默默坐地,此时无声胜有声,连泪也不该流。
没有大恶人了,江充已经死了,也没有主上了,柳昂天早给抄家了。该死的全死了,不该死的也死光了,如今连悲愤也可以省了,景泰朝早已落幕,江刘柳三大派也已宣告烟消云散。如今还见证过那段辉煌岁月的,仅剩下这两个残兵败将,他们相互依偎,彼此取暖……
没人说话了,纵使万般思绪涌心头,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