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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慎见她刚说困,小脑袋就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不由哭笑不得,也没多留,带着金福公公悄然离去了。
他前脚刚走,云嬷嬷后脚就回来了,听到锦言在歇午觉,她进屋看了看才放心。一屋子人去耳房坐着,小声说起闲话来。
“嬷嬷回来得迟,刚才皇上来了,还问起你呢。”碧绮说道。
云嬷嬷吃了一惊:“皇上来过?”她去领本月的月俸,碰着了以前在宫中的小姐妹,如今也熬出头,是一宫的姑姑了,两人就略坐了坐叙旧。她也顺便打探了下宫中形势。
“皇上说,让您别克扣主子的点心,她想吃就让她吃。”红绣语调中都带着笑。皇上实在平易近人,和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说话,也是温润的模样。
想到萧慎好看的眉眼,红绣面上染了一层薄红。低着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那边碧绮还在絮絮说着刚才的情形:“我觉得皇上在逗主子玩呢,就跟养着个小妹妹似得,没把主子看成女人。”
红绣心想:是啊,主子现在的样子,宛若稚童,皇上……怎么会像一个男人喜欢女人那样喜欢她呢?
云嬷嬷只是叹气。
红绣宽慰道:“总归皇上能记得才人这号人物,还能时不时来坐坐。嬷嬷也不要太心急了。”
碧绮有心反驳,她们跟着姑娘进宫,可不是为了当摆设的。要是久久不能孕育龙嗣,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但观云嬷嬷愁眉紧锁,她不好再说丧气话,便顺着红绣的口风安慰几句。
云嬷嬷摆摆手:“皇上怎么想,不是我等能定的。这段时日你们要格外注意,好生护着姑娘,也就是尽了本分了。”
红绣和碧绮对视一眼,问道:“可是嬷嬷今日听到了什么消息?”
“这天马上要变了。”云嬷嬷本不想多说,宫里头的事情向来是多说多错。但她又怕两个丫头什么都不知道,被别人加以利用,反而坏了事情,少不得打起精神叮咛一番,“下个月就是太后娘娘诞辰,命妇夫人要进宫祝寿,据说各府适龄的姑娘也要随同。”
碧绮惊呼:“是要选妃还是立后?”
云嬷嬷瞪了她一眼:“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皇上正当少年,自然要充盈后宫。”这事就是太后也拦不住的,到时淑妃独宠的局面势必要被打破,连带着谢锦言的清净日子也要到头。
这些大事本就不是他们这些身份低微的人能左右的。红绣勉强笑了笑,没言语了。碧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辙,也沉默下来。
云嬷嬷左右看了看,问道:“映儿那丫头呢?”
“说是去御花园给才人折花了。”
云嬷嬷气急:“院子里不就种了花,她还往外跑。御花园的东西是随便能碰的吗?你们怎么也不拦着?”
“是主子允许的。”碧绮愣愣地答。
云嬷嬷泄了气,等锦言午睡醒来,她亲自服侍着穿衣,虽然知道很可能说了也白说,还是忍不住念叨了几句:“我的好姑娘,您怎么能让那个叫映儿的宫女说出去就出去呢?万一她在外传您的坏话可怎么办?”皇上来一趟,映儿就往外跑,这也太巧合了。
谢锦言认真地说:“嬷嬷,想出去的人是拦不住的。我不许她还可以偷偷跑出去的。”就像她一样,时常想偷溜出去玩,嬷嬷有好几次都没发现。
“乱跑抓到是要受罚的,她不敢的。”云嬷嬷说。宫规可不是摆着玩的,不管是姑姑还是小宫女,都有自己的地儿,宫中门禁森严,越了界很容易被发现,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映儿要出去会和我说,我都知道的。要是我不肯的话,她偷偷和别人玩,我就会不知道了。”谢锦言说。
这般单纯的小人儿,也会耍心眼?云嬷嬷取了玉梳给锦言梳头,她瞅见镜子里,锦言的眼睛灵动的转来转去,望着窗外飞来飞去的蝴蝶一脸的向往。
迎着春光,云嬷嬷眯了眯眼睛。她家姑娘钟灵毓秀,要是没磕坏了头,一样是太后的亲侄女,说不得有运道坐上那个位置。
可惜啊……
次日清晨,锦言还在梦乡。慈安宫的宫人便到了——太后要见谢才人。
云嬷嬷被弄得措手不及,连忙让锦言起身,众人齐齐出动,把小姑娘收拾得跟嫩葱似得,往那一站颇有亭亭玉立之感。
虽说智商有问题,但双眼澄澈的小姑娘,总能在外貌上博得几分好感吧?
奈何太后并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位侄女身上,在这样痴傻之人的面前,她甚至没有伪装,凌厉的目光扫过,谢锦言被她吓得往后退了一小步,然后不知所措的望向云嬷嬷。
太后皱眉,和云嬷嬷说道:“哀家下个月要在宫中摆宴,锦言一定要出席,务必不能让她丢了皇家颜面。”
云嬷嬷躬身应是。
太后接着道:“锦言一直住在漪澜小筑极不妥当。过几日哀家颁旨让她挪到福云殿去。”
☆、第10章 栖梧
福云殿是玉华宫的偏殿之一。
依照谢锦言才人的身份住那也算合情合理。但玉华宫离皇上的寝宫最远,重重宫门紧锁,再想玩来个私会,那是不可能了。
难道皇上和太后这对母子,终于打起来了擂台?
云嬷嬷一时拿不准太后的意思,又不敢细问,只能自个纳闷去了。
红绣和碧绮倒是很高兴,在她们看来,正儿八经的嫔妃却住在小小的漪澜小筑深居简出,颇为怪异。等进了新人,她们这小筑也太打眼了。
玉华宫并没有入住宫主位的妃子,去了那,也算清净,可活动的范围还大了些许。
只有锦言不太欢喜。她不明白谢韬口中和蔼可亲的太后为何见了她冷淡的紧,也不明白太后一句话就能让她搬来搬去。她好不容易熟悉小筑,有那么点是认窝的架势了,又要去陌生的地方。她十分不喜欢这种感受。
东西一件一件搬离,小筑又成了刚刚搬来时的冷清模样,屋后的秋千一同被拆了。谢锦言愣了愣,忽然就不闹情绪了。云嬷嬷见她怏怏不乐,抽空哄了几句,无非说些玉华宫地方大,去了可以在宫殿到处玩的话。
只把她当成小孩哄了。
皇帝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那时他正在用膳,听到回报,他阴沉着脸,摔碎了一桌的瓷碗。
金福公公缩了缩,他第一次看到皇帝这样发火,但一众宫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开腔,他作为总管,却不能退。
他颤巍巍地开口:“陛下息怒。”
好在皇帝的火气没持续多久,过了会就冷静地吩咐宫女们收拾一地狼藉。
金福公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余光瞥见萧慎的侧脸,面无表情怪慎人的。他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看样子皇帝火气压着呢,或者该让奉茶的宫女泡盅莲心茶,那玩意儿败心火。
“金福。”萧慎的声音平静无波,金福公公抖了抖,头垂的低低的:“小的在。”
“去安排下,朕今晚要去趟栖梧殿。”萧慎缓缓道。
金福公公诧异:“陛下,太后娘娘还没有解除栖梧殿的禁令……”
萧慎瞟了他一眼,没说话。金福公公呐呐地笑,小心的退出去。走得门口的时候,压低声音对守门的小太监说了句:“都小心点,皮给我绷紧了。”
他刚出了正殿的门,一个身穿内侍服的矮小子就跑了过来。认出这是自己的徒弟王鸣,金福公公瞪起一双小眼睛:“瞎跑什么?!”
王鸣喘着粗气,他是一路跑过来的。王鸣把金福公公拉到茶水房,这才一脸焦急地说:“师傅,崔老太监醒了,说要来给皇上请安。”
金福公公就是顶了崔老太监的职,他听到这个老对头醒了,也颇为惊讶:“太医不是说都不行了吗?”
王鸣以前是干跑腿的差,也就吆喝得了下九流的那一班人,现在好不容易靠着金福得了个体面点的差事,他还指望着金福站稳了脚跟,日后跟着发达,当下恨恨地说:“这老头命大,硬是挺过来了。”
崔老太监资历老,以前伺候过先皇,也算是看着如今的皇上长大的,情分自然不一般,远不是金福公公这个半道捡漏的人能比的。要是等对方缓过气来,那可就糟了。
王鸣越想越急,他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只恨自己听了太医的话,没把病的快死的老太监当回事。崔老太监那么大的年纪,又得了不轻的病,都说撑不过来了,谁料得到,悄然无息的,人竟然好了!
现在再去动手脚,也晚了。
“慌什么慌?平日里我怎么教你的?”金福公公掸了掸衣袖上的浮尘,气定神闲道,“崔公公年事已高,卸了差事就该享享清闲了。”
王鸣稳了稳神:“您是想求皇上给他个恩典,让他回乡养老?”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普通宦官年老之后,都会被驱逐出宫,无亲无故的,凭借多年积蓄找些寺庙栖身。但像崔老太监这样的,积蓄肯定不少,能买上房子养几个下人,晚年过得舒服妥帖,但获得圣上恩准还乡,也算得上一份大大的体面。
金福公公直戳他脑门:“猪脑子!我要有那份脸面,还不留着将来给自己求!这事不用回禀皇上了。就让他在秋蘅院继续养病吧,等他咽了气,我贴银子给他买棺材都使得。”
秋蘅院是给太监们治病的地方,当然,你不能是什么传染病,那是没二话要挪出宫去的。这地方听起来不错,实际挨着冷宫,可荒僻得紧,没得痊愈,是不许出院门的,跟囚禁差不多。
王鸣犹豫道:“师傅,崔太监有几分人脉,咱们这样对他,要是他一状告到皇上那里……”
“皇上日理万机,哪有工夫管他的闲事?”金福公公说完正事,又恢复成笑眯眯的模样,“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万事有我担着呢。”
王鸣转身去办事了。金福公公看着他的背影,十来岁的少年,身形单薄,一阵风能吹倒似得。
“留着你的命,也算是金某积德行善了。”
□□遍地,栖梧殿却一院萧索。满园的梅花几乎落尽,枝上的绿芽冒了头还未长成,只有空中还泛着一股幽幽的余香味。梅主孤傲,更添一份冷清。
自打太后对侄女下了禁足令,宫中庶务也被一并收了回去。昔日人来人往的栖梧殿越发显得寥落了。
谢锦仪盼着皇帝,一日日的失望,终是病了。宫中流言纷纷,都说淑妃失了宠,太后要扶持另一个谢家女了。
但实际上,那些低贱的宫人如何知道,那位谢才人不过是个痴儿。不说这多年亲如母女的情分,太后也是不可能放弃她家主子的。女官翠微命殿中宫人搬来几十盆时令盆栽,娇嫩的花朵微微摇曳,总算显得院中透亮了点。她巡视过一番,依旧不太满意,但时间仓促,也来不及再行布置,只得将就了。
她抬头望了望天色,按着旧例估摸着皇上到来的时辰,回过头见帘帐未动,自家主子竟然还在使性子不肯起身,蓬头垢面的,岂不是在君前失仪?
“娘娘,快些梳妆吧,皇上过会儿也该到了。”翠微在帘子外头轻声催促。
翠缕冲她摇摇头,一脸为难。
眼看时辰越来越晚,两人都快急的跺脚,谢锦仪才从帘后出来。只见她一身霞影色半臂蜜色襦裙,竟已经穿戴好了。
这套衣裙是今年新做的春装,当做平日里常服穿的,颜色鲜亮,极是衬托人。当时谢锦仪看也没看一眼,说这样的东西穿给谁看。没想到这会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