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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轮流乱划了一阵,这上面湘云又和吴瑜对了手,李纨和岫烟对了点子.李纨便覆了一个“瓢“字,岫烟便射了一个“绿“字,二人会意,各饮一口.湘云的拳却输了,请酒面酒底.吴瑜笑道:“请君入瓮。”大家笑起来,说:“这个典用的当。”湘云便说道:
奔腾而砰湃,江间波浪兼天涌,须要铁锁缆孤舟,既遇着一江风,不宜出行.说的众人都笑了,说:“好个诌断了肠子的.怪道他出这个令,故意惹人笑。”又听他说酒底.湘云吃了酒,拣了一块鸭肉呷口,忽见碗内有半个鸭头,遂拣了出来吃脑子.众人催他“别只顾吃,到底快说了。”湘云便用箸子举着说道:
这鸭头不是那丫头,头上那讨桂花油.众人越发笑起来,引的珍珠,小螺,莺儿等一干人都走过来说:“云姑娘会开心儿,拿着我们取笑儿,快罚一杯才罢.怎见得我们就该擦桂花油的?倒得每人给一瓶子桂花油擦擦。”诸葛清琳笑道:“他倒有心给你们一瓶子油,又怕挂误着打盗窃的官司。”众人不理论,柳敬宣却明白,忙低了头.彩云有心病,不觉的红了脸.赵雨杉忙暗暗的瞅了诸葛清琳一眼.诸葛清琳自悔失言,原是趣柳敬宣的,就忘了趣着彩云,自悔不及,忙一顿行令划拳岔开了.
底下柳敬宣可巧和赵雨杉对了点子.赵雨杉覆了一个“宝“字,柳敬宣想了一想,便知是赵雨杉作戏指自己所佩通灵玉而言,便笑道:“姐姐拿我作雅谑,我却射着了.说出来姐姐别恼,就是姐姐的讳钗';字就是了。”众人道:“怎么解?“柳敬宣道:“他说宝';,底下自然是玉';了.我射钗';字,旧诗曾有敲断玉钗红烛冷';,岂不射着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黑心夫妇
妇人说道:“这用时事却使不得,两个人都该罚。”清琳忙道:“不止时事,这也有出处。”妇人道:“纯悫';二字并无出处,不过是春联上或有之,诗书纪载并无,算不得。”
清琳道:“前日我读岑嘉州五言律,现有一句说此乡多纯悫';,怎么你倒忘了?后来又读李义山七言绝句,又有一句赵雨杉无日不生尘';,我还笑说他两个名字都原来在唐诗上呢。”众人笑说:“这可问住了,快罚一杯。”妇人无语,只得饮了.大家又该对点的对点,划拳的划拳.这些人因陈太太王夫人不在家,没了管束,便任意取乐,呼三喝四,喊七叫八.满厅中红飞翠舞,玉动珠摇,真是十分热闹.顽了一回,大家方起席散了一散,倏然不见了妇人,只当他外头自便就来,谁知越等越没了影响,使人各处去找,那里找得着.
接着林之孝家的同着几个老婆子来,生恐有正事呼唤,二者恐丫鬟们年青,乘王夫人不在家不服茗人等约束,恣意痛饮,失了体统,故来请问有事无事.茗人见他们来了,便知其意,忙笑道:“你们又不放心,来查我们来了.我们没有多吃酒,不过是大家顽笑,将酒作个引子,妈妈们别耽心。”李纨尤氏都也笑说:“你们歇着去罢,我们也不敢叫他们多吃了.“林之孝家的等人笑说:“我们知道,连老太太叫姑娘吃酒姑娘们还不肯吃,何况太太们不在家,自然顽罢了.我们怕有事,来打听打听.二则天长了,姑娘们顽一回子还该点补些小食儿.素日又不大吃杂东西,如今吃一两杯酒,若不多吃些东西,怕受伤。”
茗人笑道:“妈妈们说的是,我们也正要吃呢。”因回头命取点心来.两旁丫鬟们答应了,忙去传点心.茗人又笑让:“你们歇着去罢,或是姨妈那里说话儿去.我们即刻打发人送酒你们吃去.“林之孝家的等人笑回:“不敢领了。”又站了一回,方退了出来.平儿摸着脸笑道:“我的脸都热了,也不好意思见他们.依我说竟收了罢,别惹他们再来,倒没意思了。”茗人笑道:“不相干,横竖咱们不认真喝酒就罢了。”
正说着,只见一个小丫头笑嘻嘻的走来:“姑娘们快瞧云姑娘去,吃醉了图凉快,在山子后头一块青板石凳上睡着了。”众人听说,都笑道:“快别吵嚷。”说着,都走来看时,果见妇人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凳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闹穰穰的围着他,又用鲛帕包了一包芍药花瓣枕着.众人看了,又是爱,又是笑,忙上来推唤挽扶.妇人口内犹作睡语说酒令,唧唧嘟嘟说:
泉香而酒冽,玉ゼ盛来琥珀光,直饮到梅梢月上,醉扶归,却为宜会亲友.众人笑推他,说道:“快醒醒儿吃饭去,这潮凳上还睡出病来呢.“妇人慢启秋波,见了众人,低头看了一看自己,方知是醉了.原是来纳凉避静的,不觉的因多罚了两杯酒,娇ツ不胜,便睡着了,心中反觉自愧.连忙起身扎挣着同人来至红香圃中,用过水,又吃了两盏酽茶.茗人忙命将醒酒石拿来给他衔在口内,一时又命他喝了一些酸汤,方才觉得好了些.
当下又选了几样果菜与诸葛清怡送去,诸葛清怡也送了几样来.赵雨杉等吃过点心,大家也有坐的,也有立的,也有在外观花的,也有扶栏观鱼的,各自取便说笑不一.茗人便和宝琴下棋,赵雨杉岫烟观局.清琳和纯悫在一簇花下唧唧哝哝不知说些什么.只见林之孝家的和一群女人带了一个媳妇进来.那媳妇愁眉苦脸,也不敢进厅,只到了阶下,便朝上跪下了,碰头有声.茗人因一块棋受了敌,算来算去总得了两个眼,便折了官着,两眼只瞅着棋枰,一只手却伸在盒内,只管抓弄棋子作想,林之孝家的站了半天,因回头要茶时才看见,问:“什么事?“
林之孝家的便指那媳妇说:“这是四姑娘屋里的小丫头彩儿的娘,现是园内伺候的人.嘴很不好,才是我听见了问着他,他说的话也不敢回姑娘,竟要撵出去才是。”茗人道:“怎么不回大奶奶?“林之孝家的道:“方才大奶奶都往厅上姨太太处去了,顶头看见,我已回明白了,叫回姑娘来。”茗人道:“怎么不回二奶奶?“平儿道:“不回去也罢,我回去说一声就是了。”
茗人点点头,道:“既这么着,就撵出他去,等太太来了,再回定夺。”说毕仍又下棋.这林之孝家的带了那人去不提.清琳和纯悫二人站在花下,遥遥知意.清琳便说道:“你家三丫头倒是个乖人.虽然叫他管些事,倒也一步儿不肯多走.差不多的人就早作起威福来了。”
纯悫道:“你不知道呢.你病着时,他干了好几件事.这园子也分了人管,如今多掐一草也不能了.又了几件事,单拿我和诸葛清怡姐作筏子禁别人.最是心里有算计的人,岂只乖而已。”清琳道:“要这样才好,咱们家里也太花费了.我虽不管事,心里每常闲了,替你们一算计,出的多进的少,如今若不省俭,必致后手不接。”
纯悫笑道:“凭他怎么后手不接,也短不了咱们两个人的.“清琳听了,转身就往厅上寻赵雨杉说笑去了.纯悫正欲走时,只见巧梅走来,手内捧着一个小连环洋漆茶盘,里面可式放着两钟新茶,因问:“他往那去了?我见你两个半日没吃茶,巴巴的倒了两钟来,他又走了。”纯悫道:“那不是他,你给他送去。”说着自拿了一钟.巧梅便送了那钟去,偏和赵雨杉在一处,只得一钟茶,便说:“那位渴了那位先接了,我再倒去。”
第三百四十章 心迹
纯悫笑道:“我却不渴,只要一口漱一漱就够了。”说着先拿起来喝了一口,剩下半杯递在诸葛清琳手内.纯悫笑道:“我再倒去。”诸葛清琳笑道:“你知道我这病,大夫不许我多吃茶,这半钟尽够了,难为你想的到。”说毕,饮干,将杯放下.纯悫又来接柳敬宣的.柳敬宣因问:“这半日没见芳官,他在那里呢?“纯悫四顾一瞧说:“才在这里几个人斗草的,这会子不见了。”柳敬宣听说,便忙回至房中,果见芳官面向里睡在床上.柳敬宣推他说道:“快别睡觉,咱们外头顽去,一回儿好吃饭的。”芳官道:“你们吃酒不理我,教我闷了半日,可不来睡觉罢了。”
柳敬宣拉了他起来,笑道:“咱们晚上家里再吃,回来我叫纯悫姐姐带了你桌上吃饭,何如?“芳官道:“藕官蕊官都不上去,单我在那里也不好.我也不惯吃那个面条子,早起也没好生吃.才刚饿了,我已告诉了柳嫂子,先给我做一碗汤盛半碗粳米饭送来,我这里吃了就完事.若是晚上吃酒,不许教人管着我,我要尽力吃够了才罢.我先在家里,吃二三斤好惠泉酒呢.如今学了这劳什子,他们说怕坏嗓子,这几年也没闻见.乘今儿我是要开斋了。”柳敬宣道:“这个容易。”
说着,只见柳家的果遣了人送了一个盒子来.小燕接着揭开,里面是一碗虾丸鸡皮汤,又是一碗酒酿清蒸鸭子,一碟腌的胭脂鹅脯,还有一碟四个奶油松瓤卷酥,并一大碗热腾腾碧荧荧蒸的绿畦香稻粳米饭.小燕放在案上,走去拿了小菜并碗箸过来,拨了一碗饭.芳官便说:“油腻腻的,谁吃这些东西。”只将汤泡饭吃了一碗,拣了两块腌鹅就不吃了.柳敬宣闻着,倒觉比往常之味有胜些似的,遂吃了一个卷酥,又命小燕也拨了半碗饭,泡汤一吃,十分香甜可口.小燕和芳官都笑了.吃毕,小燕便将剩的要交回.柳敬宣道:“你吃了罢,若不够再要些来。”小燕道:“不用要,这就够了.方才麝月姐姐拿了两盘子点心给我们吃了,我再吃了这个,尽不用再吃了。”说着,便站在桌边一顿吃了,又留下两个卷酥,说:“这个留着给我妈吃.晚上要吃酒,给我两碗酒吃就是了。”
柳敬宣笑道:“你也爱吃酒?等着咱们晚上痛喝一阵.你纯悫姐姐和清怡姐姐量也好,也要喝,只是每日不好意思.今儿大家开斋.还有一件事,想着嘱咐你,我竟忘了,此刻才想起来.以后芳官全要你照看他,他或有不到的去处,你提他,纯悫照顾不过这些人来.“小燕道:“我都知道,都不用躁心.但只这五儿怎么样?“柳敬宣道:“你和柳家的说去,明儿直叫他进来罢,等我告诉他们一声就完了。”芳官听了,笑道:“这倒是正经。”小燕又叫两个小丫头进来,伏侍洗手倒茶,自己收了家伙,交与婆子,也洗了手,便去找柳家的,不在话下.柳敬宣便出来,仍往红香圃寻众姐妹,芳官在后拿着巾扇.刚出了院门,只见纯悫清怡二人携手回来.柳敬宣问:“你们做什么?“
纯悫道:“摆下饭了,等你吃饭呢。”柳敬宣便笑着将方才吃的饭一节告诉了他两个.纯悫笑道:“我说你是猫儿食,闻见了香就好.隔锅饭儿香.虽然如此,也该上去陪他们多少应个景儿。”清怡用手指戳在芳官额上,说道:“你就是个狐媚子,什么空儿跑了去吃饭,两个人怎么就约下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儿.“纯悫笑道:“不过是误打误撞的遇见了,说约下了可是没有的事。”清怡道:“既这么着,要我们无用.明儿我们都走了,让芳官一个人就够使了。”
纯悫笑道:“我们都去了使得,你却去不得。”清怡道:“惟有我是第一个要去,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