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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为什么事儿,为你家那小魔女呗!”摊摊手,很随意的,有些痞气的动作,不知怎么,在他做起来,却被有一番韵味。若是旁边围满了宫女,大约都有人会因此而尖叫的昏过去。
见紫宸不答话,百晓生倒好像是习惯了一样,一张嘴和机关枪似的,打开了就没个停下的时候,不停的继续唠叨。絮絮叨叨的说完小魔女是如何如何折磨他,是如何如何让大魔头似的易安凉利用盟坛权利拆他们白晓堂的招牌,等等。
劣迹斑斑的讲一遍,最后才题归正传,“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她真相?总不能让她认贼作父认一辈子吧!”
剥了颗花生米,百晓生随手抛起,张嘴接住,动作行云流水般的自如着,连个顿都来不及打。
而百晓生之所以敢这么招摇的说出这件事,完全因为紫宸的警惕足够令他放心,这四面绝对没有耳朵。
紫宸听了这话,成应了声,答非所问的说,“我不会让孩子们走我们的老路。”
花生米落地,声音清脆细微,却仿佛千金石锤落地,令没有接住的百晓生怔了下,眸光在触及那颗白白胖胖的花生米,在了地上滚来滚去时,心中恍然闪过许多画面。
百晓生愣了一下,眸色在那个瞬间变换了,但速度太快,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反应。
但很显然,百晓生是知道紫宸所说的“我们的老路”是什么。就他而言,曾经与他们一同经历过那场可谓是灾难性的事件后,就更加明白,那样的未来是什么。
他虽无子嗣,却也不想让小辈们重蹈他们的覆辙。
他们百晓堂负责记录这些事实不错,可他却没有心思,也没有那么大的耐力、承受力,能够像他父亲那样,全然的,当作一种欣赏的,去面对他们那种近似乎残酷的生死斗争。
少顷,紫宸那仿佛虚无缥缈的声音,又将百晓生从心中世界拉回现实,“至少保住他们。”
百晓生懒散的笑着,好似又恢复了刚才的活力,猴儿似的从栏杆上跳了下来,手上一捏,清脆的花生壳咧开的声音传来,随着他技巧性的一挑,包着红衣的花生仁就从里头滚到百晓生的手上。
“你不会以为,这么远远的看着就能保住了吧!老朋友,我不该多这个嘴的,但看在咱们多年交情的份上,给你提个醒儿,你们家的那些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现下下一代的孩子里,还没有出现一个,继承你们族中血统的,还不各个瞪着眼睛瞅着你?”说完,他将花生仁抛弃,仰头接住,一口咬下,声音又脆又响。明明嘈杂,但对他们这些游戏生死边缘的人来说,就好像是一种乐趣。
就连一向喜欢安静的紫宸,也没有阻止他,反而是被他的话所引住了,陷入短暂的沉思之中。
百晓生的话外之意,无非是提醒紫宸,紫家的那些人,并没有放弃寻找能让他们家族继续存在的力量。数百年来,紫家虽然隐居,但那只是部分老人、妇孺,还有孩子。但凡有些本事的,都会扶住家族重要脉系的国师,在各地闯荡一番,从政、军、商等多方位渗透,形成了一股强大的甚至有些可怕的力量。而也就因为这个,家族中的内斗从未消减过,现在更是愈演愈烈,几股强烈的暗流都盯住了这个几乎左右了西朝命脉的职位,国师。他们不惜任何代价的想要培养下一代成为国师,无奈下一代那么多孩子中,没有一个继承了祖先的血统,于是不得不将目光转向紫宸,紧盯着他,希望掌控他,或者他的后继者。
紫宸沉吟了声,百晓生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
和着他的好心,到了这位爷这里,就只能换来一声闷哼?得,算他没说!
百晓生伸手拍了拍紫宸的肩膀,压根没注意到自己手上还沾着花生壳上的盐渍,行动随意,眼神却高深莫测的凝视着紫宸浩瀚如海又飘渺如烟的眸子,“算你狠,紫宸,我白羽要是你,早抄刀子把紫岭的老窝给端了去。”
百晓生对他自己的本名,可见两人并非泛泛之交,那情意堪比挚友。
虽然多年未见,但情分不变。只是,他一直不懂,这个二十年前行事雷利如风,出事果决的紫宸,如何会变得想如今这样超然外物。对凌姿涵那丫头,也是远远的看着,而不上前相认。难不成,打明珠走后,这多年的云游,真把他的心性给磨平了,还是说,他什么时候出家了?
不可能,若真出家了,凭他百晓生的消息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百晓生就是有如此的自信,他能稳坐白晓堂堂主位置那么多年,不会什么武功,却备受武林人士尊重,全凭手中的那张消息网。
“白,有件事,要麻烦你。”
“你我还要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原先僵坐一处,纹丝不动恍若尸体般的紫宸突然转脸,百晓生倒是像被吓了一跳,猛地缩手,心里嘀咕了句“诈尸”。当然他可没胆子真说出口,连忙伸手摸摸头,掩盖方才的尴尬,又称兄道弟似的揽着紫宸的肩膀道:“说吧说吧,你是要让兄弟帮你牵线搭桥,与骨肉相认,还是要我给你透露你女儿的闺中密事?”
痞笑着,百晓生扬了扬眉梢,一脸的不正经。
“我需要你去一趟紫岭。”
“好手好说,一顿酒宴的事儿——”还在天马行空的设想着紫宸会交代的差事,却因紫宸的话戛然而止,半张着的嘴生生咽下后头的话。百晓生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紫宸,勾在他肩膀上的手也拿开了,微微颤抖了几下,才缓过劲来道:“你想让我有去无回,这也太狠了吧!”
“我有你一直想要的紫岭秘密地道的地图。”紫宸的话接踵而至,却在无形中形成极大的诱惑。
对没入过紫岭,却又想要进去的人来说,这的确是个天大的诱惑。
因为紫岭的独立,几乎与世隔绝,能入内的人,要不有人请,要不就是有令牌,而第三种最容易进,却也是最没希望出来的——被抓进去。
历代百晓生的白晓堂人员,都有少数耗损在了紫岭中,但紫岭却像是一个处处设满机关的鬼蜮,无人能够靠近。即使入内,也没有多少希望能够出来。因此,关于紫岭的传说,也就越来越多,勾起更多人想要进去看一看的欲望。
“你说真的,你真的愿意给我?”百晓生又惊又喜,目光却好似极为诧异。他看着紫宸,湿漉漉的眼睛,像极了金毛犬在讨食。若有条尾巴,此刻一定上翘着的,并且不住的摇摆着。
紫宸不语,只是挑了挑眉。
百晓生立刻来了精神,像是怕他返回般,连连点头,“我接我接,你这差事我接下了,回头我亲自去办!”这简直是祖宗显灵了,那紫岭打他祖宗那代就没人进得去,还传的神乎奇乎的,这下终于有了法门,他可要进去看个究竟。
此刻,百晓生并不知道,他的这个决定,可能是他这辈子做的最重要的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影响了他的一生。
紫宸抬眸凝视着他,好一会儿道:“未曾知道我要你办什么,你就这么爽快的答应?”
百晓生眼眸转了又转,拍着有些单薄的胸脯子说:“怎么也是兄弟一场,还要问吗!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说,兄弟我上刀山下油锅,都去给你办了!”
“倒也没那么夸张,只要你不在人前招摇,就无碍的。”虽说多年未见,但不代表从未关注过他。对于这个百晓生,紫宸还是很了解的,若说对他没有利益,他也绝对不会允诺。此去,恐怕他也有自己的目的,既然如此,各取所需,只要保全他的性命,也就成了。想到这,紫宸从袖口中取出一份荷包,递给他,“你们白晓堂的人,祖传的两招最好,一是轻功驾云,二是探囊取物。这次就看你大显神通了,我要的是紫家长老手中的一本画册。”
“画册?怎么,还想当个好爹爹,认回了女儿,给女儿说睡前故事?”贫嘴的调侃着,百晓生翻看着手中的荷包,想要打开却被紫宸给按住了。
他便笑着揶揄道:“我说兄弟,你这是唱拿出啊,难不成,你给我这荷包不是荷包,而是锦囊妙计?要什么不到危机关头,不得打开的那种?你也太小看我白羽的能力了吧!”
紫宸无奈摇头,“这不是什么锦囊妙计,若非没有办法,白,我也不想让你们白晓堂一族牵扯进去。这里头是紫岭密道的地图,只有我们这一脉的人才知道,可以确保你安全无虞。要经过的机关,暗门,我也标示出来了,你最终的目的地,也在上头。只是,万万不能碰那些不该碰的东西,否则性命堪忧。等到了紫岭外的村落,你再打开吧,里头还有一件保命符,不到万不得已……”
“多谢了兄弟。”不等紫宸说完,百晓生伸手狠狠地拍了下紫宸的肩膀,拍的他手都疼了,可紫宸却纹丝不动。百晓生微笑着,虽然知道前路危险重重,却还是应下了。腹诽着,既然紫宸都这么说了,必然也是明白他此去别有目的,但还送了他一个保命符,算是对他这位兄弟足够的仁义了。所以,百晓生也不抱怨什么,爽快的笑着又和紫宸胡侃了几句,看了看天色,忽然变了脸色:“哎呦,这时间可不早了,我得走了,那丫头的人还在等着呢!”
“保重。”
简短的两字,存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而他们都明白,那是经过多少历练后,沉淀的沧桑。
百晓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即使如今的紫宸根本无人敢碰,他却还是做的那般随意自在。“你兄弟我福大命大,最大的本事就是溜得快,一定保重。指不定还会增重呢!”玩笑的说着,百晓生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偏过头对紫宸说,“对了,我们这行的买卖都是搭着卖的,我就再送你一条消息。凌姿涵派人去过紫岭,至于后来怎样,没有消息。只知道夏家小侄儿带了个漂亮姑娘在那之后前往。不过他们似乎避开了我所有的眼线,唯一知道的是,回京后,四凤中的豆蔻闭门不出。”
皱了皱眉,他的消息网,在凌姿涵这里总是受到干扰,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这仅剩的残缺消息,却让他怎么也想不通,总觉得哪里好似漏了什么,而且是很重要的事。
“还有,你那丫头,昨日去了烟花楼的旧址。就是十六年前……”
说了好半天,紫宸都是一脸淡漠,毫无反应,若非旧相识,他怕是要以为自己是在和一个雕塑说话了。
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百晓生习惯的耸耸肩,在看了眼沉默的紫宸,拱了拱手,转身正要走,却又回头,“哈,紫宸,你说还能不能回到二十年前?”
紫宸牵动唇瓣,无言,一切尽在那宛如佛祖拈花一笑的释然中。
却并非释然。
“得了,算我没问。”百晓生嘻嘻哈哈的摆了摆手,脚尖一点,那身影就好似御风而去,卷下翩翩绿叶。
石台边上,挺立的柏树,在寒冬中依旧翠绿。
一片枯叶在枝头颤抖,卷着晶莹的雪,坠落在石台上。
风摇曳,残雪从枝头纷纷落下,化作丝丝冰冷的触感,拂过树下之人的脸颊,手指。
紫宸无声低叹,脑海中又出现那张诡异的金色面具。
他从怀中拿出一片俨然经过特殊处理的树叶,上头赫然写着一个“凉”字。
这是他收到的第一片树叶,在行宫时。
而今,这第一人显然已经落入迷局中,不知那第二个能否躲过。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