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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杨川的笑声,刘泽清却是一下子目瞪口呆了起来:“你说什么?要去打闯贼?要去河南,去开封?你答应了?”
这个时候,刘泽清刚刚升起的几分煞气烟消云散,满眼都是惊愕与惶恐,凝视着杨川,甚至待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惊惧。
杨川自然是猜到了刘泽清会这么一个反应。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去安抚刘泽清。
对于这个山东一地的最高军事长官,杨川并没有几分畏惧。他只是笑呵呵地盯着刘泽清,眼里有些戏谑。
刘泽清的激动只是持续了一会儿就冷静了下来,他也发觉了杨川的神情,感觉到了几分异常。
一念及此,刘泽清强压着躁动的心绪,道:“东山先生,还请明言!俺刘泽清沙场滚打几十年,手中的刀还握得动!”
第四十四章:“优良传统”
刘泽清一语道出,一镇将官的气势终于微微地展露了几分。
见此,杨川这才轻笑着切入了正题:“秦侠既然要去开封,总兵大人答应下来便是。而这,便是杨某所言的策略!”
刘泽清冷着脸,神情不变,只是盯着杨川。
杨川见此,神色不动,继续道:“秦侠虽然有一百来枪兵堪称精锐,但要说这么点人能够在百万流贼面前讨到好却是想也别想。要解围开封,秦侠自然就要倚重总兵大人。至此,世易时移,主动权就在总兵大人手上了。”
“到时候,行军打仗,粮饷总要备齐吧?按说这自然该上书朝廷求粮草求兵饷,为这,秦侠就不能冷眼旁观吧?到时候,不管是朝廷拨付粮饷还是榷税分司暂时支持。总兵大人都可以想想,其中好处……”
说到这里,刘泽清眉目终于动了起来。盯着杨川的表情也悄然融化了一些。
杨川并没有止住说话,而是继续道:“当然……光是如此还不够,远远不够。”
“总兵大人自然是不想去淌河南这一摊子浑水的。从咱们山东出兵河南,那也更是颇多麻烦的。虽然水道贯通,直接北上无误。但……千里水路,匪患无穷。李贼麾下大将李岩、红娘子兵锋北指,已然占据东明县,频繁袭扰黄河上来往开封的船只。要最终进开封,他事不提,这李岩所部就必然无法绕开的!”杨川说到这里就不再继续说,而是自己给自己到了一壶茶,自顾自地品茶了起来。
说到这儿刘泽清要是还不懂那也白瞎了明末将领承袭的“优良传统”:卖队友了。
试想,就当两军驰援开封的时候,这李岩一步突然扑上来。
就当朱慈烺带着麾下精锐枪兵酣战的时候,忽然间,刘泽清退兵!
若是朱慈烺这时候直接逃跑,那自然是万事皆休。反正是秦侠提出的要打仗,现在朱慈烺自己先跑,能怪谁?
而且,依着他们对朱慈烺的了解,一门心思要立下不世功勋的朱慈烺肯定是不会跑的。不仅如此,他还得一门心思想着赢!
要赢,就得刘泽清出死力,就得他朱慈烺去巴结刘泽清!
就算朱慈烺硬气,不去巴结刘泽清,能打的自然只能是朱慈烺自己的那一百来枪兵。
这时候,等朱慈烺所部打得七七八八都残了亡了,刘泽清却领着家丁猛扑上去。自然更容易捡功劳,就算朝廷彻查都说不出什么。
“甚至……不需要这么麻烦。本将在这黄河地界上倒是识得几个悍匪……这些绿林人物大多也都是通贼的。只需本将稍稍使唤一下,哼哼……”
想到这里,刘泽清顿时得意地轻笑了起来,仿佛现在就看到了秦侠对自己低声下气求饶的景象一样。
但紧接着,发觉在自己眼前的杨川依旧笑着品茶后,刘泽清的心肝儿却微微一紧。
这一刻,他也感觉到了文人的厉害。
武将杀人还会出血,能够让人至少看得见刀子砍过来有机会躲避。
但这文人杀人,完全就是不见血的路子,让人竟是躲都难以躲避。
似乎感觉到了刘泽清的畏惧,杨川眯着眼睛又是笑了起来:“总兵大人背后的周相,杨某也知晓过几分。在下虽然只是乡野书生,却也敢点评天下往后。若周相在太平时节,这首辅之位自然是能坐得稳稳当当。而总兵大人自然也能安稳在这官位上享一番富贵。”
说到这里,杨川微微一顿,声调微微一提,道:“但总兵大人就没想过吗?为何总兵大人能得周相接纳?黄金万两固然可爱,可周相的富贵都系于圣上之手啊。圣上……最爱念叨的又是什么?军务,钱粮!而大人身为总兵官,武将,最重要的又是什么?”
“在朝有奥援,在鲁有强兵。强兵壮军功,朝中润荣华。周相扶起大人,恐怕也是为了盼着大人能立下几番功勋,让周相在首辅之位上更牢靠些吧。也只有为此,才能让总兵大人……富贵不绝。”
杨川说完,名士气度更胜往昔。
至少在刘泽清眼前,这杨川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已经突然拔高了无数节。到底有多高,恐怕能有两座佛塔叠起来那么高了。
杨川如此直白的话语让之前刘泽清心中一些似懂非懂,没有揣摩明白的事情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要是太平时候,刘泽清只要年年送银子上去就能保住自己的权位。但现在,这是战乱时节,是国乱思良将的时候。
只有刘泽清立下武功,这才能够被朝中的大人物,被圣上看在眼里。
更何况……
自己还要拿着这个揉捏秦侠呢?
想到这里,刘泽清心中的信念终于坚定了起来。
“俺听东山先生的!”刘泽清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干了!”
杨川只是笑,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秦侠匍匐在自己身前的景象。
……
最近榷税分司很忙碌。上下都忙碌,忙着格外一致的目标:收银子。
按说这样重大的事情,作为榷税分司的老大,朱慈烺肯定是事必躬亲,每个地方都要盯着的,唯恐出了差错酿酒祸患。
然而事实上根本就不是这样。
朱慈烺只是巡视了一遍,发现阎魏上任税务处后一切井井有条他就跑了。反正有吴森的审计处在,大毛病肯定出不了,小毛病嘛……阎魏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好,那也白瞎了朱慈烺的目光了。
榷税分司运转得很好,朱慈烺的钱袋子也总算安稳了。
有了钱……朱慈烺自然是要去搞自己的追求了。
那就是……拉杆子,练兵啊!
城北,唐窑。
朱慈烺与傅如圭骑着马,并排地骑向前方一处盐碱地。盐碱地是无人种地的,地价格外便宜,再加上榷税分司的名头,朱慈烺只是用了五十两银子就拿了一个几乎可以造城的地契。
此刻,那处空地上,正在热火朝天地盖着联排的营房。
营房外面,正在砌墙。这是一座初步有了规模的小堡垒。
堡垒西边,一处更加空旷的地头上,四百人肃然列队,整个场地上寂静无声。
第四十五章:为何而战
朱慈烺仔仔细细地看着。
这就是京营之中的武军营右哨那些被全部革退的兵丁了。
这些兵丁,都是自愿跟随出京的。大部分人明面上都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实际上,这些人自然是有家小,有父母的。但他们都是乱军,头顶上闪耀着造反两个字。在京师,哪怕给人做牛做马都没人要。
这样的身份,生活自然是百般艰难。
还好,他们遇到了朱慈烺这个“善心大发”的大老爷。只要这些被人无比嫌弃的乱兵心性过得去,全部都给接受了。
出京前,每个人都发了十两银子的安家费。这一笔钱,让这些被妻小父母漠视嫌弃的乱兵一下子扭转了家庭地位,重新成了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临行前,不知多少妻儿殷切地让他们跟着“秦老爷”好好干,切莫丢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也正是如此,让他们更加坚定了跟随朱慈烺的信念。
尽管……此刻他们成了朱慈烺的私兵,又一次将大明律例悄然间漠视。
尽管……在傅如圭的手底下,这些人受到的训练是三倍五倍于曾经。
尽管……离京数百里,可能再也无法归去。
“检阅开始!敬礼!”傅如圭忽然抽出腰中佩剑,猛地一声厉喝。
刷刷刷……
所有人纷纷抬手按胸。这是近似军礼的礼节,被一干兵士用得颇为纯青。
尽管朱慈烺眼尖地发现了这一行礼并不显得整齐划一,这支兵也并不是练得十分精锐。但朱慈烺看完了,却是格外开心,一个爆炸一样炸开的喜悦在心底倘佯:“这是老子的人,这是老子的兵!”
“敬礼!”朱慈烺同样抬手握拳,按在胸间,一道声音仿佛雷鸣一样吼出:“老子秦侠,来看我的兵了!”
“老爷威武!”四百余人,又是齐声高吼。
士气不错,朱慈烺心中评价。
但转而,朱慈烺看向了跟在身后不远处,由老十七带队的亲兵卫队。比起这些悍勇老卒精选组成的亲兵卫队,比起他们,这支新兵还缺了一点东西。仅仅士气不错,还不够!
于是朱慈烺调转码头,控着胯下战马,步伐缓慢。这让朱慈烺可以慢慢凝视着眼前一个个神态各异的表情,无数情绪交汇的目光。
忽然,当朱慈烺看到一个身材消瘦,目光游离的士兵时,朱慈烺高声道:“你们的老爷,秦侠,今个儿有字了。他叫秦益明!为的,是做一切有益于大明的事情,为的,是再造一个有益于天下大明百姓的大明!”
“就在昨天!我秦益明,刷洗了榷税分司,刷洗了竹木抽分局。刷洗了全部钞关,收了足足有两千七百两不昧着良心银子!而你们,将正式成为我麾下的民壮,跟着我的弟兄,你们的犒赏和粮饷,有着落了!”
四百余人更是齐声高喊,更有几分热烈:“老爷英明!”
“英明?或许是吧。我秦益明刷新吏制,不让胥吏伤民。我合并竹木抽分,调整税率,取消起条预征。让商户负担减轻,让临清城物价下跌,让百姓得其大利。这一切的一切,有益于大明同胞,有益于这天下社稷。所以,现在你们知道老爷我这些时日一切的一切,都为的是什么了吧!”朱慈烺朗声道。
全场肃穆,没有一丝杂音。
朱慈烺轻轻呼出一口气,忽然高声问道:“那你们又是否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们接收下来,饱食足衣,粮饷齐备?又为什么,让你们听从我的号令去厮杀战斗,你们究竟为什么而战?”
老十七与傅如圭都愣住了,他们并没有提前收到朱慈烺的招呼,自然也无从回应。
他们不知如何回应,其他人更是不懂。
一时间,场面寂静,落针可闻。
忽然间,朱慈烺纵马走到一个在阵列之前的一名老兵。
朱慈烺看着这个实际上只有三十岁却看起来都四十岁的老兵,沉声道:“告诉我,士兵。为什么听从我的号令?”
“老爷给俺吃的,给俺穿的。给俺银子让俺在婆娘面前有了脸,老爷给了俺一切。俺就拿这条命去报答!”老兵没有怯场,听了问话就不顾这场面死一般的寂静,高声回答。
回答完了,他甚至还有些后悔地看着身披铁甲,在老十七麾