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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幼婆阴沉着脸说:“我是奉夫人之命——”
“出去!”
卢清愤怒之极,她竟敢擅自闯进自己的内室,她走上前将马幼婆推了出去,重重将门关上。
马幼婆在门外又羞又急,高声喊道:“崔公子来了,夫人让你过去,我话已经传到,姑娘不肯去就与我无关了。”
马幼婆转身怒气冲冲下楼去了,她一遍走一边骂几名丫鬟,把心头怒火都发泄到其他丫鬟身上。
卢清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本来好好的心情都被马幼婆的传话毁坏了,不用说,母亲还是不死心,还是想让自己嫁给崔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还一点都没有醒悟,早知道这样,自己干嘛要回来?
这时,楼梯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卢清还以为马幼婆又跑来了,怒道:“你还来做什么?”
“姑娘,是我!”门外却是阿圆的声音。
卢清松了口气,连忙开了门,低声埋怨她道:“死丫头,你跑出去做什么,那个马巫婆刚才闯进了内室!”
阿圆吓了一跳,“她来做什么?”
“她当然是来传母亲的话,不过被我赶出去了。”
“难怪我看见她满脸怒色在骂人,姑娘,有好消息!”
阿圆急不可耐地将她听到消息告诉了卢清,最后她欣喜道:“居然没想到公子这些天一直在洛阳,还升了官,整个京城都在谈论他。”
卢清却高兴不起来,张铉在京城为什么不来找自己,而且父亲也没有告诉自己,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卢清郁郁不乐地坐回位子,阿圆看出了卢清心中不快,连忙安慰她道:“我觉得这时候公子回来肯定是有特殊情况,所以他没有时间来探望姑娘,而且老爷肯定也知道他在京城,说不定他们已经接触过了。”
卢清沉思片刻,小声道:“阿圆,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姑娘要我做什么?”
卢清轻轻咬一下嘴唇道:“我想让你替我送封信。”
……
卢夫人对女儿原本只是生气,怨恨她跟随张铉私奔,破坏了卢崔联姻,所以她一直赌气不理睬女儿,但如果说她还想着和崔家联姻,那确实有点冤枉她了。
她心里很清楚,既然女儿跟随张铉去了一趟北海,崔家无论如何不会再接受她为儿媳,这门婚事也不可能再实现了。
当然,她也不想把女儿嫁给张铉,且不说张铉没背景没身世,仅把她女儿拐走一条就足以让她对张铉心怀怨恨。
不过,让卢夫人奇怪的是,崔家怎么会极力阻挠女儿嫁给张铉一事?甚至兄长崔召亲自写信给自己,这件事和崔家有什么关系?
卢夫人当然也知道张铉带走自己女儿确实触怒了崔家,但也不至于到明目张胆干涉卢家嫁女的地步,他们完全可以用别的方式来报复。
女人特有的直觉让卢夫人也察觉到了什么?
“文象,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父亲为何要写这封信给我?”卢夫人扬了扬手中的信,目光严肃地注视着侄儿崔文象。
崔文象自然是奉父亲之令来给姑母送信,其实他很清楚父亲为什么会加码反对这门婚事,是因为裴家的压力和诱惑,崔文象并没有提醒父亲这样做的后果,相反,他内心渴望着破坏这门婚姻。
张铉帮助李清明和崔元翰所表现出的权势深深刺激了崔文象,他恨不得张铉在一夜之间名誉扫地,但这似乎又办不到,那么让张铉得不到所爱的人,也同样让崔文象深感满足和刺激。
“姑母还不明白吗?”
崔文象阴阴笑道:“张铉的存在已经威胁到我们崔家的利益,或许崔家将站在张铉的对立面,我父亲不希望卢将和张铉走得太近。”
“胡扯!”
背后忽然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卢夫人回头,只见次子卢庆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大堂下,她惊讶地问道:“庆元,你怎么……”
“孩儿给母亲见礼!”
卢庆元向母亲行一礼,目光又冷冷地注视着崔文象,“我不明白张铉和崔家有什么利益纠葛,张铉之前是青州大将,现在又被封为江淮招讨使,江淮和博陵郡有关系吗?退一万步,就算张铉在哪里惹到了崔家,为什么要拉卢家来垫背?卢家有什么义务和崔家一起敌视朝廷重臣?”
卢庆元所说的朝廷高官其实并不是指张铉,而是指相国苏威,连苏威都要给张铉做媒,崔家却要插手反对,让卢家去得罪相国,怎么能让卢庆元不深恶痛绝。
崔文象没想到卢庆元会这个时候出现,他不由有些尴尬,一时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说法,干笑了两声,“姑母,侄儿没有这个意思?”
儿子的无礼让卢夫人脸一沉,怒斥道:“庆元,休得对兄长无礼!”
既然卢庆元出现,崔文象就无法再说下去了,反正父亲的信已送到,说下去也没有意义,他起身告辞道:“侄儿不打扰姑母了,告辞!”
卢夫人点点头,“代我向你父母问好!”
“侄儿一定带到。”
崔文象又向卢庆元拱拱手,快步离去了,卢庆元也不送他,冷冷望着他背影远去。
“庆元,你为何对你表兄如此无礼?”卢夫人极为不满地斥责儿子道。
“我不知道舅父给母亲写了一封什么样的信,但文象说张铉威胁到崔家的利益完全是无稽之谈,一个是河北世家,一个是在青州领军的大将,会有什么利益冲突?
而且母亲或许还不知道,今天上午天子下旨,封张铉为江淮六郡招讨使,已经是将军了,轰动了朝野,这是大业以来最年轻的将军,还是掌控江淮的封疆大吏,这样的女婿卢家还不要,会被别人耻笑的,母亲!”
卢庆元越说越激动,他今天得到了李清明和崔元翰被张铉拉过去的消息,也得到了张铉被封为江淮六郡招讨使的消息,着实令他感到震惊。
他这才明白昨晚为什么苏威会来拜访并拉拢卢家,完全是因为张铉,苏威是想拉拢张铉。
卢庆元就恨不得让张铉马上就娶自己的妹妹,他赶来给母亲说这件事,不料却遇到了崔文象向母亲进谗言的一幕,着实让他恼怒万分。
卢庆元一口气说完,心中顿时畅快了很多,但他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对母亲很无礼,他连忙躬身道:“孩儿只是阐述事实,绝非对母亲无礼,请母亲恕孩儿失态!”
第398章 苏府赴宴
若是往常卢夫人早就对儿子的无礼态度大加怒斥了,就算是一炷香之前,她也会为儿子的无礼大发雷霆。
但出人意料的是,卢庆元的无礼并没有让卢夫人恼火,她满面惊讶,不敢相信儿子说的话,好一会儿,她才迟疑着问道:“你是说,张铉被封为江淮招讨使了?”
卢庆元心中顿时生出一线希望,难道母亲对张铉被封为江淮招讨使也有兴趣了吗?
他连忙点点头,“是今天上午圣上下旨,封张铉为左卫将军,江淮招讨使,带御史中丞衔,主管江淮军政大权,实际上就是和郭绚一样的封疆大吏了。”
卢庆元并不是很了解自己的母亲,他不知道自己母亲其实很势利,卢夫人之前对张铉很嫌厌,无非是认为他出身不好,不是世家子弟,归根到底她是觉得张铉官卑职小,配不上自己女儿。
可现在张铉居然成了像郭绚那样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卢夫人开始有点心动了,这一刻,兄长对她的嘱托渐渐被抛之脑后,崔家的利益也似乎不再是那么重要了。
……
苏威的府邸位于天街东侧的尚善坊,是一座占地约八十亩的大宅,苏威在大隋当了近三十年的相国,栽培桃李无数,在官场人脉深厚,堪称大隋第一重臣。
不过让人诟病的是,苏威的长青不倒也和他左右逢源,善于见风使舵有关,他从不会激烈反对天子的意见,更不会当面顶撞,甚至他也不会和当权者冲突。
当然,苏威有自己的见解,也会不平而鸣,但他的问题是不会坚持到底,固执己见,遇到强硬反对或者发现天子不满,他就会怯懦退让,由此他也得到一个‘官场不倒翁’的绰号。
尽管如此,苏威在朝廷还是有着崇高的威望,他的态度对很多朝廷重大决策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张铉也深知苏威的重要性,因此,苏威借族孙之口请他吃午饭,他也欣然来赴约了。
书房内,苏威正和次子苏均闲聊着朝廷的热点,和裴矩一样,苏威因为年事已高,上朝下朝对他已经没有太大的限制,因为今天中午请张铉吃饭,他便早早从官房回到府中。
“父亲是担心张铉不来吗?”苏均见父亲有点心神不宁,便笑问道。
“他能否来苏府赴宴很重要,如果他找借口不来,那我就可以确定他是裴矩一党,也就没有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可如果他欣然前来,那就说明他没有成为裴家的党羽,只是稍微倾向裴矩而已。”
“可是……他明白来与不来的重要性吗?”
苏威笑着点点头,“他一定很清楚!”
“父亲,孩儿真不太明白——”
苏均犹豫一下问道:“张铉要资历没资历,要背景没背景,为何圣上如此重视他,短短一年之内连升三级,居然当上江淮六郡招讨使,不止是孩儿,很多人都感到困惑,这是为什么?”
苏均的话代表了绝大多数官员的困惑,隋朝毕竟是世家权贵把持的王朝,等级意识根深蒂固,一个没有资历、没有背景的年轻人居然在短短一年内屡获升迁,让人怎么能不惊讶,让人怎么能不困惑?
苏威捋须淡淡道:“如果是在十年前,谁告诉我某人将得到这样的升迁,我会第一个跳起来反对,但现在我不会。”
“这是为什么?”
苏威瞥了儿子一眼,“均儿,难道你还看不出,大隋已经岌岌可危了吗?”
“这……孩儿知道现在税赋形势不妙,但说已经岌岌可危,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听了。”
苏均又连忙道:“孩儿绝对没有说父亲的意思,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苏威倒没有生儿子的气,他摇摇头道:“那是因为你们站的位置太低,看不到全局,你知道这两年朝廷为什么取消太守入京述职了?因为没有几个太守会进京了,总是这样那样找借口请假。”
苏均吃了一惊,“父亲是说,朝廷已经控制不住地方了?”
“那是当然,圣上想加强对地方官府的控制,所以今年科举扩招,往年录取百余人,今年录取两千人,结果呢?朝廷任命的地方官有几个能真正上任?很多县出现了两个县令,两个县丞的荒唐局面,现在朝廷真正能控制的地方就是河洛地区,如果再发生一件大事,那么朝廷就会对天下完全失控了,你说现在大隋还不岌岌可危吗?”
苏均愣住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所以圣上才会用能打仗的张铉,不论资历背景,让他去平定江淮之匪,是这样吗?”
“也不完全是,这其实是一次利益交换,张铉替朝廷收复了青州,使青州成为朝廷除河洛之外又一块能控制的地区,所以朝廷用已经失控的江淮把张铉从青州置换出来,这其实是笔好买卖,张铉得名,朝廷得利,你以为圣上会做亏本生意?”
苏均这才恍然大悟,“孩儿明白了,圣上用张铉去扫平江淮,然后再置换,让张铉去河北,比如封大将军,幽州都督等等,是这样吗?”
苏威欣慰一笑,“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