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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寻你我开心了,熟能生巧的东西,我可比不上你们。不过拿来打发时间罢了。”碧绮顿了一下,苦笑,“就是姑娘跟你们学过一阵,现在手比我还巧了。”
提到谢锦言,两人顿时沉默了。她们心知肚明,主子有个三长两短,她们这群贴身伺候的,万万是讨不到好的。
蜡烛已经燃了一截,灯光微微暗了下来,空气中飘着若有似无的甜香,碧绮揉了揉眼睛,趴在小几上打起瞌睡,不一会呼吸就均匀了。
睡得真熟。香巧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给她披了一件外衣,看着更漏发起呆来。
少顷,外头窗子被人敲了三下,她起身挑开帘子,恭顺的垂着头候着来人。一身墨绿色绸杭直裰的皇帝悄然无息地踱了进来。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皇帝偏头说道:“你别跟着了,就候在这吧。”
“是。”香巧退到帘幕后。皇帝这才急忙走到床前。
谢锦言面色红润,胸腔微微起伏,正是熟睡的模样。萧慎坐到床沿,忍不住伸手轻触她的脸颊,“才不见几天,你又出了事。真是不能对你放心。”
萧慎就这么看了她半响。注意到她嘴唇干燥,亲自倒了一杯水,试探的抬起她的头喂她。
可是谢锦言无知无觉,又怎能喂得进去,水滴从嘴角滑落。萧慎干脆自己喝了水,俯下/身渡给她。
这大概是他第一吻她。
她安静的躺在他身下,没有异样的眼光、没有抗拒的行为。
似乎这样……也挺不错。气息交缠间,萧慎忍不住食髓知味,闭目沉醉。
把怀中人的唇磨得绯红,萧慎才略微移开,转而亲昵的用唇摩挲她的下巴,湿濡的痕迹一直蔓延到领口,直到被衣领阻扰。萧慎自嘲的笑了笑,一遇上她,他的自制力真是半点不剩了。
帘外香巧的声音传来:“陛下,天不早了。”萧慎直起身给谢锦言理了理衣襟,又在她的唇畔轻轻吻了一下,挥开床幔走了出去。
“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谢才人怎会变成现在这样?”他淡淡的问,完全看不出刚才情难自抑的模样。
“婢子一直小心照看,从未离才人太远。”香巧也很纳闷,“前天才人入睡前还一切如常,她并无任何中毒迹象。婢子实在查探不出为何会昏睡不醒。”
“太医那里也没问题吗?”
香巧气弱,低低答道:“太医院的御医都来瞧过了,他们一致认为才人只是熟睡……”
“你细心照看着,有任何发现,及时通知朕。”萧慎说完,如来时一样悄然离去了。
福云殿花园小径,两个衣着最普通的太监,提着一盏似乎随时会熄灭的小马灯站在那等候。萧慎走了过去,提灯的太监弓着身子在前面引路,另一个则拿了披风递了过来。
今夜无风无月,萧慎把藏青色的披风罩在身上,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一路平静无波,回到恒华殿更衣躺下。须臾,帐外就传来金福公公的声音,“陛下,该起了。”
在锦言那确实耽误得久了,萧慎想着,揉了揉眉心,神色间多了几份不耐。
金福公公小心地说:“陛下今儿精神不太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萧慎似笑非笑:“你说呢?”
“小的虽不才,但愿为陛下分忧。”金福公公瞪着小眼睛,说的极其认真。
萧慎连眼角都懒得施舍给他。
金福公公丝毫不以为意,跟在萧慎身后笑道:“小的派人去太医院查探了下。这些日子为谢才人诊治的胡太医精通岐黄之术,一手针灸工夫向来颇受好评。如果是他使了什么手段,也未尝可知。”
“你倒是深知朕的心思啊。”萧慎笑了,只是那笑容冷冷的没甚温度。
“小的资质鲁钝,如何能知陛下的心?不过时刻谨记着您的教诲,什么事情都在心里多过上几道罢了。”金福公公道。
“难得你有这份心。”萧慎目光沉沉得看着他,“不过朕不喜欢手底下的人自作主张。”
金福公公立马跪了下来,匍匐在地,“望陛下仁慈,饶恕小的这次。”
“朕还以为你会嚷着,让朕看在你往昔的功劳上宽恕你。”
“一直以来都是仰仗陛下恩德,小的唯恐没办好差事,怎敢居功。”金福公公心知肚明,这位爷可最不耐烦听什么诡辩,最好是老老实实认错。
“朕记得你手底下有个小太监叫王鸣的,是你徒弟。以后让他去伺候惠敏公主。”萧慎说。
“……小的遵命。”金福公公有些摸不着头脑。惠敏公主乃是先皇最小的女儿,自打先皇驾崩就跟着生母良太妃住在南边的宫殿里,一般场合很少出现。谢太后为了仁善的名声,待这位公主倒是不错。但公主毕竟不是皇子,惠敏的存在感其实很弱。
“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真正本分的人心里该最清楚。”萧慎心里担忧着谢锦言,这次虽然将金福的过错轻轻揭过,但要对他和颜悦色,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凉凉地说了句“起来吧。”便起身上朝去了。
刚才在门外大气不敢喘的王鸣忙软着腿把自己师傅扶了起来,“师傅,我这腿肚子哆嗦个不停,真险啊。”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金福公公擦干净汗,拍拍衣裳又跟个没事人一样。“有时候,做事但凭主子心意,主子说你是有功就是有功;主子断定你有错,那是满嘴都说不清的。”
“您的定力徒弟是拍马也及不上啊。”王鸣赔笑。
“行了,好好办差吧,你也算有了个去处。”金福公公算是明白了,除了皇上自己交代的,皇上是不许人私下打探谢才人的事。
以后对着福云殿那位才人,得悠着点。
☆、第16章 清醒
福云殿内,在皇帝走后,香巧又守了一会,直到寅时都快过了,她才取下头上的小银钗拨了拨碧绮身前的小灯。
室内的光线陡然明亮了许多,就如刚入夜时点好灯的模样。碧绮迷迷糊糊地醒来,脑袋昏昏沉沉的,她甩了甩压麻的胳膊,懊恼地道“我怎么睡着了。”
香巧端坐在侧,温和地说:“你是太累了。”
“再有下回,你一定要喊醒我。”碧绮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更清醒些,“天都快亮了,竟睡了这么久,我去看看主子。”
香巧刚去看过了,谢锦言还是保持着那个状态,只是淡淡的唇色被染得嫣红。那红现在还没退,她平静地对碧绮提醒道:“你先去洗把脸吧,这有我看着呢。”
碧绮感激地对她笑了笑,等收拾妥当回来,天已经蒙蒙亮了。没过多久,一夜辗转反侧的云嬷嬷赶了过来。
眼见人还没醒过来,她忍不住抹起泪来,“我苦命的姑娘,偏偏让你遭这份罪。”
“嬷嬷也别太伤心了,婢子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主子一定会无事的。”红绣柔声说。
碧绮插嘴:“姑娘一直睡着,也吃不了东西,要不要熬点稀粥,像喂药那样喂进去?”
“万一呛着怎么办?”
“……好吵。”低低的呢喃声响起,几个人顿时噤声,目光齐齐转到床上。
只见谢锦言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瞪了瞪她们,嘟哝:你们好吵。”
云嬷嬷欢喜极了,“姑娘,你总算醒了。”
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谢锦言扶着脑袋问:“你是谁?”
“我是你嬷嬷呀。”云嬷嬷惊住,这刚醒来,不会又失忆了吧?
谢锦言想了一会儿,终于忆起这是熟悉的声音,僵住脖子点了点头:“是嬷嬷呀。”
云嬷嬷欣慰地笑道:“我的小祖宗,这两天你可把人吓坏了。”
“嬷嬷,我肚子好饿,有吃的吗?”谢锦言皱着小脸问。躺太久了,真是浑身都不舒坦。
“有有有!”红绣赶紧下去准备了。
香巧已经贴心的端了热水过来,碧绮和她一同伺候谢锦言洗脸漱口。不一会儿工夫,红绣端着呈了白粥小菜。
谢锦言几天未进食,还是白粥好克化。云嬷嬷亲自盛了一碗,坐到床边要喂她。
梳洗过后,谢锦言整个人清醒了,她拒了在床前用饭,利落地下了床走到桌前,也不用婢女帮着布菜,自己拿过调羹吃了起来。
淡而无味的白粥她吃得津津有味,用了饭食。谢锦言回头笑道:“躺了许久,骨头都酥了。有热水吗?我想沐浴。”
众人这时才觉得异样。
“都看着我做什么?”谢锦言奇怪地问。
“姑娘……你不傻了?”碧绮迟疑地问出众人的心声。
谢锦言扑哧一声笑了:“傻什么傻?!我看你现在的样子才傻。”
福云殿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昏睡几日,还能把痴症给睡好了?!云嬷嬷大喜过望,激动地语无伦次,“快……快去请胡太医过来!”
又去请那个每次扎她满脑针的太医啊。谢锦言苦着脸抓了快糕点塞进嘴里,她可不想遭那份罪了。
云嬷嬷瞥见她的动作,温言笑道:“才人,注意仪态。”既然神智恢复了,就不能再将一些不得体的行为轻描淡写地说几句就放过了。“还记得以往嬷嬷怎么教你的。”
谢锦言满脸无辜,道:“可是嬷嬷,以往的事情,我并没有记起啊。”
云嬷嬷发现——她似乎高兴得太早了。心念急转间,忙拉住人说道:“暂且等等,先不要去唤太医。”
弄了半天,谢锦言虽然神智恢复,但脑子里只有这段时日的记忆。从小的言传身教,竟是一片空白。
今儿的心情,可真谓一波三折。总是比一直痴傻好些,云嬷嬷安慰完自己,又嘱咐众人不要将谢锦言恢复神智的事情外传。
谢锦言挽着云嬷嬷的手臂,娇娇道:“我让嬷嬷受累了。”
红绣尤为不解:“太后为了躲避流言蜚语,才导致我们主子深居简出。如今主子大好,不怕见外人了。又何必再遮遮藏藏呢?”
“嬷嬷这么做自有嬷嬷的用意,我们做奴婢的听从便是了。”碧绮轻笑,“平常红绣性子最稳重,今天比我还沉不住气。可是因为姑娘痊愈欢喜得傻了?”
红绣嗫嚅:“我……我也是一时懵了。”
“脑子不清醒其实也不错。浑浑噩噩的,每天反而过得简单。”谢锦言的目光掠过她们,心中一片茫然。对着宫门深锁、红墙绿瓦,脑子混沌之时,那种陌生感,远没有此时这样深刻。这种一片空白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云嬷嬷轻斥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为了姑娘的病,二夫人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可怜天下父母心,要是她知道姑娘大好了,不知有多高兴呢。”
谢锦言眼前浮现离开谢府前一夜的场景。谢二夫人亲自拿着梳子为她梳头,眼泪盈满眼眶,却偏偏对着她一直笑,嘴里还叮咛个没完。就像真的是为女儿送嫁一般,即使那时,她什么都听不懂。
心里顿时溢满愧疚,“恩……是我一时想茬了。”
云嬷嬷宽慰得笑了笑,转头说道:“好了,这两天大家都累了。这会儿姑娘醒了,老婆子也不折腾你们了,都下去歇息吧。”红绣碧绮对视一眼,知道云嬷嬷要和谢锦言私下说话,便没有多说什么一起退下了。
香巧刚刚在茶水间,命人泡了一壶红枣茶,回屋去了。
“这丫头不错,心够细。”云嬷嬷对香巧的印象越发好了,“改名再找个机灵的丫头,给你凑足四个大宫女。”
谢锦言兴致不高,随口道:“那就映儿吧,我看她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