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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虽然经年不见,但见即投缘,竟然丝毫没觉得生疏。善桐又把善樱介绍给琦玉认识,乘两个人说话时,自己又多打量了琦玉几眼,在心底略略纳罕地吸了一口气——琦玉的美貌虽然慑人,但善桐也不是没见过能和她相较的美人。
就是也说不上是巧合还是离奇,要不是最近刚提到了他,善桐恐怕一时还真想不起来:虽然男女的轮廓终究有别,但琦玉的眉眼在长开以后,居然和封子绣很有几分神似。
几个小姑娘很快就熟稔了起来,一道进堂屋见过王氏,王氏也被琦玉美貌惊艳,握住她的手仔仔细细地相看了许久,才笑道,“真是个挑不出毛病来的大美人儿,偏偏又这么惹人怜爱,难怪你姑姑这样中意你,才离开多久,又要接到身边来养活。”
琦玉顿时绯红了脸,轻声细语,“伯母太客气了——”
又歉然道,“本来姑姑也要一道过来的,偏偏老家又来了亲戚,一时就走不开。”
两边正在寒暄,王氏又问琦玉在家都做什么,说得入港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高声笑道。“娘、娘,你猜李先生今日给我寻了一本什么抄本回来——”
正说着,榆哥已经兴冲冲地掀帘子进了内室,众婆子连拦都来不及拦——因为王氏喜爱,榆哥又的确未曾举业,他如今还是和姐妹们一样住的后院,从侧门直入,的确可以未经通传。
王氏忙道,“鲁莽!这里你妹妹有客人在呢——”
话说了一半,望见榆哥神色,心中不禁一动,便抿嘴一笑,大有深意地看了琦玉一眼,才续道,“就算要进来,也该先通报一声才是啊。”
榆哥手里正捏着一卷书呢,本来还珍而重之,只是轻轻握住了书脊而已,现在整本书却都快被捏得烂了,他注视着琦玉,也不顾小姑娘脸上被他看出了两团红晕,已经低下头去望住脚尖,眼睛竟有些直勾勾的,罕见地从外表上露出了呆气。还是善桐清了清嗓子,他才回过神来,忽然间又闹出了几年没见的结巴,“我、我、我失礼了!世、世妹勿怪!”
王氏便若无其事地道,“也不要紧,你们都还小呢。既然撞见了,那就互相也行个礼吧。”
便让两人通过了姓名,榆哥站在当地,连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看看琦玉就走了神,却又舍不得不看,虽然这是他母亲的上房,却窘得鼻尖上都冒了汗。连善桐看了,都又觉得好笑,又有些替哥哥尴尬。倒是琦玉也不过羞涩片刻,便落落大方地抬起头来,和榆哥见过了礼。
男女有别,榆哥也不可能在上房赖着不走,见过礼了,便退出了屋子。也不知是去研究他新得的那本书,还是回自己院子里发呆了。王氏待他出了院门,才歉然又亲切地对琦玉一笑,“冒犯牛姑娘啦。”
她便给善桐使了个眼色,善桐心领神会,起身笑道,“好啦,娘,咱们也别瞎客气了。琦玉在你跟前,必定是不自在的,跟我一道回屋吃茶说话吧!”
141、说亲
有了之前这么个插曲,杨家三个姑娘虽然面上不说什么,但却是你一个眼色来,我一个眼色去,尤其善樱更是几次按捺不住,就要开口。虽然被善桐眼色止住,但琦玉又不是个死人,如何察觉不了?小姑娘就越发有些不自在了,连和善桐说话都带了拘谨。
善桐心里也挺着急:眼看着她就要回村子里去了,下次有机会和琦玉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琦玉家现在没有主母,父亲又远在老家,看哥哥那样子,对她竟似乎是一见钟情,要真上门提亲,那琦玉父亲肯定是要问过女儿自己的意见的。
虽说杨家门第也不算矮了,配琦玉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但世间很多亲事,倒未必是一个高门一个低户,就能成就得顺理成章的。还是要先慢慢和琦玉聊开来,才好套问她对榆哥的看法不是?
若不说功名,其实榆哥生得也是文质彬彬的,绝对拿得出手。就怕刚才他表现得实在是太憨傻了些,琦玉未必看得上呢……
好容易等吃过了午饭,她这才找到空当,借口要拉着琦玉一道午休,将她拉进了自己屋内,才轻声道,“虽说咱们见面不多,但我心里是拿你当好朋友看的,前几年局势太乱,通信不方便,也没能联系。等我后来到了西安,你又回家去了。这些年来,家里事多,辛苦了吧?”
她没有把话题围绕着榆哥来说,显然令琦玉颇为放松,小姑娘摆弄着辫子,轻声说了一句,“唉,是我命苦……”
善桐也说了几件家里的烦心事儿,终于勾引得琦玉打开了话匣子,将她回乡预备选秀,偏巧继母感了时疫去世,连初选都没能参选,便不得不在家守孝的事和善桐细细道来,这一年间世情冷暖,自然有些心酸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善桐也颇为琦玉惋惜,“要是能够参选,以你的美貌,现在都是个娘娘了……”
“哎,多半也就是个陪太子读书的,现在宫中那位姐姐,也是侯门一系的嫡女出身,论身份要比我强得多了。”琦玉便轻声细语地道,“我除了这张人人都夸,其实并无一点好处的脸之外,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她呢?”
她面上掠过了一丝惆怅,又轻声道,“就是可惜令姑姑失望了,从小她待我那样好,比爹待我都要和气得多,可我却没能让她如意。她也不在乎,还是对我这样好……”
两个小姑娘也唏嘘了一阵,善桐才问,“那你现在可说了人家没有?才出孝,怕是还没议亲吧?不过你也还小,也还能等得。”
琦玉面上顿时就飞过了一线红晕,她大胆地闪了善桐一眼,像是在掂量着善桐的心思,过了一会,才声若蚊蚋。“这我就不知道了,这种事肯定还是父亲做主,就是姑姑有意思为我说亲,也是直接写信回去问爹的意思,我一个女儿家,知道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两个小姑娘一时都沉默了下来,善桐品着琦玉话里的意思,不禁暗暗皱眉。不过两个女孩子,话也不能说得太过露了,琦玉也说的对——这种事,没有当面和女儿家自己提起的道理。真要说出口来,那就是把琦玉当个丫鬟看待了。
她便不再说亲事,而是问起琦玉,“一路上都有什么好玩的事么?”
“也没什么!就是走着山路,鸟兽不少,有一天我们错过了宿头,只好在驿站打尖,表哥还打了一只獐子呢,现场就剥皮烤起来吃,。”琦玉便和善桐笑道,“味道的确是鲜美得很,结果又引来了一头老鹰!一来二去也不知怎么着,表哥就掏了它的窝了,得了两三只小鹰,现在家里喂小米粒,也不知道能养活不能,要是不能,可就造了孽了。”
善桐听得一惊一乍的,又和琦玉念叨,“年前有段时间,山上旱得慌,我们村里也有人在晚上,远远地看见老虎下山来喝水呢——”
这两个小姑娘说起山野间的事,一高兴,嘴上也就都没了把门的。善桐和琦玉指手画脚,比着个大小,“你一说老鹰我就想起来了,我大哥跟着他先生出门游历的时候,当地人打死了一只金雕,枪法也准,恰恰就是脑门进去了一个洞。火弹卡在里面,并没有炸。大哥也不知道怎么闹的,把金雕买回来了,这样那样炮制一番,居然做成个栩栩如生的标本,连毛都没掉的!现在就放在他院子里。前儿有人来看了,说是能卖上五百两银子不止!”
琦玉顿时来了兴致,“真有这样稀奇?我还没见过金雕呢,长得如何,威风不威风呀?”
她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过,你大哥倒是悠闲,一般人在他这个年纪,像你们这样的人家,可不都是忙着考功名呢——”
善桐微微一怔,想了想,也不虚言相欺。“我大哥天分不在读书上,也就是相机取个秀才功名傍身就够了。他还是对杂学有兴趣多些,特别是算学、图学、炼丹……反正也不闲着就是了。”
琦玉眼神一闪,若有所思,“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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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向晚时分,卫太太便派车来接了琦玉回去。王氏倒也不甚留,只是握着琦玉的手笑道,“好生保重,在西安城多住些时日也好的。”
却并不提再接琦玉来玩的事,琦玉似乎品出了味道,便低了头腼腆地谢过王氏招待,又冲善桐招了招手,回过身一语不发地随着婆子就上了车。王氏母女自然回身预备用饭不提。
若是在往常,榆哥刚得了一本算学新书,不要说过来请安,要是二老爷不在家的时候——听王氏说起来,五六天不出院子都是有的。就是二老爷在家,当晚他也必定不出来请安用饭。可今日就不一样了,王氏那边人才一散,榆哥就踱进院来给母亲请安,他也不说话,就只是望着善桐——想必是打听出来了,这一位美若天仙的琦玉姑娘,是善桐的朋友。
他从小到大,性子都憨厚实诚,虽然年纪渐大,似乎应该渐渐知道人事,但却对王氏院子里那些个年轻丫鬟视若无睹,二老爷的两个通房也算有几分姿色了,进出遇到,榆哥待她们和待望江态度都不曾有多少差别。没想到如今情窦初开,居然这样急切,王氏忍不住要笑不说,就是善桐都禁不住逗他,“哥哥,我们下午还说起你呢!”
榆哥顿时扑到了善桐跟前,涨红了面,声音都期期艾艾的,又见了结巴。“怎、怎么说起我来了!怎、怎么说的!”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连善桃这样的老古板,都不禁掩唇莞尔。善桐倒不忍心再逗他,便老实把金雕的事说了,笑道,“前几天我要讨来看个新鲜,你还这样那样地拿捏我,现在好啦,要是摆在我屋里,牛姑娘早都看过了,又怎么会留桩遗憾呢?”
榆哥也自懊悔得很,他狠狠地跺了跺脚,回头就把金雕送善桐屋里了。“下回牛、牛姑娘来的时候,你给她看!”
看王氏意思,是已经想要托人上门说亲了,为了避嫌,肯定不会再邀琦玉上门做客。善桐笑眯眯地望着那威严的金雕标本,摆了摆手,和榆哥逗闷子,“现在晚啦,就是送来,人家也不爱看了。”
“怎么忽然就不爱看了呢?”榆哥顿时急眼了,见妹妹情不自禁露出笑意,才明白自己又被摆了一道,他上来就拧善桐的头顶心,“年纪大了,也敢和哥哥耍花样了?”
两兄妹打闹了一会,见婆子们没进来催善桐进里屋就寝,便知道二老爷还在里间和二太太说话。善桐索性拉着榆哥进了巡抚府的小花园,两兄妹肩并肩坐在假山石上,榆哥指了北斗七星给善桐看了,又随口说了好些善桐根本一无所知的星宿,一一点给她看。“这就是二十八宿里的心宿了,你看它和它周围那两颗星星,像不像一头蝎子?”
这一次相见,榆哥的改变就细微得多了,善桐也是到了如今才渐渐品味到了他举止中那淡淡的放松:显然父亲放松了对他功名上的期望,允许他在杂学上下工夫,的确是投合了榆哥的喜好。善桐回头看了看哥哥,见他面庞上除了宁静,还笼罩着一股淡淡的自信,心头便是一暖,她将头慢慢靠到榆哥肩上,轻声问,“哥哥,你在西安还住得开心吗?”
榆哥沉默了片刻,他低声而温暖地道,“和鸟儿一样开心,李先生待我很好,爹娘兄弟也都和睦,像鸟儿一样,能够四处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